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apter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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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機拐過一個路口,直接往院裏的那條道走,尹天成在後座抱著自己膝蓋,問:“怎麽今天直接走這條路了?”

    此前她每晚都要他在附近繞一段路,為了避嫌不被大人察覺,總是將臨近的幾個社區一一跑過。

    真正的目的隻是為了在秋宅前停頓,巴頓已經養成習慣,會在她每晚經過的時候站在那棵枇杷樹下,衝著車子汪汪兩聲。

    司機說:“今天特地照應過,要小姐早點回去的。”

    尹天成哦了一聲,將手機拿出來,問:“姑姑有事嗎?”

    前方的人沒有回答,她動作麻利地刪空了手機裏的東西。

    回到家裏,依舊是燈火通明,姑姑坐在沙發上看永遠不會結束的狗血檔,聽到她回來的聲音,立刻欽了鈴要人給她送牛奶和蛋糕。

    尹天成喊了她一聲,不動聲色地走過,爬上樓梯的時候,餘光一晃,看到一邊敞口的垃圾桶裏,有一束豔麗的玫瑰花。

    她幾步並成一步,兩階一跨地往樓上走,心中不知為何生出幾分惴惴,這份緊張在房門前遇見自電梯裏上來的姑姑時,到達頂峰。

    “今天有人來給你送花。”尹天成拉開自己的房門,她後腳跟進,腳底板往門上一踢,將之關得死死:“是個男的。”

    尹天成將書包摔在床上,攪鬆一頭長發,去衣帽間裏拿了一套幹淨睡衣,說:“我要洗澡了,姑姑,還有作業要做的。”

    她往浴室裏去,姑姑卻搶先一步抵住門,說:“你也知道要做作業?一個學生,不以學業為重,沒事和男人囉嗦什麽?”

    尹天成說:“我沒有。”

    姑姑問:“那個人是誰,叫什麽,住哪兒?”

    尹天成說:“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她埋頭要往浴室裏闖,被姑姑鉗住手腕,她近年長了許多,力氣卻仍舊比不過多吃十幾年米飯的長輩。如此一來痛得直喊,姑姑方才鬆了鬆手。

    尹天成看準機會,立刻鑽進浴室,拉過門往外狠狠一推,砰地關上,鎖死。

    姑姑在外拍了幾下門,聲音很大道:“越長大越不聽話,我隻是想跟你說幾句話,你躲什麽?沒有就沒有,你好好說,我會不信你?”

    尹天成抱著衣服在原地深呼吸幾口,故意趿重鞋子往裏走,熱水被擰到最大,水柱嘩啦啦地衝進潔白的浴缸裏。

    姑姑仍舊捶門,高聲說:“如果沒有,當然是最好,你還是個好孩子,姑姑會寵你。但如果被我發現什麽,你可要好好考慮一下後果。”

    尹天成坐在浴缸上,眼睛直直盯著地上精心勾過縫隙的瓷磚,一隻細窄身子的棕色螞蟻正哆哆嗦嗦,沿著那條直線走。

    從哪兒來的呢?她使勁閉一閉眼再睜開,它又忽然不見了。

    “沒有。”她終於回話,用了所有的力氣道:“我就隻是想好好念書,考大學,在那之前,我什麽都不會想,也什麽都不會做。”

    門外人道:“很好,這才是頭腦清爽。人在什麽年紀,就做什麽事,這是你以前跟我說過的話,我現在再講給你聽一聽。”

    好一陣沒有其他聲音,尹天成剛要起身,她聲音又傳過來:“手機我給你拿走了,關鍵時候,別老玩這東西,除了讓人分神,沒別的好處的。”

    這才有細碎的腳步越來越遠,尹天成躡手躡腳貼上門聽,終於有一隻手拉開房門,再不輕不重地將之帶上。

    她等了許久,直到浴缸裏的水漸漸漫過最高位,她方才將門打開,確定房裏沒有其他人,一路小跑著出來將之關牢鎖死。

    做完這一切,早已如拍在岸上垂死的魚,她一身大汗地癱坐在地上,又看見那隻螞蟻從腳邊爬過,哆哆嗦嗦,身體細窄。

    尹天成一直等空調將汗收盡,脊背一陣涼颼颼的疼,這才從地上爬起來。月色迷蒙,虛軟無力地籠在窗戶上,照得人也骨酥腿軟。

    她抓起擱在房間的電話想打越洋電話,卻在接起的時候聽到姑姑對一個人說:“很不聽話的,其他都可以原諒,隻是近來又故態複萌,開始撒謊。”

    另一頭的人歎著氣,說:“是我跟他爸爸不好,多勞你費心……”她們幾乎在同時反應過方才細小的“哢噠”聲,異口同聲道:“天成,是你吧?”

