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番外之那些恩恩怨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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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下班回來, 楊邊疆已經把幾樣菜洗淨切好,就等著她來炒了。
青蒜苗炒雞蛋, 炒豆芽, 紅辣椒炒雪裏蕻, 涼拌芫荽, 再來一個蘿卜粉絲湯, 八個人吃飯,四菜一湯加高粱米飯, 在這七十年代簡直是奢侈了。
馮蕎一邊做飯,一邊心裏頭算賬,雞蛋按五分錢一個,光這一頓就炒了六個。她在小食堂連吃三頓午飯, 怕不得吃掉她一天的工錢,恐怕還不夠呢。這麽下去可不行,馮蕎心裏決定, 從明天起, 不能在這兒吃了。
“馮蕎,我師父叫我跟你商量個事。”楊邊疆看著馮蕎忙忙碌碌, 笑著打開了話頭。
“啥事呀?”馮蕎一聽徐師傅有事, 忙認真以對。
“就是關於做飯的。我師父跟一起吃飯的幾位師傅提議, 想把以後做午飯的事兒都交給你。你也看見了, 我們幾個大男人, 做飯炒菜可不拿手,還都不勤快,以前都是買飯吃,整天圖省事買烤牌、買二麵饅頭,有時候忙了菜也不炒,直接買的鹵菜熟食,花錢多還沒吃好。統共七八個人吃飯,早晚各自回家,也隻在廠裏吃一頓午飯,又不值當再專門請個做飯的,上頭也不會批準。”
“楊大哥,做飯我能做,順手做點飯也累不著,就是……我往後也不一定常在食堂吃。”馮蕎心說,這麽下去她也吃不起呀。
“先別急呀,我還沒說完呢。”楊邊疆說,“我師父的意思是,也不能叫你長期多幹活、多挨累,就叫我來問你一下,這個小食堂本來就是師傅們合夥吃飯的,輪流做飯,飯錢大家按頓均攤。他們幾個的意思,往後你出人工,他們出錢,就不要你分攤飯錢了。你看行不行?”
馮蕎心裏先是一陣高興,很快卻又猶豫起來了。小食堂平常八個人吃飯,她管做飯,那七個人幫她分攤飯錢,乍聽起來挺好的,她也就不用為飯錢愁了,可是——
好像她每天端起碗都吃著別人的飯,心裏怪別扭的。馮蕎心思飛快地轉了好幾圈,還是覺得不合適。
她想了想說:“楊大哥,你看我自己也要吃飯,我抽空幫忙做飯也是應該的,也累不著,哪能叫其他人分攤我的飯錢麽,這可不好。”
“有什麽不好的?你做飯多辛苦,我們吃得好了,也不用整天去公社飯店買烤牌、買饅頭,其實我們算下來還省錢了呢。”
“那也不行。”馮蕎堅持,“那樣……我會覺得……好像我整天吃白食似的。”
楊邊疆一拍腦門,感慨於小姑娘的玲瓏心思,笑笑出去了。
吃過午飯,馮蕎忙著主動收拾碗筷,徐師傅叫住了她。
“馮蕎啊,你坐下歇歇,把那碗先放下,叫他們洗。”說著用下巴一指旁邊一個年輕學徒,“做飯不行,洗碗還不行嗎。”
小學徒笑嘻嘻地趕緊端起一摞碗出去了,徐師傅招呼馮蕎在凳子上坐下。
“馮蕎啊,剛才邊疆給你說的事兒,你看這樣行不行?總不能光叫你一個人做飯,要不廠裏每個月多給你補六塊錢,算是你負責做飯的工錢,跟上頭報賬的事我去對付,你看行不行?”
馮蕎一琢磨,這個好,忙點頭答應了。正經八百的工錢她當然能接受,估計六塊錢也差不多夠她每個月的飯錢了。
“那做午飯的事兒就全交給你了,買菜你不用愁,叫他們隨便抽個人就買來了。”徐師傅說。
“這安排好,咱們也不用每天買烤牌吃啦,錢都給做烤牌的掙去了。”鐵匠組的張師傅尤其高興,他不喜歡做飯,偏偏還長著一張好吃的嘴。“那往後想吃什麽,可以找馮蕎丫頭點菜嗎?楊邊疆啊,你家的這個小妹子,當時招工還不想要呢,可真沒招錯。”
“那是。”楊邊疆咧著嘴笑,轉頭叫馮蕎:“馮蕎,咱明天吃米飯行嗎?”
