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托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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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請支持正版,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你就是個豬腦子!”孔父罵,“你說咱兒子將來真要是富貴命,還愁娶媳婦?他將來真要混得有錢有勢了, 要找什麽樣的女人沒有, 他還怕離婚?離婚了再找個更好的就是了。”
孔母被罵得唯唯諾諾, 心裏卻佩服不已,還是自家老頭精明。可不管怎麽說, 寇金萍那些話卻讓孔母留下一塊心病,就像一顆有毒的種子,在她心裏紮了根了。
既然權衡之下暫時不能退婚,孔母便又對寇金萍口中“馮蕎不規矩”的事情重視起來。寇金萍既然放話管不了,當天晚上,孔母就夾著一雙鞋麵去了二伯娘家。一進門, 二伯娘正在喂豬。
“他二伯娘,你喂豬呐?”
“喂豬呐。”二伯娘兩手趴著豬圈牆,跟孔母打招:“孔嫂子, 你來找我啥事兒?”
“也沒啥正經事。”孔母說著從胳肢窩抽出做了一半的鞋麵,湊過去遞給二伯娘看, “他二伯娘, 你幫我瞅瞅,這鞋麵是不是做得太肥了?用不用再往裏改一改?”
二伯娘一聽這話, 心裏就認定孔母一準是有事來的, 農村主婦, 哪個還不會做鞋?孔母特意拿了雙鞋麵來找她,這借口也太明顯了。二伯娘是個直性子,當下就笑哈哈地說:
“孔嫂子,你要有事你就直說,你可別跟我拐彎抹角的,我這人一根腸子通到底,從嗓子眼就能一眼看到肚子裏底,從來學不會彎彎繞。”
二伯娘這麽一說,孔母準備好的話堵在嗓子眼,隻好訕笑:“真沒啥事,我就是閑溜達,溜達到你家來了。”
“那行,那你先站一會兒,我把豬喂完再請你進屋說話。”
二伯娘忙著喂她的豬,一邊往豬食槽裏舀豬食,一邊嘮嘮叨叨跟孔母抱怨:“你說養三個兒子有個屁用,喂個豬都喂不好,馮東幫我喂豬,豬圍過來拱他,他總是打我的豬;馮亮更好,嫌髒他蹲在豬圈牆上喂,豬食都舀得灑出來了。哎,都怪我自己命不好,沒生出閨女來……”
二伯娘劈裏啪啦隻顧說自己的話,孔母幾次想提起話茬,都沒插上嘴,隻好站在豬圈外頭陪著說笑,好容易二伯娘喂完了豬,停住嘴,一邊吆喝著叫馮亮提水來打掃豬圈,一邊笑哈哈地問孔母:
“哎呀孔嫂子,你看我光顧著跟你聊大天了,你找我到底啥事兒,你倒是說呀。我這人就這麽個性子,有啥事你直接了當說,我能辦到的我保證幫你辦。”
“真的沒啥事……”孔母瞅著提水過來刷洗豬圈的馮亮,再一次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那行那行,你等我洗洗手,咱屋裏坐下說。”二伯娘去井台打水洗手,一邊又嘮叨,“哎,孔嫂子,要不是你來,我就打算喂完豬去看看馮蕎的,馮蕎她如今上班也怪忙的,累,我這都幾天沒見著她了。老三那個慫人,再加上寇金萍那個死女人,我幾天沒見著馮蕎還真有點不放心。”
孔母一聽她提起馮蕎,正中下懷,忙繞著圈子問道:“他二伯娘,馮蕎如今去農具廠做工,到底怎麽樣啊?”
“蠻好啊,回來跟我說蠻好的。雖說活兒累點,可那丫頭勤快伶俐,到哪兒都叫人放心。”
“哦,那啥,我聽說……”孔母覷一眼豬圈裏幹活的馮亮,心裏琢磨著措辭,二伯娘可是個不好惹的主兒,要是說話不順耳惹惱了她,她劈裏啪啦一頓炮轟,半點情麵都不給你留。可眼下孔母琢磨來琢磨去,能“管管”馮蕎的也就二伯母了。
礙於二伯母的戰鬥力,孔母吞吞吐吐半天,盡量“委婉”地說道:“我聽說馮蕎下班回來很晚,她一個年輕姑娘,路上……”
“是啊。提起來這個我就來氣。”沒等她說完,二伯娘一拍大腿,“她又沒有自行車,上班下班都靠兩條腿走,又沒有手表,一早怕遲到,早早地就得出門去上班,你說叫不叫人心疼?攤上她那個爸也不長進,沒錢給她買個自行車……孔嫂子,你今天莫非就為這事來的?你打算幫馮蕎買自行車?”