    是日尹天成很晚才睡,身體與精神明明累到極點,繃緊的神經卻怎麽都不肯輕易放鬆,無論躺正還是側臥,都在迷迷糊糊裏透著一份清醒。

    淩晨的時候,房間裏有腳步聲響起,像是有人坐在她床上,用溫熱的手撫摸她額頭,輕聲說著:“隻要你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男人沒什麽好的,他們懂什麽真情和摯愛。戀愛的時候說得比誰都好聽,過幾天,看到更好的,就像用過一張廁紙般將你丟了……沒有例外。”

    尹天成一個激靈,驀地清醒。

    房裏哪有什麽人,隻是風吹動了窗簾。

    厚實的布料簌簌的響。

    向時晏在收到尹天成“不要聯係我”的信息後的第一個周末,終於還是沒能忍住地給她發了一條:“今天還要留在學校自習嗎?”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對方回過來:“你是誰?”

    向時晏心下一顫,猶豫著怎麽替這個女孩圓謊,屏幕上便顯示有人用尹天成的號碼撥了通電話過來。

    姑姑盡管收了手機,然而無論怎麽精心查找,都找不出疑似送花人的信息。尹天成沒有什麽朋友,每天除了一些無聊廣告,連個給她發短信的都沒有。

    忽然有個沒有備注的號碼亮起來,她就如聞著腥味的貓,恨不得一口氣將對方挖過來。那頭接聽的卻是個女孩的聲音,問:“這不是天成的號碼嗎?”

    姑姑說:“是她的,她忘帶手機了,請問你是誰,是我們天成的同學?”

    女孩子嗯了聲,聲音婉轉:“是的,我原本想找她下午一起自習來著……可是,她怎麽好像已經不在學校了。”

    “是這樣的,天成近來身體不太好,我就不想讓她在學校呆著了。回家洗個澡睡一覺,人會舒服很多,晚上還有自習是不是,已經很辛苦了。”

    “嗯,對的。”

    “對了,你叫什麽啊?”

    房間裏,唐朝憋笑憋道內傷,葉婉如無奈地看一看對麵的向時晏,看清他口型後方才又掐著聲音道:“阿姨你好,我的名字叫李丹。”

    掛了電話,唐朝徹底沒能忍住地狂笑,指著向時晏跟葉婉如道:“虧你這小子想得出來,葉姐也真是厲害,裝女孩兒的聲音裝得這麽像。”

    向時晏放著臉:“怎麽說話呢,葉姐還用裝嗎,本來就是。”

    唐朝自知失言,拱手作揖,葉婉如連連擺手,說:“別拿我開玩笑,現在是真的不行了,嗓子鈍了,以前聲音,不客氣的說,跟黃鸝也差不太多。”

    葉婉如將手機還給向時晏,說:“小姑娘家管得挺嚴的,是不是發現自家小白兔後麵跟著你這尾大灰狼了?”

    唐朝說:“該,要我也要把孩子看起來,落到你這禽獸手裏還有得救?”

    向時晏撥了撥收集,通話時間一分四十五秒,他卻連她聲音都沒聽到。有些煩躁地點起根煙,猛吸兩口,眉頭皺在濃煙之後:“廢屁話。”

    葉婉如看著向時晏笑,溫柔地拍了拍他肩,說:“安心等等吧,過一陣子就好了,也不能一直這麽著吧……況且馬上都暑假了,時間就多了。”

    向時晏說:“別的還好,我就是擔心她有什麽事。”他將煙往嘴裏過一過,再緩緩吐出來:“也不知道用其他人手機給我回一個。”

    唐朝說:“別裝情聖了啊,哥們知道你心裏蕩漾著呢。光著腿的女學生們都放假了,到時候這個不行,你再換一個唄,天下何處無芳草嘛。”

    向時晏眼睛往上一斜,瞪得唐朝一哆嗦,葉婉如笑著遞給他一杯茶,說:“你不知道了吧,這次時晏動了真情,都偷偷去她們學校瞧過小姑娘幾次了。”

    唐朝更加哆嗦:“臥槽,真的假的。”

    向時晏扁嘴,說:“少造我的謠,還沒那麽閑。”

    頂多,他想,也就是順路,平時她一天到晚都是課,去了也不過是白去。隻能在窗外看一眼,小姑娘學習還挺認真,上課時間從不往外看一眼。

    想著想著,更加煩躁,向時晏掐了手裏的煙,說:“我去趟廁所。”

    唐朝跟著鑽進來,兩人並排占了相鄰的坑。向時晏罵歎聲氣,罵道:“你到底惡不惡心?”

