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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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果沒想到煥然一直到淩晨才回到招待所。

    “你沒事吧?”她驚慌失措地把他拽到燈下,雙手一會兒摸摸這,一會兒摸摸那兒,又掀起他的

    衣服仔細看了看。

    煥然忽然有點沸騰,“小果兒,別,別這樣……”

    田果問:“他打你沒?”

    煥然翻了個白眼兒:“別瞎說,石哥不是那樣的人。”

    石哥?田果斜睨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禮貌了,平日裏不都用那家夥稱呼嗎?”吸吸鼻子,又

    大叫一聲,“你喝酒了?”

    煥然沒說話,但眼睛裏寫的是“嗯,咋地?“

    “你瘋啦!身上臉上都是傷口,你看病時醫生的話都忘了嗎?忌食辛辣和煙酒!”

    “石哥也喝了。”煥然語調淡淡。

    “你們,你們倆,一對神經病!”田果氣得瞪眼睛。

    煥然笑著把她拉進懷裏,在臉上親了又親,“好啦,我們男人沒你想的那麽脆弱,我先去洗澡,

    一會兒幫我上藥。”

    上藥時,煥然故意叫的很大聲,想狼嚎,充滿暗示意味。招待所隔音效果差,隔壁住戶用力砸牆

    表達不滿,有人說:“什麽情況?難道不應該是女人叫嗎?”煥然笑,嗷嗷又叫了兩聲,田果又

    氣又無奈,拿起他的臭襪子威脅:“再叫信不信我把襪子塞你嘴裏?”煥然立馬不笑了。

    他的額頭和嘴角傷得最重。

    “你們到底聊什麽了?這麽久才回來?”本來田果不想問,又實在忍不住好奇,想男人真奇怪,

    剛剛拚個你死我活,轉身就坐一起喝酒聊天,你們到底有沒有羞恥心啊!

    “聊得挺多的”煥然言簡意賅,主要是還沒想好怎麽告訴田果剛才石洋說的那些過往。他坐在床

    邊,伸手抱住田果,臉在她軟軟的心窩蹭來蹭去。“擔心我了嗎?”

    “嗯。”能不擔心麽?

    他心裏甜甜的,“石哥是好人,有本事有能力,今天這事是我不對,好賴分不清,犯渾了。”

    “你自己知道就好。”田果捧起煥然的臉,藥棉細細擦著他額角的傷痕。“石洋傷得重麽?”

    “挺重的。”他睜開眼睛靜靜望著她,“你去看他嗎?”

    “你覺得呢?”

    “我覺得應該去,石哥以前沒少幫你。”

    田果咧咧嘴角,想笑的樣子:“行啊,等給你擦完傷口我就去看他,也許今晚就不會來了。”話

    音未落,田果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待清醒過來後,她已被煥然死死壓在了床上。他開始吻她,

    額頭,眉角,鼻尖,嘴唇,然後是白皙的脖頸,胡渣弄得田果癢癢,她嗬嗬笑起來。煥然濃重的

    呼吸像風一樣吹進她耳朵裏,引得一陣痙攣。

    “小果兒,你為什麽喜歡我?”

    “這個問題好高深,一時說不清楚。”

    “簡單說一下。”他解開她衣前的紐扣,臉頰埋進去。

    田果深吸一口氣,頭頂上的白熾燈晃得睜不開眼,“可能,是我傻吧。”

    他低低地笑,“我也覺得你特傻,我這麽蠢,你居然還喜歡。”他祈禱她能傻一輩子,兩輩子……

    “我還沒洗澡呢,煥然。”她試著去抓他不安分的手。

    他笑,然後用力吻住她的唇,“沒事,先粒粒皆辛苦,然後一起洗。”……

    ****

    第二天,在回北京的飛機上,田果跟煥然說了藤井生病的事,煥然問:“那你打算怎麽辦?去日

    本?”

    “我才不去呢!”田果把頭瞥向另一側。其實她心中一直有個坎,就是覺得若不是藤井突然造訪

    ,又說一些不知深淺的話,姥姥才不會受到驚嚇,日日擔憂從而引發心髒病。是藤井害死了姥姥

    ,不是直接也是間接,田果恨他還來不及。可轉念一想,他畢竟是田果的父親——原先那個田果

    ,如果是她,她會認這個父親嗎?還是把他打走?藤井的聲明已經進入倒計時,她該怎麽辦?

