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六十條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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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訂不夠百分之六十的寶貝們過三天再來看,麽麽  有人低呐:“感覺不好惹啊。”

    營長更大聲:“站軍姿!動一個加十分鍾!半個小時起步!”

    “好, 十分鍾。”

    “十分鍾。”

    “一個小時了。”

    “一個半小時了。”

    “我從別連長那裏聽說, 你們藝術院的, 特別不服管, 天天就知道笑,啊?你們知不知道我當年在新兵連有個什麽名號?我最擅長的就是整治不服管的!”

    “別以為你們初高中囂張慣了, 我就動不了你們!”

    李敏嘀咕:“有什麽名號你倒是說啊。藝術院怎麽了,藝術院盛產藝術家,你見過循規蹈矩的藝術家麽。”

    “就是, ”有人低聲附和, “我從小為這受的白眼太多了, 神他媽藝術院的品質都不行,他怎麽不看看w大藝術院分數線多高?w大半個金招牌都是我們給貢獻的ok?”

    “受不了,堂堂一個營長,還有院係歧視,厲害了哦。”

    營長手一指:“後麵嘀嘀咕咕什麽呢, 有種上來跟我講, 來!”

    這麽一嘀咕,算是把營長的注意力都嘀咕到這邊來了。

    “後麵, 靠邊出來第一個女生, 動什麽動,不準動!”

    昨天風大雨大, 雖然打了傘, 但免不了還是受雨淋被風吹。

    本來放在平時, 倒也沒什麽,可今天正好趕上鄭意眠的經期。前一天受了寒,即使今天豔陽高照,她小腹依然似被扭緊一般的疼。

    這種情況下,要她一動不動地站軍姿,真的太難為她了。

    鄭意眠咬緊唇瓣,牙齒咬得下唇都泛起青白色。

    閉著眼,後背和麵頰浮起冷汗。

    “不允許閉眼!誰站軍姿能閉眼?加十分鍾!”

    “不允許摸肚子,再加十分鍾!”

    強撐也還撐得下去,但這麽幹可能會拖累大家,鄭意眠伸手打報告:“報告營長,我……”

    營長嚴厲道:“不允許請假!”

    李敏看不下去了,扶住鄭意眠,抬頭跟營長求情:“營長,她肚子真的疼得不行了,你就放她去休息吧。”

    營長動都不動,目視遠方,似乎鐵了心地不讓休息:“休息一個就有第二個,你讓別人怎麽辦?這一點小困難就受不了了,以後還怎麽辦?我們當年風吹雨打巋然不動!繼續站!”

    鄭意眠痛感湧來,幾乎快站不穩,腦袋裏亂成一團。

    頭痛欲裂。

    偏偏營長毫不體恤,也根本無法感同身受這種痛,他變本加厲:“別在這兒跟我玩兒啊,不準扶她,我還不信肚子能痛到站不穩。”

    有女生開口:“可是真的能痛到站不穩啊……”

    女生們都開始發聲了:“是真的很痛,休息一下怎麽了。”

    “是啊,我看她真的撐不住了。”

    “來例假真的很痛,不讓休息過分了吧……”

    營長瞪眼,氣得青筋暴起,直接怒道:“我過分還是你們過分?!你們這群藝術學院的,還真……”

    他沒說完,冷不丁被一道嗓音打斷。

    聲音漫不經心,卻挑釁感十足。

    “營長,我們藝術院的,怎麽樣啊?”

    明明是那種反駁意味十足的句子,卻偏偏帶上“營長”這個尊稱,還刻意把這兩個字咬重了幾分,聽起來像是反諷。

    梁寓側著頭,摘下帽子,眉眼裏的惱意終於壓不住了。

    營長見男生這邊有人應答了,終於轉移怒火:“怎麽,不服管啊?!”

    梁寓笑得輕慢,把帽子扔他腳邊,笑著說:“是啊。”

    他這帽子一扔,大家紛紛敢動作了。

    本來這營長說話就欠打,大家不過都是忍著罷了,誰能接受自己的專業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當做毒瘤?誰能接受專業歧視?

    帽子一頂頂被扔在營長腳邊,還有人踩了兩腳扔到他身上。

    “營長,這麽歧視w大的金牌專業,不好吧?”

    “營長,對女生還這麽無情,針對太明顯了吧?”

    “營長,你哪裏比較牛逼啊,給我們個必須服管的理由唄?”

    “美術係怎麽了,你爸爸還是你爸爸。”

    營長氣得話都說不清,單手叉腰怒道:“怎麽,跟我杠上了是吧?!不服我比你們厲害是吧?”

    “誰說你比較厲害啊,”趙遠在隊伍裏嗤笑,“我們承認了麽?”

    大家笑得亂顫。

    “對啊對啊,我們沒承認啊,你自己給自己封的吧。”

    “那你哪裏厲害啊,我們比一場?”