張師傅:“哎邊疆你這小子,我剛說要點菜呢,你倒先走上後門了。”
廠裏招的臨時工都是關係戶,在其他人眼裏,馮蕎是楊邊疆介紹進來的,說是他家裏親戚,她自然也就被貼上“楊邊疆家小妹子”的標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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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誌斌躲在家裏,耐著性子啃了一段時間的分解因式和幾何圖形,以他兩輩子的智商和理解力,這些題目不算難,孔誌斌又增長了不少信心。
他以前聽說過,七七年高考試卷很簡單,因此語文他覺得沒什麽好擔心的,臨時複習也複習不來,地理、曆史憑他幾十年的見識閱曆也好辦,英語就隻能隨它去了,數學和政治是他眼裏的提分科目,要是能考多點分,他高考就絕對沒問題。
而說到政治,孔誌斌眼下也找不到什麽能用的複習資料,這些年風向一變再變,估計也沒有什麽編寫成冊的政治書,他能想到的,就是近期那些報紙、文件之類的資料。所以,孔誌斌決定再去找一趟陳茉茉。
閉門複習一陣子,孔誌斌終究還是惦記著陳茉茉。每天早上,陳茉茉的聲音都會在廣播裏響起,播送一些上級指示、公社通知之類的,那甜軟上翹的尾音就像小鉤子一樣,勾啊勾啊,勾得孔誌斌心裏癢。
瞅著下午太陽偏西了,生產隊上工的人們還沒回來,村子裏靜悄悄的,孔誌斌把自己收拾了一下,背了個舊軍用黃書包,一路躲著人出了村子,跑到公社去找陳茉茉。
孔誌斌家裏沒有自行車,其實整個馮莊村,也沒幾家有自行車的,這畢竟是個偏遠落後的窮村子。農民們習慣了步行,然而孔誌斌上一世畢竟是坐慣了汽車的,他本來就偏瘦弱些,再加上這段時間整天躲在小屋子裏看書複習,一路走下來已經累得頭上冒汗,心裏罵娘了。
孔誌斌暗暗誓,等他飛黃騰達了,他也要像那些名人巨富那樣,學著做做公益。頭一樁,就先捐出一筆錢來,把腳下這條崎嶇坑窪的土路修成四車道大馬路,在路口豎一塊石碑,寫上他孔誌斌的名字,哪怕就為了他孔誌斌偶爾回老家風光一下也行。對對,還要像京東那哥們兒,過年過節回老家看看,給這馮莊村的老頭老太一人一遝子錢,讓整個馮莊村都對他感恩戴德。
其實說白了,孔誌斌上一世也不過是個有些身家的暴戶,搭上了八十年代經濟展的好運,先富起來了,在周圍老百姓眼裏他是大老板、大有錢人,其實跟“名人巨富”還是不沾邊的。
不過這一世,孔誌斌有足夠的信心,要成為撕蔥老爸那樣的名人巨富,在富豪榜寫上他孔誌斌的名字。
帶著這樣的暢想,孔誌斌一路微喘著來到公社大院。傳達室的人盤問了他兩句,聽說他來找陳茉茉,瞅了他幾眼就讓他進去了。
孔誌斌在廣播室門口探探頭,見陳茉茉正坐在桌子旁邊,和對麵的一個中年男人說話。
“陳茉茉!”孔誌斌站在門口喊,“陳茉茉,我找你有點事兒。”
“怎麽又是你!”陳茉茉軟軟的尾音帶著抱怨,她嗓子甜,聽起來反倒像撒嬌似的,“我這正上班呢,你到底有啥事呀?”
“我找你借點兒東西。”
這時對麵坐的中年男人站了起來,笑嗬嗬問道:“小陳,這你朋友啊?”