    從接到雅子的信,田果的腦子就變得很亂,胸口像壓著一塊大石頭,除了煥然,她不知該和誰說

    這些。

    “小果兒。”煥然握住她冰涼的手,輕聲說:“如果不是心理糾結,你也不會大老遠今年來到深

    圳找我對不對?”

    田果不置可否。

    “難道,你就不想知道當年藤井為什麽不回來嗎?”

    “她已經結婚了,還有了雅子。”言外之意,他有妻有女還回來做什麽?

    煥然卻不這麽看。“我是這麽想的,如果他真是負心漢,忘了你和咱媽,就不會回來找你們對不

    對?當然,也許是他心裏有愧,但也有可能是他有不方便說的難言之隱,畢竟那是一個瘋狂又混

    亂的特殊歲月,他隻是一個普通人,對吧?”

    田果沉默,煥然看著她,接著說:“你知道昨天晚上石哥都跟我說了什麽嗎?”

    “什麽?”

    “他的故事。”

    “說來聽聽。”

    其實煥然不擅長講故事,但昨天石洋的往事給了他極大觸動,他慢慢的講,就像講述一部刻在腦

    海中的電影。田果靜靜聽著,當聽到結局的那一刻,不禁睜大眼睛,真的假的?實在無法將成熟

    儒雅的石洋與陰暗瘋狂的癮君子聯係到一起。

    “不信?”

    “嗯。”

    煥然將她摟在懷裏,手一下一下摸著她頭發,飛機即將降落,窗外已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燈火。

    “小果兒,我是這麽想的,人這一生挺短暫,滿打滿算也就活七八十年,百歲老人我隻聽說過,

    但沒見過,估計幾萬個人裏才會有一個那樣長壽的人吧,咱們都是普通人,壽命也就幾十年,所

    以很多事很多人,別等錯過了,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再去後悔,石哥堅強,是真漢子,但咱們不

    行,對吧?”

    田果抬起頭,像是第一次認識煥然。“石洋給你喝什麽了?”

    “紅酒。”

    “長智慧麽?”

    他笑,打她額頭一下。她窩在他溫暖的懷抱裏,過了會兒,喃喃一句:“好在日本不遠。”

    ****

    田果和煥然決定去日本一趟。

    護照辦的很順利,然後就是買機票定行程,煥然從新華書店買了《美麗日本》和《今日東京》的

    書,練攤時就翻開看看——提前體驗一下日本人民水深火熱的資本主義生活。而田果也跟雅子回

    了信,說自己將在7月飛去東京,雅子很快回了信,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信中還說得知田果要來,

    藤井的病已經好了許多,飯量也比以前大了,前幾天還嚷嚷著要出院,去機場接田果。

    出發前,石洋來找田果,正巧,煥然家包餃子,“石哥,賞個光,去我家吃吧,韭菜雞蛋餡兒的

    。”

    石洋點點頭:“行,我也好幾年沒吃韭菜了。”

    “你愛吃嗎?”田果笑著問。

    石洋在心裏說“愛死了。”

    到了煥然家,吳珍和鈕藍正在包餃子,相互介紹了一下,煥然就請石洋去自己屋裏坐,“石哥,

    你跟小果兒聊,我去包餃子,一會兒叫你們。”煥然走後,石洋衝田果挑挑眉,笑道:“你還真有

    兩下子,把這麽一匹野馬□□得如此乖順。”

    田果低頭笑,一副賢妻的羞澀表情,“跟我沒關係,是他悟性高,又有你這個高人指點。”

    石洋受不了,趕緊做一個“打住”手勢,怕再往下說自己就不是凡人了,換了話題,問:“你們

    哪天去日本?”

    “後天。”

    石洋從兜裏掏出一張名片,“如果在那邊遇到什麽困難,就找這個人。”

    “市川玲美?”

    “後麵有中文名。”

    田果翻過來一看,寫著:石小英。搖搖名片:“家人?”

    “我堂姐。”石洋漫不經心地介紹,“80年嫁去日本,丈夫在政府機關工作,她在東京開了一家

    中餐館,味道還不錯,如果有時間,你跟煥然可以去嚐嚐,提我的名字不要錢。”

    田果一臉崇拜,“天啊,你怎麽哪兒都有熟人?”