    “對對對,比一場,你選啊,比什麽!”

    梁寓抄手笑:“反正這裏各種各樣的社員都有,什麽籃球社散打社乒乓球社羽毛球社……你要是喜歡換裝呢,cosplay社員就在女生方陣裏。”

    “——比什麽你選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難道是傳說中的女裝大佬?”

    大家越說越收不住,反正都是群血氣方剛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脾氣一旦被點著,可不是一時片刻能熄滅得了的。

    營長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難看極了。

    趙遠很欠揍地吹口哨,比了個手勢:“媽咧,營長你這麽厲害,不會不敢吧?”

    “你一口一個‘你們藝術院’,擺明了瞧不起我們,覺得我們不學無術成績又不好唄,既然這麽看不起我們,那就來親手把我們打趴在地上啊!”

    “誰他媽不敢?”營長被激怒了,他手一指,“出個你們裏麵最厲害的,比什麽你們選!”

    語畢,他把手上的一瓶水扔在地上:“老子還不信治不了你們!”

    “噢喲,蠻大的口氣,”趙遠把梁寓推出來,“那就寓哥吧,我們寓跆拳道黑帶,擒拿術也略有涉獵,近身格鬥也還不錯——您選哪個?”

    大家在隊伍裏開懷大笑。

    “最厲害的!跆拳道!”營長說,“有專門的衣服換,是不是?”

    “我靠,真要比啊,”室友推趙遠,“寓哥萬一把人打殘怎麽辦?”

    趙遠拍他手:“放心,不會的,給他個下馬威而已。”

    梁寓揚揚下巴,略帶揶揄地問:“那我們倆比,其他人怎麽辦?”

    鄭意眠一怔,好像感覺到了什麽。

    營長口不擇言:“就算其他人不上課,你也別想跑。大家下課,今天不上課了!”

    “說下課也沒用,”室友說,“大家不都會圍在這裏看比賽嗎?”

    “傻逼,”趙遠踩他,“人家在給嫂子爭取回寢室的時間,聽不懂嗎?你以為要不是嫂子被教官盯上,寓哥至於氣成那樣?我一年沒見他怎麽發脾氣了。”

    梁寓無所謂地笑笑:“好啊,那下課吧。”

    一聽這話,李敏立刻感恩戴德地把鄭意眠攙起來:“梁寓真是道德領袖,給我們掙麵子還給我們爭福利,行,我先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

    鄭意眠大腦混沌,也來不及思考更多的東西,隻是拿包的時候,感覺有道視線,往自己這裏輕輕一掃。

    全班隻有鄭意眠和李敏提前離開,沒人注意到,因為大家已經被即將到來的比賽給刺激得熱血沸騰了。

    有人主動請纓:“我們跆拳道社有比賽場地和衣服,不如我帶大家過去吧!”

    眾人皆鼓掌,摩拳擦掌,手機都給準備好了。

    營長臉色紅中發白,不知道是個什麽情緒。

    大家一窩蜂湧入跆拳道社,有人給梁寓和營長找來衣服。

    梁寓神色淡然,閃進一邊換衣服。

    梁寓最先換好,站上比賽墊,伸手調了調腰帶的鬆緊。

    趙遠看了看自己,悲歎:“腿真他媽長啊……”

    室友說:“腰也很細。”

    趙遠:“關你屁事。”

    室友:??

    梁寓開始熱身的時候,底下人自開始給他加油助威。

    “梁寓!梁寓!梁寓!”

    這種境況讓趙遠想到高中的籃球賽,他們這邊啦啦隊清一色喊梁寓,到後來……對麵的啦啦隊也有人倒戈喊梁寓的名字了。

    :)

    正當大家喊得熱火朝天的時候,社團門被人一把推開,原來的兩個連長就站在門口。

    兩位連長明明是想笑的,偏偏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意味深長地教育道:“在這兒起什麽哄呢?都回去訓練去!”

    “不是啊,”趙遠站起來,解釋了一下剛剛的情況,“有個營長看不起我們,要跟我們打比賽來著。”

    班長揮揮手,以一種看熱鬧的架勢吩咐大家:“跆拳道比賽準備好久了呢,快,誰去把營長叫出來!”

    有人自告奮勇地站起來,就往更衣室衝。

    “我去我去!”

    有好幾個勇士也都站了起來,往其他的房間去找。

    鄭意眠垂下眼睫,光影在她下眼瞼晃出一排折扇似的陰影。

    她略微思忖,很快道:“夠了。”

    ……

    後台裏,大家發出片刻驚嘩聲,像巨石投入海底,很快平息。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鄭意眠身上。

    她眉間並沒有什麽煩躁的情緒,並不把這件事當成一件讓人心煩的意外。

    在大家齊齊沮喪的時候,她周身的氣場,卻是讓人倍感舒適的積極。

    有人看她在衣服上勾出基本形狀,同朋友說:“她好樂觀啊。”

    “有能力有底氣才能這麽樂觀吧。”

    “我不覺得,我覺得她應該是,本身就會把事情往好的方麵想,類似於那種……元什麽……”

    “元氣少女?”

