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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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寶粥粘稠,容易熬糊,得用勺子不停攪拌。

    田果剛把勺子放下,身後,煥然輕輕抱住了她,無言深呼吸兩下,說:“你把那條裙子換上吧。”

    “不去,太冷。”似乎對他提出這樣的要求並不意外,田果回答的並不熱情。

    煥然不氣餒,又磨蹭道:“試試去唄,讓我看看什麽樣,大老遠帶回來,心疼一下我。”

    田果無奈,是心疼你還是滿足你?“不換,再等幾個月天氣就暖和了,到時候再穿唄。”

    “等不了。”他聲音小小的,似是撒嬌,“就現在吧,求你了……”

    實在挨不過他,田果走近裏屋,把窗簾重新拉上,又對煥然命令道:“你不許進來。”

    煥然穿著圍裙笑嘻嘻地點頭,眼神狡黠“我不進去,我就負責熬粥,一會兒換好衣服記得叫我啊。”

    田果踏踏實實地放下了簾子。

    夏天的裙子,當然不能穿著秋衣秋褲套進去,田果一件一件卸掉累贅的冬衣,裙子穿上,兩臂和雙腿都涼颼颼的,正琢磨怎麽把背後的拉鏈拉上,餘光中忽然閃進一個人,她定睛瞧過去……還能是誰?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她怒。

    煥然斜倚門框,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她身上流連反側,“你還沒脫毛衣時我就進來了。”其實煥然很想說,媳婦,你是真不知道我進來麽?如果真不知道,以後他可得把她看嚴一些,這敏感度也忒低了。

    “出去!”她指著門。

    他笑,反其道而行之,走過來一把將她拉進懷裏,田果開始掙紮——軟綿綿的掙紮,嘴裏念叨:“別鬧,現在是白天,小心讓人看見……”這弱弱的抱怨在煥然聽來簡直比情話還要命。

    “讓我看看。”他聲音嘶啞,輕輕抱著她。

    “這麽近怎麽看,你離遠一點。”

    “沒事,這樣也能看。”他雙手捧起他的臉,開始細細的吻她。

    這麽久沒見麵,田果也想煥然,相思凝結在這或深或淺的吻中,裙子不知何時滑落,也不知怎麽就倒在了床上。

    他雙臂支起上半身看她,深邃驚喜的目光就像打量一塊美玉,她身上與“未著寸縷”無差,怕她凍著,他扯過一條毛毯改在彼此身上。

    “冷嗎?”他問。

    她搖搖頭,兩人又親吻了一會兒,她忽然皺眉,說:“你把圍裙脫了,那上麵都是油。”

    “噢。”他乖乖應一聲,圍裙脫下來甩到一旁。

    兩人深深凝視對方一番,像是初識的少男少女,目光中有羞澀和喜悅,還有點點的興奮。

    他又開始吻她,輕輕的,一會兒又重重的,吻過之前不曾吻過的地方。他把臉埋進那片柔軟裏,就像埋進一片溫暖的湖泊,他聽到了她紊亂的心跳,他的汗水與她的汗水融為一體,是鹹的,也是甜的。

    田果聽到煥然的聲音像是從自己身體裏傳來:“前幾天,我姑姑是不是去找你了?”

    “嗯。”

    “她罵你了吧。”說到這兒,煥然語氣中多了很深的愧疚,“對不起。”

    “什麽啊。”她笑,摸摸他紮手的頭發,“她沒有罵我,隻是數落我幾句,也不是什麽特別難聽的話,無非是讓我離開你。”

    “是麽?”他不安地蹭蹭她,“那你怎麽說的。”

    田果把那天遇到鈕藍的事大致說了一下,沒有加油添醋,有的地方還直接跳過去,她不想激化矛盾,鈕藍畢竟是煥然的姑姑。臨了,又補充一句,“鈕煥然,我沒騙她,也沒騙你,你這輩子隻能娶我一個人,不然就去五台山剃度出家,不過,你去我也去,你當辯機,我當高陽。”

    “高陽是誰?”煥然一臉懵懂。

    田果暗罵一句沒文化,正準備岔開話題,煥然忽然把臉湊過來,帶著點危險的氣息看著她說:“我知道辯機和高陽,高陽是公主勾引和尚辯機,贈予玉枕為定情信物,後來被他爹唐太宗知曉,大發雷霆,殺了和尚,剝了高陽的公主爵位,忘了嗎,我是唱武生的,對曆史多少有點了解,但是,我不明白你說這個故事的意義?”

