第四百六十八章 死而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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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廣斷然道:“壺衍鞮的敗走已成定局,不走便是‘坐以待斃’,守長城的是張安世,壺衍鞮有何必破的勝算?”又道:“我們如何調整策略?”

    劉病已沉著的道:“此時的就是最佳策略,何用調整?我們依計攻打對方後寨,燒河寨,占山寨,攔著狼軍返大漠之路。今仗的決戰,將由無定河移往大河,壺衍鞮若敗,將從此‘一蹶不振’。”又嚷道:“有感覺哩!勿以為朕是入睡,千萬不要喚醒朕,讓朕天然覺醒。”

    趙廣歎道:“我們做張懂走路的人肉榻子,陛下滿意嗎?”

    劉病已記起仆倒在灼熱沙子上,那一刻的無助、擔憂和焦慮。

    平常之時,他罕有想到死亡,至乎避免去想,但在那一刻,死亡卻成為他心神聚焦之處,並首次想到死亡後諸般可能性。若給熱死或凍死,失去真氣的他,仍能否死而複生?

    他絕不願死,等著他去做的事太多了,還有一雙心愛的兒女仍等著他。

    但當時確非常難熬。

    身體的疲勞粉碎了他求生的鬥誌,精神上“得而複失”的沮喪更難以忍受,一死了之是最“直截了當”的解決方法。

    事後回想,當時他正處於瀕死的狀態,“模模糊糊”的,沒有時空分野,諸念叢生,似是開端,又像走至末路。

    就在他快失守的剎那,趙廣和許延壽將他扶起來,也將他的神魂從虛無處硬扯回來,方曉得整張臉埋在沙內,死不去代表真氣仍沒舍棄他。

    忽然間,連沙漠的荒涼也變得不一樣。

    聽著兩人討論未來形勢,開始時聽得“津津入味”,可是不到片刻,須花很大的努力,才能沒魂遊往別處,聲音變得遙遠和不切合心內的現實。

    來自深心裏的某股力量,正召喚他,著他去相會。

    那絕對與真氣無關,那股力量正是來自無限遠處,不受現實的時空阻隔。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劉病已天然醒覺。

    首先活躍的是鼻子,填滿鼻端的氣息、氣味說話了,描繪了他記憶深處的草原、河流和樹木,也勾起對平靜生活的思念。

    不論他到哪裏去,長安那間他和許平君曾度過生命裏最平靜時光的小屋,總在記憶中伴隨著他。

    我的娘!竟到了綠洲來,此半醒之夢,究竟花了多少時光?為何在他卻是光陰苦短,比閃電更迅速?

    再感覺著躺臥其上的羊皮,所蓋被鋪,營賬的氣味,那種與沙漠令人煩厭、沉重,甚至絕望截然相反的感覺,仿如由十八層地獄升上仙境,強烈處,非親身體會,怎都形容不了。

    劉病已猛地坐起來。

    睜開眼睛。

    寬敞的大帳內,隻有他一人。

    外麵傳來兄弟們的笑語聲,還有飯香。

    足音傳來,劉病已不用猜也曉得是趙廣,這才記起,失掉的靈覺,已歸原主。心裏流過激動的情緒,並警惕自己,陰極陽生,又或陽極陰生的特異本領,絕不可隨便用。就算迫不得已,非要使用,亦不可連續兩次。

    趙廣揭帳而入,與他打個照麵,現出一個發自真心的笑容和喜色,道:“終醒來哩!還說不是睡覺。”

    邊說邊移到他身前,坐下,細審他容色,問道:“現在感覺如何?”劉病已深吸一口氣,道:“找回體內的真氣哩!”

    趙廣道:“早告訴陛下了,怎可能這麽容易被廢,否則就不配被稱為真氣。”又道:“陛下就逍遙快活,坐轎子過沙漠,微臣和許延壽就那麽架著陛下,走足兩天一夜,才來到這裏。陛下又多睡一夜半天,現在太陽快下山了。一天陛下未醒來,我們除了到湖裏戲水,根本無事可為。”

    劉病已聽得自己睡了這麽久,自然而然伸腰、舉手,活動筋骨。問道:“大夥怎樣了?”

    趙廣欣然道:“昨天黃昏已可自行下湖洗澡。這裏食好住好,人也快點複元。大夥兒在等陛下的指示呢。”

    劉病已道:“還有甚麽好想的,明天立即動身,殺往後套去。”趙廣笑道:“就等陛下這句話。不過延誤了這麽多天,對我們有害無利。”

    劉病已道:“掉轉頭往援的必是哥舒、所有可動用的高手及金狼軍,這麽多好對手聚在一塊兒,我們攻起來才有勁。壺衍鞮肯定始料不及,竟變成他們守,我們攻。”

    趙廣道:“出來吃飯吧丨‘“接著轉身帶頭離帳,同時大喝道:“陛下不但醒了,且功力尤勝以前。”帳外響起眾兄弟的歡呼和喝采。

    沙筏全放進河道候命,以牛筋索係於河旁樹上。

    精兵勁旅團經過二十多天的艱苦旅程,北行抵胡洛鹽池,再從東而西,沿庫結沙南緣,橫跨二百多裏,來到後套區西北角大河分流處。

    目下的位置,是一道流注大河的小支流。眾人清晨抵達,準備好後,就在寬不過二丈的小河兩岸休息,“養精蓄銳”,並等待探子陳湯的回報。

    太陽越過中天,往西走了大半路程,呼吸著林內清新帶著濕潤的空氣、泥土、樹木的氣息,如重返人世。

    這裏的水流不含沙子,大異無定河及其一眾支流的黃濁,洗澡時份外清爽。

    劉病已沉沉倚樹睡個不省人事,天然醒覺時,大部分兄弟已醒過來,離日沒不到個半時辰。

    劉病已精滿神足,真氣澎湃的睜開眼睛,沉聲道:“有人來哩!”聞劉病已之言,仍半睡半醒的、閉目養神者全睜開眼來,整個河林區也似因他們從沉睡裏蘇醒過來,自然而然殺氣騰騰。

    身旁的許延壽問道:“還有多久?”劉病已答道:“剛才的感覺約小半個時辰。”另一邊的趙廣失聲道:“豈非仍在百裏之外?”

    以陳湯的腳程,且必是全速奔馳,小半個時辰跑數十裏等閑事也,趙廣是故意誇大。不過如許延壽般的高手,精通斂藏之術,來到你身後一般好手怕仍未覺察,像劉病已般可於數十裏外感應到他,已不屬武功的範疇。

    與劉病已倚同一棵大樹,卻在另一邊的許延壽道:“現在呢?”

    劉病已苦笑道:“現時一無所感,那時剛醒過來剎那的觸感,朕通常是這樣子,靈覺有時忽然失去感應。”接著向到河邊掬水洗臉的許延壽道:“告訴愛卿一個訊息,朕剛才同時收到一個天大喜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