    “對對對,就是這個。”

    低聲討論中,鄭意眠已經畫好基本形狀,用線縫合過開裂處後,就開始上色了。

    因為衣服的材質原因,被縫合的那一部分,確實不太好看,特別明顯。

    她貼著裂痕處,畫出了一朵曇花。

    開裂處在肩周,她索性直接把裂痕處畫上根莖,沿著根莖一路往上,在學姐脖頸一側,畫上了花瓣。

    最後,她用黑色在根莖上勾勒一通,做出花被捆綁在衣服上的視覺假象。

    這麽一來,剛剛明顯的縫合形狀恰好被壓住,根本看不出了。

    大家彼此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

    “美術係係寶名不虛傳啊,這反應能力和改造能力真不是蓋的。”

    “人如其畫,太美了吧。”

    而且花還是畫的曇花,畫的意向和這件衣服與走秀都不謀而合。

    鄭意眠坐在空空如也的長桌上,側身太久,肩膀上的衣帶止不住地往下滑。畫完之後,她說過“好了”,學姐就迅速站起身,去鏡子前看成品。

    梁寓站在鄭意眠麵前,看她遙望了一眼有些距離的水桶,維持側腿坐在桌上的姿勢,將畫筆的木質筆杆橫著咬住。唇瓣沾著絲絨感的正紅,唇線明晰。

    她今天的妝容精致,有一兩縷碎發從耳邊滑落,墜在頰側。

    她左手撐著,垂頭伸右手去拉衣帶,鎖骨上窩深深凹陷,顯出一截漂亮白皙的鎖骨。

    她手指蹭肩,拉起那截不聽話的衣帶,掛上肩。

    梁寓喉結一動,想起了七八十年代的香港電影。

    背景被鍍上一層曖昧暖黃,她就在視線正中央,一舉一動都浸著一種克製又放肆的美豔。

    梁寓走到她麵前,俯下身,伸手去取那隻畫筆。

    鄭意眠一愣,這才想起鬆口。

    他以指腹蹭過筆杆,將她不慎沾上去的口紅抹掉,這才把筆扔進桶裏。

    明明是很平常的動作,卻因為梁寓的沉默和目光幽深,無端鬧得鄭意眠臉頰發燙。

    “好啦,我們上場啦!”學姐笑,“你們誰拉眠眠起來一下啊。”

    就近的男生走上前,正準備伸手拉鄭意眠,忽而接受到一層,堪比冬日冰霜的目光。

    他看著梁寓,居然生生被那道目光懾得收回手,手肘繞了一圈兒,最後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

    ……

    梁寓略顯滿意地側了側頭,走到鄭意眠麵前,俯身,伸手。

    鄭意眠滯了滯,旋即搭上他幹燥的手心。

    莫名其妙地,她又想起那間教室門後種種,他帶著笑的聲音,灼燙的呼吸,以及微涼的手指。

    鄭意眠闔眸,把想法全晃掉。

    ///

    樂聲起,第一組模特順利走步完成開場。

    唱歌跳舞的節目看多了,來一場視覺極其享受的走秀也是很好的。

    學姐帶著鄭意眠“改裝”過的衣服上台時,下座傳來驚呼。

    就連鄭意眠身後的女生都探頭去看,邊看邊說:“真的挺好看的,跟高定款似的,像是人在dior秀場上看秀。”

    一波驚呼未平,一波驚呼又起。

    鄭意眠和梁寓上台了。

    或許是傳言的力量委實強大,又或許大家是純粹看臉和身材。

    從兩個人上台開始,尖叫和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叫喊就一波波湧來,很多人都站起來一睹兩位風雲人物的風姿,把手上熒光棒揮得疊影一片。

    走了幾步,鄭意眠聽到有靠近台邊的人問:“大家這麽激動幹嘛?”

    有人回她:“這就是鄭意眠和梁寓啊,在三教門後躲著麽麽噠的兩個。”

    鄭意眠差點踉蹌:???

    底下還在討論。

    “看鄭意眠不像那麽凶猛的人啊,看上去還挺清純的。”

    “不化妝就是清新美這一掛的,化了妝就帶點兒美豔了,這樣才能hold住梁大佬嘛。”

    “不過真看不出來,她居然敢在學校裏……”

    鄭意眠腦仁發痛。

    梁寓卻不一樣,他全程帶笑,看得出心情大好。

    台下,趙遠正跟室友討論:“今天的寓哥心情好,終於不像我欠他五百萬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