    “沒什麽意義……”

    “別不好意思,說來聽聽。”他已經克製不住地笑出了聲。

    她想了想,故作悲傷地說:“煥然,我覺得咱倆可能長不了,就像……”話還沒說完,就被某人堵住了嘴巴,這一次的吻來勢凶猛,將她弄得天旋地轉,她身上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又像是坐在一艘顛簸的船上……一切蓄勢待發,她打開身體,做好迎接風浪的準備,他卻忽然停住。

    風暴沒有來,來的是無聲的寂靜。

    重重的喘息在田果耳畔回響,似鍾聲。

    她問:“煥然,你想做嗎?”

    “想!”

    “我……不會拒絕。”言外之意你可以繼續。繼續啊!

    煥然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離開田果的身體,他小心翼翼地看她,仿佛目光都能把她擊碎。“我想繼續,想要你,可是,我想把這一切放到結婚那天。我要把你娶進來,然後好好愛你”……

    院門口,姥姥的臉被晨曦映得紅撲撲的。

    “姥兒,大早上您一個人坐這兒幹嘛呢?”蝌蚪走過來問。

    “出來,透透風。”姥姥說。

    “啊?透風?你家熱啊?”

    “熱,可熱了。”姥姥笑起來,臉比剛才更紅了。

    *****

    這次去廣州,煥然是跟單位請了病假去的,而對家裏,他則說是公派出差。關於未來,他已想好,就是辭職下海。廣州的繁華讓他大開眼界,而無處不在的商機又讓他心癢難耐,這從出差二十天,掙得錢卻是之前好幾年收入的總和,煥然從沒想過掙錢居然是如此容易的事,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幾杯酒下去,錢就來了。

    剛拿到錢時,煥然都不敢花,怕是□□。呂胖子哈哈笑,說:“哥,大膽往前走,這點錢算啥啊,以後多跑幾趟廣東,你就知道現在這點錢壓根就不叫錢,是毛毛雨,是狗屎,是塞牙縫的肉絲,你不認識一個叫石洋的人嗎,他掙得才叫錢!”

    轉眼臘月十五。

    其實田果一直有件事沒跟煥然講——藤井來找她了。

    藤井,就是六幾年本說去香港淘金,結果一去再也沒回來的老日本。

    算起來那得是12月中旬的一天了,田果正站在秀水擺攤兒,一位戴著禮帽,瘦長臉,濃眉毛的中年大叔站在了她麵前。

    大叔一身米色風衣,看著田果,久久不語。

    田果讀不懂他的眼神,主要是沒工夫,周圍人來人往,她問:“大爺,您買什麽啊?”

    大叔不說話,鏡片後那雙細長的眸子閃出點點淚光。他搖搖頭,然後轉身離開了,腳步沉重。

    什麽情況?田果蒙。快閃啊?

    收回目光,張莉似是開玩笑地說了句:“哎,剛才那老頭長得跟你有點像。”

    “像你大爺!”田果忍不住罵一句。

    晚上回家,田果一進屋就發現不對,往常她剛推門,姥姥就會喊一聲:“小果兒回來啦?”可是那天,直到田果洗完手,姥姥也沒說句話,她挑開簾子,叫了姥姥一聲,許久,姥姥才反應過來,但表情也有點茫然,像是受到了某種驚嚇。

    田果當時嚇壞了,以為姥姥病了,結果進了裏屋才發現桌子和地上擺滿了禮盒,仔細看看精美的包裝,上麵印的全是日文跟英文。

    “姥兒,這些……”田果以為是石洋來了。

    姥姥久久不語,過了一會兒才歎口氣道:“是藤井,藤井回來了。”

    當天晚上田果就提著禮盒來到北京飯店敲開了藤井的房門。

    開門的刹那,田果驀然愣住,這不是……那位大叔?