孔母:……
“按說馮蕎跟你家兒子訂了婚的,你要真打算給她買個自行車,你是真心疼她,說起來你家也劃算,彩禮什麽的她爸也就不好再多要了,趕明兒結婚,自行車肯定當嫁妝給她帶上,又回到你家去了,又有麵子又有裏子。哎我說孔嫂子,你可真是好打算。”
有時候孔母也疑惑,你說二伯娘這人到底是太聰明還是真傻?你說她聰明吧,她說起話來總是少根筋似的,在別人眼裏整一個少心沒肺,可你說她傻吧,你問問這馮莊村,二伯娘這些年吃過誰的虧?隻有別人在她那兒吃虧的。
“我家……哪買得起自行車……”孔母訕笑。
“可也是,一輛自行車一百五六十塊呢,你家跟我家一個樣,窮得叮當響,還真不一定買得起……
“那什麽……他二伯娘,那馮蕎路上……”
“買不起也沒法子,你就別白操這心了。”二伯娘再一次搶過話頭,十分體貼地說,“買不起就買不起唄,我也買不起,我大兒媳婦倒是陪嫁一輛,可我也不好硬要來給馮蕎騎。攤上咱們這些長輩都不中用,我看隻能等著咱馮蕎自己掙錢買了,馮蕎跟我說了,每個月也能掙二十幾塊錢呢,叫她好好攢錢,靠她自己也買得起。這年頭啊靠誰都沒用。孔嫂子,我看出來了,你倒是真心想著馮蕎,趕明兒一準是個好婆婆。”
孔母:。。。。。。
☆☆☆☆☆☆☆☆
其實馮蕎自己也覺著,總是搭楊邊疆的自行車有些過意不去。
下午下了班,楊邊疆跟她順路,很自然就捎帶她一段,不然她走路回來天都要黑了。馮蕎發現她連拒絕的理由都沒有,大約因為馮東的關係,她又是楊邊疆介紹到農具廠的,楊邊疆真把她當自家妹子看待了。廠裏的師傅們知道了馮蕎已經訂婚,不往別處想,就越發把她當成楊邊疆親戚家的“小妹子”。
楊邊疆這人話不多,做事就是默默埋頭幹,他到農具廠其實也不到半年,但人緣挺好,他原先當工程兵,算是有一些木工的底子,加上心思通透,學手藝也快,徐師傅對這個徒弟便十分看重。
早晨她走到半路遇上楊邊疆,楊邊疆就很自然地停下,一條大長腿撐著自行車,等著她上來。
“楊大哥,那什麽……要不你先走吧,反正應該也不晚,我自己走就行了。”
“我今天走得早了。”楊邊疆看了一眼手表,馮蕎步行怕晚,家裏又沒有鍾表,總是提前很早就出門了,楊邊疆早晨上班騎車卡著點走,所以往常他很少遇到馮蕎,今天他出門早了些,果然就遇上了,
他扭頭催促馮蕎:“上來啊。”
“楊大哥,真不用的,你先走吧。這路上坡下坡的,你每天騎車帶著我,也怪累的。”
“帶你不帶你,我還不是一樣騎車,你輕的跟個小貓似的。”楊邊疆再次催促,“快點上來。”
馮蕎隻好坐上車後座,楊邊疆長腿一蹬,自行車就穩當當向前騎去。楊邊疆隻管默默騎車,也不多話,他平時跟廠裏師傅們在一塊兒,言談還挺風趣的,現在可能是麵對馮蕎這麽個小姑娘,怕小姑娘矜持,楊邊疆並不多話。
馮蕎一路望著路邊青蔥的麥田,遠處起伏的丘陵,晨風輕悄悄拂過臉頰,東方天際露出了朝霞,一輪紅日爬上樹梢,恰好跟大楊樹上那烏鴉窩掛在了一起……
“楊大哥,你幫我這麽多,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謝你了。”
“我哪裏幫你了,你自己幹活自己掙錢,靠的是你自己。我跟馮東從小光屁股一起長大的,你是他妹妹,又不是旁人,說這些外氣話做什麽。”
他這樣說,馮蕎卻不能這麽想,畢竟人家幫她找了這麽好的工作,日常也總是關照她,她心裏琢磨著,想個什麽法子,一定得好好謝謝人家。
“說實話,一開始你來做工,我其實挺擔心的,怕你幹不了這活兒。不光是能不能吃苦,還得用心負責能做好才行,我師傅對待手藝來不得半點馬虎的。你別看他平時脾氣挺好,你要是幹活毛糙不盡心,他恐怕連我一塊兒罵。他前幾天還說呢,沒想到你一個小姑娘,幹這些木工五金的手工活還蠻靠譜。”
“師傅都給說明白了,按著要求做,也不是多難。徐師傅故意誇我呢,劉大姐、李嫂子她們不也都是女的嗎,她們幹活才好呢。”馮蕎笑。
“那是你不知道,不能幹下來的,早就叫我師傅給攆走了,以前就發生過的,不管誰家親戚,幹不好師父照樣攆。他說咱廠裏出去的東西,幹不好砸咱自己的名聲。我師父是三年不發火,發火管三年的那種人。”
“真噠?看他平時整天笑眯眯的。”
兩個人一路說說笑笑,很快就進了鎮子,自行車輕快地拐進了農具廠的大院。他們來得算很早了,看廠的劉師傅才打開大門呢,李師哥兩口子就已經先到了,一見麵互相打招呼。
“師哥,師嫂,今天這麽早啊。”
“早,今天吃得早,就早來了。”李師哥爽朗的笑,“你師嫂說今天又該發工資了呢,早來割塊肉,早來能割點兒好的,回去給小孩包頓肉餃子吃。”
“可也是,一早晨才殺的豬,你跟賣肉老趙也熟,挑頂好的買。順便幫咱小食堂也買一斤吧,正好還有肉票。”楊邊疆扭頭囑咐馮蕎,“馮蕎,中午咱吃二米飯行不?配個什麽燉菜。”
“行啊。”馮蕎趕緊答應著,心裏卻按捺不住地歡呼雀躍起來,要發工資啦?