“原先馮莊村的人,就是認識罷了。”陳茉茉說,“王主任,先不用管他,您坐呀。”
“嗐,坐了這半天了,你們年輕人聊。”那人說著起身走了。
孔誌斌從陳茉茉的稱呼中猜到眼前這人肯定是公社“革.委.會主任”之類的幹部,閃身往旁邊讓了一下路,卻也沒當回事。這樣的鄉鎮幹部,在鄉下老農的眼裏挺了不起,可放在重生一世的孔誌斌眼裏,也就是個芝麻綠豆的小角色。
興許是孔誌斌不卑不亢的從容樣子,那個王主任反倒有些注意他,走時還多看了他兩眼。
“你到底有什麽事呀,我很忙的。”陳茉茉微微擰著眉毛。
“我想跟你找一些政治資料,近兩年的報紙啊、文件精神啊什麽的。”孔誌斌邁進屋裏,在剛才王主任坐的椅子上坐下.看著陳茉茉嬌美的臉蛋。“茉茉,你還是不相信我的話?你現在不信,到時候會後悔的。”
“我現在真的很忙。”陳茉茉強調了一句,“你說的事情,明顯是不可能的,我也都打聽過了,不管哪一級的文件指示,可沒提到你說的那件事。”
“我有可靠的消息來源。你不聽我的,到時候再複習迎考可就來不及了。”
“你這個同誌,你還真是固執地自說自話,國家的政策,是工農兵學員推薦上大學,就你這種情況,還是別做夢了。”陳茉茉說完,用一種“神經病”的眼神看著他。
孔誌斌隻好無奈地說:“你不信就算了,我反正是為了你好。茉茉,我知道你一心想回城,可如果不招工、不高考,幾年之內你是不可能回去的。知青招工的話,我們這整個偏遠小地方,一年都沒有幾個名額,根本輪不到你,這你自己也清楚。”
陳茉茉被他說中心事,抿抿嘴,神情憂鬱地望著他。孔誌斌正打算趁熱打鐵,屋門光線一暗,一個人走了進來,背對著門,望著孔誌斌嘲諷道:“呦嗬,這哪兒蹦出來的臭泥腿子,還真是沒臉沒皮,又跑來糾纏茉茉了。”
陳茉茉剛來到他們村插隊時,那叫一個白白嫩嫩,跟農村姑娘截然不同,舉手投足都是大城市姑娘的味道,一露麵就吸引了很多的目光,妥妥成了村裏一幫子毛頭小青年心中的白天鵝。
天鵝肉沒那麽容易吃到,小青年們也沒蠢死到自不量力,迷戀歸迷戀,卻沒有幾個敢公開撩的。孔誌斌也是如此。他整天自覺不自覺地圍著陳茉茉轉,偷偷地迷戀,有機會跟陳茉茉說上幾句話,就夠興奮幾天的了,卻也沒敢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後來家裏托人給他到馮家說媒,馮蕎那樣俊俏能幹的姑娘配他是綽綽有餘了,村裏人都說孔誌斌燒了高香,孔誌斌自然也很願意,老實服從了家裏的安排,跟馮蕎訂下了婚約。
然而若幹年後,當人生得意的大老板孔誌斌偶然再見到陳茉茉,她彼時剛從國外歸來,在北京舉辦她個人的小提琴音樂會,幾十年過去,在孔誌斌眼裏,這女人依舊美麗高雅,依舊是個才情動人的尤物。
演出結束,孔誌斌上台獻花,陳茉茉優雅地笑著,淺淺擁抱了孔誌斌一下,就用這樣甜甜軟軟的尾音說:
“謝謝!看到故人真是開心!”
當時孔誌斌就生出個念頭:人生能得到這樣的女人才叫美事!早知道他能有日後的財產地位,當初年輕時就不該慫,就該有膽量把這女人拿下!
陳茉茉在馮莊村插隊一年多,跟老農民一樣挑糞種菜,喂豬下田,她哪裏吃得了那個苦?背地裏總是偷偷地哭。後來聽說得到了某個公社幹部的賞識,說她有一副好嗓音,就把她調到公社去當廣播員了,陳茉茉也算暫時脫離了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村插隊生活。
孔誌斌在自己那間茅草土坯的小屋子裏躲了一整天,各種激動各種暢想,給自己初步構想了一條人生的輝煌大道。直到日頭落下西山,才驚覺這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於是孔誌斌從床上跳起來,給自己挑了件還算幹淨的藍布褂子穿上,暫時壓下滿腦子的暢想未來,滿心興奮激動地跑來鎮上找陳茉茉。
這是孔誌斌重生後做的第一件事。然而不巧,正趕上放露天電影,鎮公社門前的空地上擠滿了人,他趕到那兒的時候,電影還沒開始,黑壓壓一大片人擠在幕布前等著。
孔誌斌圍著鎮公社的大院子轉了兩圈,沒找到陳茉茉,他找不到宿舍區,厚著臉皮跑到保衛室問,才聽說陳茉茉出去看電影了,同時負責宣傳廣播。
孔誌斌轉回露天電影場,《地雷戰》已經開始放了,人太多,各種聲音十分嘈雜,孔誌斌在人堆裏擠了半天,也沒看到陳茉茉,心裏不禁掃興。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陳茉茉廣播的聲音。循著聲音看過去,陳茉茉正站在電影放映機的後邊,手裏拿著個廣播喇叭。
放映機後邊算是看電影的絕佳位置,不偏不遠正中間,但因為放映機向前投射的光,這位置恰恰一片燈下黑,難怪孔誌斌找了半天也沒看到她。這會子換膠片的空擋,放映員打開了機器上邊掛著的電燈泡,正好把陳茉茉照亮在燈光下。
“陳茉茉,陳茉茉!”
