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校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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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六月, 又是高考的時節, 天光透亮的簡直就像大好的青春。
奚溫寧坐在咖啡館的沙發椅上, 拆了一包白糖倒入紅茶杯, 低頭捯飭茶勺。
她垂著眼眸, 不敢看眼前這位英俊的大帥哥,盡管他們已經認識差不多四年了。
“我不能接受。”
他說。
奚溫寧心虛地捏緊了一下手裏的勺子。
蘇巷想了想, 依然皺著眉頭:“他在你最需要他的時候消失,你就為了這種人拒絕我?”
奚溫寧捧著熱檸茶的杯子,慢條斯理地飲了一口。
“還因為我們是同事, 不方便吧。”
“我不是你同事,我演完這部舞台劇就會被電視劇製片人看中,接著去演大熱ip成為當紅小生,走上人生巔峰。”他頓了頓, 清秀的眉宇鬆開, 揶揄一下:“這不就是你忽悠我進組的時候說得麽?”
奚溫寧掩著嘴, 笑了:“誰讓你長這麽帥,我騙你來演這部舞台劇, 方導才肯給我副導演的位置啊!”
他啞然, 沉默片刻之後,說道:“奚溫寧, 我真的很喜歡你,你應該明白的。”
奚溫寧剛要開口, 想說理解並不代表接受, 結果一時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她拭去眼角的淚珠, 急忙解釋:“對不起對不起,我有點累了,這不是在藐視你的感情。”
蘇巷莞爾,看著她輕靈的黑眸閃著淚光,覺得有點可愛。
他早就知道這姑娘晚上睡眠質量不好,中午必須補覺,不然整個下午都得精神萎靡。
蘇巷看了一眼腕表,“確實到你午休的時候了,是我占用了你休息時間。”
他三兩下把麵前的咖啡一飲而盡,站起身對她說:“反正那個人都不在國內,也不知是不是早把你忘了,對我構不成威脅,你現在放不下也情有可原,再過段時間,感情總會淡的。”
“那不一樣的,你和他給我的感覺完全不同……”
“他是怎麽樣的?cit的天才能讓女人神魂顛倒?”
奚溫寧沒吱聲,腦袋暈沉沉的有點思考不能。
上午一直在給演員做排練,好不容易得了空,蘇巷說請她吃飯,沒想到卻是“鴻門宴”。
她從來沒對他產生過朋友之外的好感,有些話隻能當場說清。
奚溫寧向他主動說起曾經最親密的那個男朋友,他卻不當一回事。
可於她而言,徐遠桐也好,高中時候的這段感情也好,注定是一段少年時期最刻骨銘心的經曆,哪怕他們已經失去三年多的聯係,隻要想到那個人,所有情節宛若昨日。
要忘記一個人可能還得花上三五年,但她根本還沒打算忘記。
奚溫寧愣愣地坐在原位,像徹底陷入了回憶。
蘇巷知道這句話有點過了,隻好撓了撓額前的黑發,歎氣:“過去的事就不提了,我們走吧。”
兩人剛要邁出咖啡館,靠門口一桌的女生正聊得熱火朝天,完全沒注意身邊有什麽旁人。
“她拽個屁啊,空降我們劇組了不起?肯定是和導演睡過吧……”
“就是啊,什麽戲劇學院導演係,她拿的是肄業證書好伐。”
“你知不知道當年網上那個事真相?”
奚溫寧挑了挑眉,沒想到遇見在劇組做雜事的女同胞。
蘇巷很想上去懟人,被她及時攔住。
奚溫寧連一絲生氣的感覺也沒有,隻是笑著調侃她們:“一個大學沒畢業的loser也能在這裏當副導……你卻隻能做一個普通員工,看到我們之間的差距了嗎?”
盯著那個帶頭嚼舌根的女孩,她唇角微勾:“我以為看破不說破比較好。”
那女生被噎的啞口無言,直接嚇傻了。
真是段數太低。
蘇巷望著奚副導離開的背影,明亮漆黑的眼眸堆滿笑意。
微醺的風吹在臉上,奚溫寧稍許清醒一些,她揉了揉發酸的頸肩,聽見身後那人問:“你這周有沒有空,我們去看蜷川實花的攝影展?”
“我……”她略顯猶豫,思索了一下說:“這周……這周不行,我要回一趟學校,那個,高中。”
蘇巷抿了抿唇,臉上有難掩的遺憾。
“這樣啊……那下次吧。”
他往前走了幾步,有點奇怪地問:“你回高中做什麽?”