    沒錯,世界上就是有這麽狗血的事情,那位飽含熱淚一言不發的大叔就是田果的親生父親,藤井六郎。

    這名……太日本了。

    真是人生如戲啊,做演員多年,田果終於明白其實生活比戲劇更加瘋狂。

    麵對激動不已的藤井,田果表現得很冷靜,在家時她就問過姥姥“您認這個女婿麽?”姥姥不說話,田果說,我明白了,然後提著禮盒就來到了飯店。她沒進屋,而是把禮盒往地上一放,問:“你還聽得懂中文吧?”

    藤井點頭。

    田果說:“那就好,你聽清楚了啊,東西都放在這兒了,你怎麽拿過去的,我怎麽給你送回來,就這樣吧,以後別再去我們家,姥姥身體不好,你今天過去給她嚇得夠嗆,若不是看你年紀也不小了,我現在就抽你。”

    藤井顫抖,眸中全是悲哀。

    看著這樣的他,田果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話說重了,如果是那個米田果,見到父親回到中國,也會這麽說嗎?

    但很快她就想,管它呢,現在是誰就是誰。

    “小果兒,你別走……”見田果轉身就走,藤井快步追上來。

    “別拉我袖子!”田果冷聲警告。

    藤井不情願地鬆了手,“小果兒,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別!”田果最不擅長演久別重逢的戲,真是太鬧心了,怎麽生活剛穩當一點,就又來了一個五雷轟頂?田果煩的很,她說:“藤井先生,我現在過得很好,姥姥也過得很好,我媽在生下我後就去世了,你若是有話,就去跟她說吧,別跟我說,咱倆沒那麽熟。”

    田果轉身走了,這一次,藤井沒有追上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很快胡同裏的人都知道田果的日本爹來找她了。

    煥然當然也知道了,自從那天起,隻要不上班,煥然就成了田果的貼身護衛,就是去個廁所,他也不嫌冷地站在外麵等。而他上班時,護衛職責就變成了蝌蚪,徐強,長江,甚至唐思佳。田果很無奈,說:“你這是幹嘛?監工嗎?”

    “……我怕你跑了。”

    “跑?我跑哪兒去啊?”

    煥然不說話。最近胡同裏風言風語,說藤井很有錢,要把田果跟姥姥一起接到日本去。

    “鈕煥然,有跟蹤我的功夫不如多出攤兒掙點錢,你答應過我的,要讓我過上好日子。”

    煥然點頭,說:“我答應你的百分之百能做到,但你也得答應我不去日本。”

    “如果我去呢?”她嚇唬他。

    沒想到煥然一把將她抱在懷裏,胡同裏的人都看傻了,在那個年代光天化日下摟摟抱抱無異於看限製級大片,一瞬間胡同裏風聲鶴唳,眾人紛紛奔走相告:“快去看啊,耍流氓啦,鈕煥然跟田果那個啦!”

    “別鬧了……”田果還是要臉的,試著掙脫,但煥然抱得很緊,像是要把她揉碎了一樣,他沒哭,但她總覺得他哭了。

    “你不會走的,對吧?”他聲音小小的。

    田果覺得自己現在擁抱的不是一個25歲血氣方剛的青年,而是剛剛受了委屈需要媽媽安慰的小男孩。

    “嗯,我不會走。”她實在不忍心逗他了。

    不過從那天以後,田果就發現煥然總是尋找機會要把她“辦”了,隻可惜每次在最關鍵時刻,都會莫名殺出一個程咬金壞了他們的“好事”,煥然氣的牙癢,田果則笑的趴在床上起不來,抬腳踹他屁股一下,問:“你到底想幹嘛?最近怎麽忽然變流氓了。”

    煥然臉紅一陣,然後才賭氣似地說:“你要是懷孕就不會走了。”

    田果無奈歎口氣,心想自己怎麽找了這麽一個幼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