    石洋垂眸一笑,喝口水淡淡道:“我們家的基因比較野,都喜歡四處亂串,羨慕嗎?”

    他們在這邊聊著天,鈕藍一邊擀餃子皮,一邊發牢騷:“煥然,什麽意思啊,田果怎麽把男人都

    招家裏來了?”自從白雪柔離開,鈕藍也明白想要拆散煥然與田果屬於天方夜譚,眼看婚期將近

    ,她也不折騰了,對田果態度時好時壞,有時看不順眼了說兩句,田果通常一笑而至,倒是父親

    鈕明恩不滿地批評她,說小果兒已經是鈕家的孫媳婦了,你這個做姑姑的說話要客氣一些。小果

    兒命苦,已經沒有親人,咱們就是她的親人,要愛護她,保護她。現在在鈕家,田果地位相當於

    大熊貓,嫂子吳珍已經開始給未來孫子做小衣服了。

    煥然包好一個餃子,對鈕藍說:“小姑,石哥不但是小果兒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最近進貨,石

    哥沒少幫我忙,人家好不容易來一次,咱們得熱情點,別胡思亂想。”

    “就是的。”吳珍也說,“窗戶門都開著,能有什麽事啊。”

    鈕藍說:“然子,你先別包餃子了,這兒有我和你媽忙活就成,你洗洗手然後去那屋聽聽他倆到

    底說什麽呢?笑的那麽開心。”

    煥然瞥一眼對麵,田果跟石洋確實都笑著,但也不想姑姑說的那麽誇張,“沒事。”他一臉自信

    ,“晚上田果全會告訴我。”

    石洋晚上還有飯局,沒在鈕家吃飯,跟煥然站在門口抽煙時,他忽然問:“然子,你對房地產感

    興趣麽?”

    “房地產?”煥然一臉懵懂。

    “嗯,就是賣房子。”

    “房子還能賣?不是都分配麽?”煥然是真不懂。

    “不可能永遠都分配。”時間緊,石洋沒時間跟煥然說明房地產在中國可能會經曆什麽樣的發展

    ,“這樣吧,你心裏有個譜,我明年可能要搞房地產,在海南,你要是感興趣,不怕吃苦,就跟

    著我一起去。”

    煥然不懂房地產,但是他懂跟著石洋肯定能掙錢,點點頭,“行,隻要石哥願意提攜我,我就幹

    。”

    “不怕兩地分居?”石洋回頭看一眼院子裏正跟吳珍學織毛衣的田果。

    煥然也看著田果,還沒分離,竟就開始想她,“怕啊……”他長歎一聲,眼中濕潤潤的。

    ***

    三天後,田果與煥然踏上了飛往東京的飛機。

    煥然第一次出國,心裏特別緊張,總怕飛機掉進東海裏。田果抱著他,輕聲安慰:“不怕不怕,

    呼嚕呼嚕瓢兒,嚇不著。”嗲嗲的聲音引得周圍一圈中國旅客滿臉黑線。三個小時後,飛機順利

    抵達東京,剛走出國際通道,田果就看到了雅子。

    雅子今年16歲,剛上高一,她給田果寄過相片,煥然看後連連點頭,“嗯,像,真像,跟你十六

    歲時一模一樣。”通道外,雅子穿一件深藍色的水兵服,長發披肩,頭上戴一頂蕾絲做的藍色發

    卡,身材苗條,模樣文靜又清純。

    “姐姐!”看見田果走出來,她拚命揮動手臂。

    “雅子!”

    血緣總歸能讓人產生莫名的親切感,第一次見麵,田果與雅子就來了一個熊抱,其實雅子的眼睛

    和田果不太像,她是笑眼,而田果是鹿眼,一個彎彎的,一個圓圓的,雅子長得更像藤井一些。

    “姐夫!”雅子親切又懂禮貌,看見煥然,趕緊打招呼。

    “哎哎。”看見她,煥然莫名想到了田果十六歲時,目光裏竟有了一點不好意思。

    三人打了一輛出租車從機場回市區,一路上雅子都在介紹藤井的病情,她從小學習中文,又有藤

    井時刻監督,與田果交流毫無障礙,她甚至還會說幾句北京土語,“聽說你要來,爸爸精神狀態

    好了很多,你不知道,剛得知自己生病時,他差一點自殺。”說到這兒,雅子低下頭抹了一把眼

    淚,田果心疼她,輕輕摟住她肩膀,然後雅子又說了好多現在藤井的病情,“一周前轉了一家醫

    院,昨天剛做完檢查,具體什麽情況還要等結果,現在我和媽媽都祈禱可以做手術。”