孔誌斌喊了兩聲。然而電影場人多又吵,他的聲音淹沒在嘈雜之中,陳茉茉根本聽不到。於是孔誌斌努力朝著陳茉茉擠過去。
孔誌斌一路好容易擠到近處,這時放映員換好膠片,關掉了電燈。一陣激情鏗鏘的音樂,《渡江偵察記》開始了,露天電影場很快也安靜下來,人們的注意力都轉到了電影上。
“陳茉茉。”隔著幾條大板凳,孔誌斌看著實在不容易擠過去了,就叫了一聲,對陳茉茉招招手,“陳茉茉,你快過來一下,我找你有事。”
陳茉茉回過頭來,看了看他,遲疑著還沒開口,旁邊一個婦女卻忽然大聲罵道:“你誰呀你,瞎擠你娘的啥呀?滑鯰魚似的亂擠亂蹭,碰著人連個屁都不放。”
孔誌斌停住腳,因為這粗俗的叫罵皺皺眉頭,回想起自己可能是不小心碰到對方了。孔誌斌忍了忍,他現在可不是沒腦子的毛頭小子,不想在這個時候生事,隻好耐著性子說:“對不起啊,不好意思。”
“對不起,對不起值幾毛錢?對不起管個屁用啊,你瞎擠什麽!你個小青年咋恁不懂事呀,毛都沒長齊,就楞往女人身上擠?要擠回家擠你娘的大屁股去!”
孔誌斌被罵得一口氣埂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可抬頭一看陳茉茉,她已經坐下了,一臉不認識的表情,臉色鄙夷地看著他。再看看周圍那些人,孔誌斌簡直想罵娘,這些人不會真把他當成往女人身上蹭的臭流氓了吧?
孔誌斌重生前好歹是個大老板,出入有司機跟著,秘書伺候著,不說叱吒風雲吧,可也沒受過這樣的窩囊氣呀。
孔誌斌在心裏把這粗俗不堪的農村潑婦用力抽幾個嘴巴子,最好再踹上兩腳,可他畢竟是生意場上混了幾十年的重生人士,眼下情形,他不能那麽不冷靜。
“大嬸,你別誤會啊,我一時沒注意。”
“呸,你管誰叫大嬸呢,你眼瞎了啊?”
“那個……大嫂,你先別罵人,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說的輕巧,不是故意,不是故意還亂擠你娘的?不要臉的臭流氓。”
“哎你這人吧,都跟你說了沒注意,你還想怎麽樣啊?”孔誌斌急了。
“我想怎樣?你個瞎雞.巴東西,你自己耍流氓,你還想怎樣?”
兩人這麽一吵吵,周圍的人可就不樂意了,尤其孔誌斌還是站著的,擋著別人看電影了呀。馬上有人不耐煩地抗議起來,甚至有人不幹不淨地罵著,嫌他們影響大家看電影了。
陳茉茉旁邊一個穿舊軍裝的年輕男人站了起來,指著孔誌斌質問道:“哎哎,你哪個村的?叫什麽名字?你杵在這兒,耽誤廣大社員同誌看電影了,你知道不?”
那婦女又嘰嘰歪歪罵了幾句,興許是電影開始精彩,扭頭去看電影了,總算放過了孔誌斌。
“我……我這就走,我就是過來找人。”孔誌斌被人七嘴八舌地嫌棄指責,隻好貓著腰,低下身子,壓低聲音對陳茉茉說:“陳茉茉,你過來一下,我找你有事!”
“哈,你哪根蔥啊?”舊軍裝的男人嗤笑一聲,扭頭問陳茉茉:“茉茉,你認識他?”
“不認識。好像……是馮莊村的人,有點麵熟,原先我在馮莊村插過隊,可也認不準。”陳茉茉搖搖頭,細聲細氣地對孔誌斌說:“這位同誌,你趕緊走吧,這位趙紅兵同誌是民兵營長,他有權力和義務維護放電影的秩序和安全,你這樣妨礙大家看電影啦,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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