“馮蕎啊,看你人不大,也自己掙錢了呢,想好怎麽花了沒?”李師嫂看著她身上打補丁的藍布褂子,苗條俏麗的小姑娘,穿補丁照樣也好看,不過要是穿上好點兒的衣裳不是更漂亮嗎。李師嫂笑著說:“叫我說呀,馮蕎你去扯幾尺卡其布,做件新衣裳穿,就做那種小撇領的褂子,現在城裏可時興那個樣式了呢。”
“要布票的。”馮蕎笑笑。她已經很久沒穿過新衣裳了,家裏本來就窮,就算有布料,寇金萍也是先給馮小粉做,所以她衣裳總是破了補一塊,短了接一截,一件衣裳穿了多少年。她這還算好的,她比馮小粉個子高,就算破舊,總是她自己的衣裳,寇小胭就隻能撿馮小粉穿小了的舊衣裳。
倒不是覺得多苦多委屈,這年代家家都這樣,三個堂哥從小到大,也都是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繼續穿,男孩子又淘氣,一件衣裳傳到馮亮,已經補丁摞著補丁了,幾乎看不到原來的布料。可是,逢年過節寇金萍總要想法子給馮小粉做新衣裳,一家人分到的布票,幾乎都穿馮小粉身上去了。馮蕎心說,她現在就是有錢可以買布,寇金萍也沒給她留一寸布票。
“我家倒是還有幾尺布票,可我也舍不得穿啊,留著給小孩做件夏布衣裳吧。我整天帶孩子,橫豎就這邋遢樣子了,你小姑娘家,掙了錢就該穿得好點兒。”李師嫂笑。
馮蕎跟李師嫂聊著,就先動手把工房打掃整理了一遍,楊邊疆去收拾帶鋸房,李師哥則興衝衝跑去食品站買肉。等到徐師傅來到,農具廠裏裏外外已經收拾妥當了。
中午做的小春蘿卜燉肉,還有小青菜炒粉條,吃飽了飯碗一推,徐師傅就說,公社兼管的會計發話了,各人去把工資領了吧。
馮蕎趕緊跟著大家去了,不多會子領了19塊8毛錢回來,幾個人一塊結算了小食堂的賬目,馮蕎又付了五塊兩毛八的午飯錢,比她預估的要少,一方麵開了春青菜蘿卜便宜,另外農具廠柴火也不用錢。
馮蕎兜裏揣著剩下的14.52元,心裏十分高興。
徐師傅飯後一支煙,九分錢一盒的葵花牌香煙,見馮蕎高興的樣子,徐師傅也挺樂嗬。
“馮蕎啊,從你負責做飯,這個月我們夥食費都少了呢,我比上個月省了一塊多錢。自己做可比買著吃節省,吃得還更好了。”
馮蕎忙說:“徐師傅,都是你們照顧我。明天我給大家添菜,感謝大家,不用大家出錢的。”
“瞧瞧,這小毛丫頭,剛掙到錢就拽闊氣啦。”徐師傅打趣地口吻說,在場幾個人一起哄笑。
“丫頭呀,你可也別破費,咱們幾個老家夥工資都比你高的多。你把錢好好攢著,等你攢夠了錢,我給你弄個工業券,你自己買輛自行車騎騎,聽說你已經有對象了,買了車子,趕明兒還能給你當嫁妝,也省得叫楊邊疆帶著你,他早了晚了的你不方便。”
馮蕎窘了一下,忙說:“謝謝徐師傅。”
徐師傅有意無意地瞥了楊邊疆一眼,楊邊疆低頭拿個鉛筆,一邊在紙上畫著木工圖樣,一邊笑吟吟聽他們聊天,對師父的目光卻沒注意。
這個年代畢竟還保守,徐師傅知道馮蕎這小姑娘不容易,挺叫人心疼的,為人也是個很端正的姑娘。可是楊邊疆這麽經常騎車帶著她……你說楊邊疆跟她一條路上下班,帶吧,天長日久總是不方便;不帶吧,明明順路,馮蕎還是他朋友的妹子,他自己騎車揚長而去,扔下小姑娘一個人走到天黑?
左右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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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下班的時候,楊邊疆推著車等她,馮蕎卻跟楊邊疆說,她想去街上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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