    田果也祈禱。

    三人先去了醫院。

    走近病房,田果最先看到的不是躺在床上的藤井,而是雅子的媽媽,鈴木女士。

    之前在出租車上雅子大概介紹了一下,鈴木出生在中國,日本戰敗後隨父母回到日本,會說中文

    ,1969年與藤井結婚。

    雅子說:“爸爸之所以跟媽媽結婚,是因為當時已經有了我,那時日本不允許墮胎,媽媽隻好取

    了媽媽。”

    隻好?這個詞讓田果驀然一愣。

    雅子有些淒苦地笑笑,“其實……爸爸一直沒有忘記你……和那位中國媽媽。”

    田果忽然很心疼雅子,十六歲的女孩,又如此聰慧,肯定明白父親對母親的感情,有,但並不濃

    烈,她是個意外,從而讓父母有了婚姻,一定,很傷心吧?而即便這樣,雅子都不狠田果,還給

    她寫信,求她來日本,這是一個多麽可愛善良的女孩。

    看見雅子領著田果走近病房,鈴木趕緊站起來。她梳齊耳短發,穿一件駝色套裝,氣質溫婉,似

    所有這個年齡段日本家庭主婦的樣子。

    “您好。”田果趕緊打招呼。

    “你好。”鈴木走過來,輕輕拉起田果的手,雅子也走過來,不知為何,三個女人忽然相擁哭泣

    。

    煥然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悄悄退了出來。

    藤井剛輸完液,正在睡覺,田果與鈴木就坐在外麵的長椅上聊天,鈴木說的最多一句話就是“你

    和你媽媽長得真像。”

    原來,藤井與鈴木曾是同事,藤井總拿出田果媽的照片看,鈴木就想,這麽一個癡情的男人心眼

    一定不壞,加上兩人都有在中國生活的經曆,鈴木就開始大膽追求藤井。

    “姐姐,我媽媽是很勇敢的現代女性呢!”雅子嗬嗬笑,似乎很是驕傲。

    鈴木搖搖頭,用手輕打了女兒腦袋一下。

    藤井一直到晚上七點才醒來。鈴木和雅子退出去,將時間留給田果。

    不過半年多,藤井瘦的像變了一個人。他很虛弱,看見田果想坐起來,但嚐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您躺下就好。”田果說。

    藤井看著她,目光中又開始有了淚水,一會兒說中文,一會兒說日文,“你,來,太好了。”

    田果為藤井倒了一杯水。

    畢竟生疏,病房裏安安靜靜的。

    忽然,藤井從病號服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張相片地給田果。

    田果接過一看,心裏一酸,是媽媽。

    藤井開始了回憶,他是日本遺孤,被一對中國商人夫婦收養,然後從東北來到北京,與田果媽相

    識。“她很美,鴨蛋臉,梳兩條麻花辮,還是四月天,北京很冷,她卻已經穿了裙子,第一次看

    見她我就像丟了魂……”

    在中國時,藤井的名字叫“原莫旗。”在講到曾經與田果媽相識相愛時,已經快50歲的藤井像個

    不諳世事的少年一樣,臉頰紅撲撲的,雙眼放光。

    “當年,我考上了廣東一所大學,到了那兒,我跟同學因為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一起去了香港,其

    實就是偷渡。當年小,覺得那樣很刺激,並不考慮後果,本想著還能回來,可一個星期之後,誰

    知形勢大變,到處都在鬧革/命,我很害怕,跟同學在香港待了一年,我試著給你們寫信,但無論

    如何都轉不到內地,眼看回家的希望越來越渺茫,而我們又沒有身份,最後隻能隨一條漁船去了

    日本,那天正趕上台風過境,我們同學六個,隻有我一個人活了……”

    田果深深歎氣,這種分離到底是誰的錯?