    唐朝尿完抖一抖,舒服得打一個激靈,聽到身邊人還沒動靜,問:“你腎虧啊,這麽久都尿不出?”

    洗手的時候,唐朝也跟向時晏擠一塊,後者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問:“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說?”

    唐朝臉上訕訕的,說:“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事,我就是想提醒你,也請求你,以後能不能少在葉婉如跟前提其他女人?”

    向時晏微怔:“怎麽了?”

    “不管怎麽說,她也算是跟過你,我不知道你怎麽想,但她對你一直還算有情誼。你別總麻木不仁地說那些渾話,人家心裏不好受。”

    向時晏看他道:“你沒問題吧?”

    唐朝一挺身子:“我有什麽問題?有問題的是你!這些年總一刻不停地換女人,我是知道你到底怎麽一回事,可其他人呢?”

    向時晏看他模樣認真,索性就倚在水池邊抽起煙,道:“你繼續說。”

    “你真的不能仗著自己有魅力,就惹得一個兩個都為你要死要活。愛這種東西是稀缺品,用一點就少一點,你欠了別人的總有一天要還過來。”

    “看上葉婉如了吧?”向時晏咬了下煙,又朝他噴一口:“以前你可從來沒這麽多鳥話。”而且還都是婆婆媽媽的廢話。

    唐朝吃了一驚,不知道是因為他話,還是因為被點中後一下明朗的心事,本能的先排斥起來:“放你娘的屁,誰看上誰了。”

    向時晏臉色忽然沉了沉,撣了撣煙屁股,將煙灰抖在他西裝上:“說過幾回了,說話就好好說,別隨便扯上我媽。”

    唐朝這下更加吃癟,吞吐道:“我就是嘴快,誰他媽說你媽了……哎,我這張臭嘴!”他扇自己一下,向時晏已經抬腳走了。

    夜裏,向時晏又去崇德跑了一次。他跟門衛混得熟了,這回也不用人通融,一包煙扔下來,就讓他進了學校。

    恰好打了放學鈴,一層樓的都率先衝出來,幾分鍾前還寂靜到隻聞蛙聲的校園,一下子被奔跑和嬉鬧的聲音充滿。

    他逆著人流,往他常呆的那棵樹走去,恰好看見他的怪女孩自樓上走來,乳色光線將她照得如瓷般透白,臉上一片嫣紅大抵是做題後焦急的痕跡。

    ——總之點點滴滴,每一方寸,都漂亮得犯規。

    她一雙黑色的眼睛也看到他,卻在頃刻間流轉,人也跟著一道往綠茵裏走。背影輕盈如一片葉子,風起時,讓他留心注意她是不是會被吹跑。

    向時晏立刻跟著,被一個女生攔住去路。

    李丹跟他說:“天成要我跟你說,去學校商店後麵等她。”

    向時晏便硬生生改出一條道,一時間,自己都不知道有什麽在催動,心跳怦然,步子飛快,躲著什麽又盼著什麽的,一往無前地向前趕。

    白天課間最忙碌的商店,此刻成了孤獨的棄兒,無人光顧的小店裏,老板早早打烊,核對過賬單後,開始拉下卷簾門。

    燈壞了一盞,向時晏站在店後的鬆柏底下,來回踱步裏不安地抽一支煙,時不時看一眼夜光的手表,想她還會不會來,什麽時候來。

    幸好有腳步聲響起,最美麗的樂曲抵不過這晚輕巧的步點,他兩隻手終於從口袋裏掏出,順便沿著褲縫擦一擦手心的汗。

    見到她的時候,將她往黑暗裏猛地一拽,將她牢牢壓死在堅硬的牆壁上。

    真正接觸到的時候,才發現她喘得厲害,他亦沒有例外,隻是意識到懷裏將裝下她軟暖的身體,呼吸便率先粗噶起來。

    尹天成兩手緊緊攀著他肩,說:“我都快記不得你臉了。”

    他似乎笑了笑,說:“我也是。”便低頭深深地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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