——
蘇巷和奚溫寧認識在大學裏的一場舞台劇。
他比她小一屆,是戲劇學院表演係的學弟,五官精致爽朗,天生麗質,導師們都說這小夥子以後肯定會紅,前途無量。
奚溫寧坐在校園劇院的第一排,欣賞他們新排的一出劇幕。
當他走到舞台邊緣,最近的時候,與她的距離大概隻有二米。
蘇巷發現這位坐在觀眾席左側的小學姐,在某一個時間點,悄悄地熱淚盈眶。
他還記得,當時說出的那句台詞是——
“被你那纏綿悱惻的夢想,隨心所欲選中的人多麽幸福。”
她通過他的表演,看到另一個人,想到另一個人。
今年,蘇巷升入大四,奚溫寧正在搞這出舞台劇,她巧舌如簧請他來演男一號,但沒想到最終把自己給搭了進去。
要說奚溫寧和那個前男友的關係,他也知道這段故事有點離奇。
他們異地兩年,起先還是一切順利,可就在感情依舊濃烈的階段,徐遠桐突然告別,甚至沒有當麵給她一句話,就這樣退出了她的人生,消失的幹幹淨淨。
蘇巷總覺得,以前的奚溫寧應該總是愛笑的。
但這幾年讓她真正開心的事沒多少,她總是神色蒼白,繃緊全身的每一條神經,大概拿下這次的工作勉強算一件。
她藏了很多很多心事,像堡壘似得堆疊,至此以後,冷漠的內心誰也無法靠近。
唯獨歲月像車輪不斷往前。
十五中校慶,回到校園的老校友們自然絡繹不絕。
原先奚溫寧根本不打算回來,可接到了林清芬的電話,她又不好拂了曾經班主任的麵子,隻好答應出現一下。
到校門口的時候接到詩添夏的電話。
“我堵車了,可能要晚一點到,每次周六上街就……哎,溫寧,陳淩說晚一點來接我們去吃飯。”
夏夏是當年高考的年級第二,雖然沒拿下頭名,但作為得意門生,校慶這種日子必然會被老師們邀請。
“嗯,我知道了,那我先進去,你不急。”
奚溫寧笑著說完,掛了手機,順著人流湧入校園。
學弟學妹們經過一個月的反複排練,在校慶開幕上熱鬧的表演,她待了一會兒,覺得無聊,就想四處走走。
望著身邊來來往往的高中生,每一張臉都洋溢著年輕的笑顏,像朝露般的通透,也像朝陽般充滿活力。
距離自己高三畢業,已經過了多久。
五年,還是六年?
自從徐遠桐離開,好像每一天日子都是去了值得紀念的意義,它們都不過是她的消耗品。
而十五中的整座校園,仍然和記憶中的相似,也有新添置的設施,遊泳館翻新了,圖書館擴建了,六月的微風徐徐,透過樹枝交叉著投落的陽光十分鮮明,卻又相當安靜。
她緩緩地走在偌大的教學樓間,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呼,隻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
很快前方出現了一麵榮譽牆,奚溫寧稍稍遠眺,能看到一幅幅榮譽校友的照片裱了相框,櫛比鱗差掛在上麵,被陽光折射出耀眼的影子。
她繼續慢慢地往前走,快到結尾處的時候,忽然定住。
所有往事一夕之間湧上心頭。
就像猛地被一種無法言說的痛苦擊潰成粉,心髒像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緊緊捏住。
剛表演完小號的女孩子們,拿著樂器,各自三兩成群,回到教室休息。
路過榮譽牆的時候,其中有人扯了扯同伴,目光充滿詫異:“那個小姐姐……是不是在哭啊?”
“幹嘛啊,她哭的好傷心!不要緊嗎?”
“前麵是哪個學長的照片?看到以前的同學了?……喂,要不要幫幫她啊。”
照片中的少年一如往昔,白衫蹁躚。
前額的黑發用發膠梳起,露出兩道漆黑俊逸的遠山眉,氣質穩得不行,目光更是璀璨若星辰,似笑非笑的眼神那樣驕傲。
奚溫寧緩緩蹲下,將頭悶在雙膝之間,終是不顧周遭地發出嗚咽。
這幾年的心酸苦楚沒人能明白,也沒人替她承受。
她隻能在最艱難的時候強迫自己去硬抗下來,每一個難眠的晚上都會覺得胸口壓抑的難受。
奚溫寧知道,她連將他找回來的勇氣也快要全部失去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事,不知道他的學業進展如何。
也不知道他究竟會不會回來。
他們的聯係像斷了線的風箏,就這麽隔了茫茫人海,山長水遠。
她對他最深刻的記憶,還停留在念大一的時候,徐遠桐趁著假期來看她。
他們在錦和新苑的房子裏,兩人坐在沙發上看電影,他雙手緊緊地擁著她,忽然懶洋洋地說:“等你參與的第一部戲首映,我來給你獻花。”
“真的?”她回頭看他一眼。
徐遠桐俯身,在她鼻尖處親了一口。
“嗯,所有的承諾都作數,我都會兌現。”
可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吧。
如今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刺向她的心。
徐遠桐。
你這個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