    藤井越講越激動,田果怕對他病情不好,就說,“時間不早,您今天先休息吧,我明天還來陪您

    。”

    “你,你不走了?”

    “暫時不走了,我跟煥然會住到您手術那一天,您……一定要好起來。為了夫人,為了雅子,還

    有我。”

    “好。”藤井鄭重點頭。

    從醫院出來,田果和煥然雖雅子回了家,而鈴木夫人留下來照顧藤井。

    家是一幢簡樸的兩層小樓,進門要脫鞋,煥然怕自己腳臭,站在門口猶豫著,雅子很懂事,遞給

    他拿一雙事先準備好的新拖鞋,“用這個吧姐夫,自己的家,不要客氣。”進了屋,煥然趕緊跑

    去浴室洗澡。

    “姐姐。”雅子示意田果跟她上樓。

    樓上,鈴木夫人已經為他們提前整理出一間布置溫馨客房。“謝謝了,雅子。”

    “姐姐太客氣了。”雅子笑著搖頭,然後拉著田果的手來到一個大衣櫃前,“姐姐,請打開衣櫃

    吧。”

    聽雅子的口氣,仿佛在說“請打開這個禮物盒吧。”

    田果打開衣櫃,看到了各式各樣漂亮的衣服,有大人穿的,還有小孩兒甚至是小嬰兒穿的。

    “這……”她蒙。

    雅子說:“這些都是爸爸為姐姐買的衣服,那是一歲時的,那件是三歲時的,噢,這件藍色長裙是

    今年新買的,爸爸從中國回來看見了姐姐,說姐姐很漂亮,穿裙子一定很美,下了飛機就直奔商

    場,姐姐,爸爸真的從來沒有一刻忘記你,你就原諒他吧,好嗎?”

    田果緊緊抱住了雅子。

    四天後,藤井的檢查報告出來了,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壞,胃部可以手術。得知消息,田果,雅子

    ,還有鈴木夫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下午,田果與煥然坐在公園長椅上,手拉手一起眺望遠方。

    “明年四月我們還來吧。”他說。

    “嗯。”

    “我看書了,這公園每年四月都會開滿櫻花。”

    “明年就不止我們兩個人了。”田果笑。

    “當然啊,有藤井先生,鈴木夫人還有雅子。”

    田果側頭,目光輕輕落在煥然好看的側臉上,她很想告訴他,明年還會有一個人來。

    那個人還在她的肚子裏,ta好小,隻有兩個月大,這幾天吃飯她總覺沒胃口,讓雅子陪著去醫院

    ,結果,醫生說,“恭喜你,來自中國的女孩,你懷孕了。”

    煥然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明年從日本回去,我可能就要跟著石哥去海南了,田果你會想我嗎

    ?”

    “會啊。”

    “那我們一起去海南好不好。”

    “好。”

    “算了,你還是留在北京吧。”

    “留在北京幹嘛?”

    他笑,吻她額頭一下:“等我回去粒粒皆辛苦。”

    **********

    “我是誰”

    “米田果。”

    “我在哪兒?”

    “洛杉磯。”

    “啥雞?!”田果噌地坐起來。

    “是洛杉磯親愛的。”經紀人馬克輕輕摟著她,“你上台領獎,然後摔了一跤,噢,都怪我親愛

    的,不該讓你穿15厘米的高跟鞋,但是沒辦法,蘇珊那個小婊砸竟然穿20厘米的,你倆一樣高,

    不能讓她占上風對不對?”

    田果看著馬克,腦袋嗡嗡的。媽蛋,誰能告訴她,她不過半夜起床去茅廁撒尿,結果不小心摔了

    一跤,醒來後難道不應該滿臉是屎嗎,怎麽看見這麽一個不男不女的東西?他是誰?說的都是啥

    ?狗屎嗎?

    她環顧四周,cao!什麽啊,晃得我睜不開眼睛,滿城盡帶黃金甲?

    “你去哪兒親愛的?”

    見田果起身忽然從沙發跳下,馬克大喊一聲。

    是夢吧,是夢吧,田果光腳打開門想要衝出去,卻不料撞入一個寬厚溫熱的懷抱。她想也沒想抬

    手就給了那人一拳。敢擋我的路,你丫不想活啦!

    周圍,眾人驚呼:“石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