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三年後的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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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石青的大轎,抬到了相府的大門前,平穩落地。
高大的府門朱漆華彩,頂上一方金邊匾額,書著丞相府三個大字。
氣勢恢宏,高貴莊重。
府門之外,一眾衣著貴重,氣度沉穩的仆從,在門外翹首以盼。
這些仆從都是相府二等以上的管事,聽聞商不換回來,自發到門外迎接。
隻是一眾仆從之間,並沒有半個相府的主子來相迎。
轎子壓下,商不換從轎子款款走出,竟然有些人紅了眼眶。
這些管事都是在府中伺候多年的,自小看著他長大,對於他離府三年有著疼惜與感慨。
長安城中,世人都道相府大公子,是為情傷而上山隱居。
隻有他們這些相府的人,才知道府中是何等情況,逼得商不換不得不上山。
商相爺嚴厲苛刻,繼室夫人挑撥離間,異母弟弟絲毫不敬……
這樣的相府,叫他如何待得下去?
隻看今日,明知商不換回府的消息,二公子卻沒有出府相迎。
“大公子,你終於回來了!快快入府吧,相爺正在廳中等你呢!。”
背脊微佝的管家,迎上前來,揖了一禮。
“有勞莫管家。”
商不換不經意地朝人群掃了一眼,一麵抬腳朝裏走,一麵忽然開口問他。
“二弟呢。”
這不是一個疑問句,反像是一個肯定句。
莫管家一下子聽懂了,他不是在問二公子去哪了,而是在指出二公子沒來迎接他這件事。
“二公子身子不適,在屋子裏休息。”
莫管家嚅囁了半日,說出來的話,連自己都不相信。
早沒有不適,晚沒有不適,偏偏在商不換回府時不適。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商不換並未露出氣惱之色,反而笑了笑。
他那一笑,似林稍的春風拂過,最終卷起了地上的落紅。
隱約還是從前的明朗,卻夾雜著深邃的憂鬱。
這三年,他終是從意氣風發的狀元郎,長成了一個成熟穩重的男子。
一腳踏進相府高高的門檻,他袍角卷起褶皺,很快又被撫平。
身後一眾管事們,默默地跟隨其後,直到他走進了正廳。
又不約而同地緩了腳步,在門外靜心等候。
一個年紀稍長的管事,不禁出聲問道:“莫管家,你說相爺這回,還會對大公子那般態度麽?”
莫管家輕歎了一口氣。
“前幾日相爺不顧寒疾,親自登上了法空寺,找到了住持大師,連大師都為相爺的誠心動容。這般辛苦找回來的,想必舍不得再讓他離開了吧?”
“我擔心的,反而是……”
莫管家不自覺喃喃了一句,那問話的管事忙道:“是什麽?”
他想著商不換眉宇間的冷冽,隱藏在那滿麵春風的笑容下,又是忌憚又是憐惜。
“這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便是相爺能改了態度,大公子也未必領情啊……”
莫管家的聲音,越到後頭越輕,似乎不欲多言。
而在場的那些老管家們,早就聽進了耳中……
他們更加擔憂了起來,恨不得親自到前廳之中看一看。
商不換腳步行經之處,平坦的磚地纖塵不染,庭中種著鬆柏等樹。
乍一眼望去的碧青之色,與他三年前離開的時候,並沒有什麽兩樣。
商丞相喜歡這些常青之樹,說是能寓意家門長幸,永耀門楣。
府中的下人也喜歡。
因為這些樹掉的葉子少,打掃起來方便。
他的腳步跨上廳前的台階,纖塵不染的白色鬆糕底烏緞靴子,踩上了一片小小的落葉。
原來台階的兩邊,不知何時擺上了兩排小缸大的花盆,裏頭栽著些許花樹。
地上便落了不少花瓣,和被春風吹落在地的枯葉。
商不換無聲地笑了笑,朝著正廳中走去。
廳中上首擺著烏木台子,兩側的位置,坐著一個略顯滄桑的老者,和一個中年貴婦。
兩人的目光從他走進來開始,就沒有離開過他的身上。
一道目光帶著隱隱的慈愛,似乎又不敢全然表現出來,顯得隱忍又無奈。
那是身為父親的慈愛,而身為相府大家長的驕傲,讓他的慈愛不得不收斂。
另一道目光充滿了忌憚和挑釁,中年的貴婦保養得宜,麵目尚可看。
隻是目光過於尖銳,看起來顯得陰毒狡詐。
“孩兒拜見父親,拜見夫人。”
他得體地拂開袍角,姿態不卑不亢地跪在地上,而後深深一拜。
商丞相扶在椅子上的手,忽然有些顫抖起來。
期盼了三年,他終於回來了,就跪在自己的麵前。
仍是三年前俊美的容顏,卻少了三分生澀,多的是內斂的氣度。
他抬起眼來,沒有想象中見到親人的歡喜,也沒有對他這個苛刻父親的敵意。
隻是淡淡的,像是一切都不曾發生。
就像他隻是從朝上回來,晨昏定省,而後便要回房去歇息一般。
三年的光陰,在商丞相眼前一晃。
“起……起來吧。”
商不換從地上起身,在下首兩排的太師椅,左首第一的地方坐了下來。
丫鬟端上茶盞來,聞著那茶香氣,陌生而又熟悉。
那是三年前,他最喜歡喝的明前龍井,入口回味最甘甜的茶。
商丞相無聲地抬了抬手,示意他喝茶。
商不換略點了點頭,將茶盞捧起,隻在唇邊潤了一潤。
父子間三年未見,坐在一處反倒像是陌生人,不知如何交流。
氣氛一時僵了下來。
有許多話在喉間,商丞相想說些什麽,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對著這個氣韻全變的兒子,他不知該用什麽樣的語調,重新找回父子的親情。
“大公子終於回來了,府裏前年做了些整修,隻怕大公子不習慣呢。”
沉默之中,商丞相的續弦夫人譚氏,忽然笑著開了口。
前年?
那不就是商不換剛剛離開相府,不久後的事麽?
商丞相麵色一變,嗔怪地看了譚氏一眼,暗自警告她別談不合時宜的話。
商不換笑著朝門外看去。
“怪不得,父親以前從來不喜落葉的花木,如今也擺在正廳外頭了。”
時移世易,三年後的相府,與三年前早已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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