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暗裏著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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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丞海九歲那年父母離婚。沒有人告訴他原因,但看到父親身邊站著的漂亮阿姨,他是懂的。父親與他的新妻子出國了,他改了姓,隨媽媽。媽媽帶著他住進了一個叔叔家裏,告誡他周叔叔以後就是新爸爸,該改口。

    他乖乖聽了話,從小自己和父親就不太親近,“爸爸”這個詞對他的意義沒那麽重要。周爸爸對他也不錯,他也便乖乖改了口。

    在新家住了幾天,母親告訴他,周爸爸家還有一個妹妹,過兩天會來這裏過生日。

    黃丞海心裏是有點期待的,他的同桌就有一個妹妹,每天下課都會和他炫耀自己的妹妹有多可愛,他雖然表麵上總不屑聽,但心裏還是有些好奇,有些羨慕。

    終於等到妹妹生日那天,他特意換上了自己覺得最好看的一套衣服,早早就起了床,假裝在沙發上看漫畫書,其實一點沒看進去,腦中一直在勾勒妹妹的樣子。一定比同桌的妹妹還要可愛,他想。

    鑰匙在門裏轉動的聲音比往日動聽的多,周爸爸回家了。

    他興衝衝地往門口跑去,小臉紅撲撲的,想看一看可愛的妹妹是什麽樣子的。

    這是黃丞海第一次遇見周洲,那時的她站在門外硬是不願走進來,好不容易被周爸爸拉進門還耷拉著一幅黑臉。黃丞海仔細打量打量眼前的小妹妹,和他想象的非常不一樣:沒有同桌口中可愛的小辮子,沒有蕾絲小裙子,沒有甜甜的微笑;隻有和自己一樣短的爆炸頭,一套深藍色的短衣短褲,和麵無表情的臉。

    猝不及防的,黃丞海看著眼前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樣的妹妹,心中突然默默冒出一句話,“好酷啊!”

    這天九歲的黃丞海屁顛屁顛地跟著剛滿七歲的周洲,唱著不著調的生日快樂歌,心裏美滋滋的,覺得自己一定給妹妹過了個難忘的生日。妹妹一定會喜歡自己的,黃丞海心裏想。

    但周洲並沒有黃丞海想的那麽喜歡他。她討厭他的母親,把她夾的菜從碗中丟掉,順便也連帶著討厭討厭他。這天她過得並不開心,晚上回家時,她轉頭對身後的黃丞海道:“我討厭你。”討厭你讓我的家庭變成這樣,討厭你住在我的房子裏假裝主人招待我的樣子。

    黃丞海並不介意,他覺得,可能是自己太熱情了,把妹妹嚇著了。當晚他得知妹妹也將在自己的小學讀書,興奮地一晚上沒睡著。

    開學第一天,黃丞海收拾好小書包徑直去了周洲的班級,他想看看妹妹背小書包的樣子。

    站在一年級的教室門口,他一眼就看見坐在第一排那個小小的爆炸頭,立馬開心地和她打招呼:“周洲妹妹你好,我也在這個學校呢,三年級四班,就在樓上,你有空去找我呀!”

    聽見他的聲音,周洲的臉立馬耷拉得像風雨欲來的烏雲天,可身邊的幾個同學都因為他的畫好奇地朝門口看去,周洲一時煩了,跑出門道:“我討厭你,還討厭你媽媽。我才不是你妹妹,請你不要來找我了,我再也不會去你家了!”她一點也不想回周爸爸的家,爸爸很凶,去了媽媽就會難過,她不想讓媽媽難過。

    黃丞海幼小的心靈有點受傷。

    周洲從書包裏拿出一個袋子遞給他,“這是你們那天送的禮物,請拿回去吧。”

    黃丞海更傷心了,那是他為周洲挑了一天的小裙子。搖搖頭,“送給你的我不能拿回來。”

    周洲直接把袋子放在他手上,鬆手的那一刻黃丞海沒拿緊,粉色的小裙子從袋口掉出來,落在地上。周洲看了一眼,沒說話,走了。

    小裙子就那樣在地上躺著,一個調皮的男生想從上麵跳過去,卻一下子踩在了粉色的裙擺上。黃丞海一下子急了,委屈全泄在他身上,伸手就和他扭打在一塊。

    臉上掛彩和周洲還有那位打架的對手三人一起站在老師辦公室時,溫家揚覺得自己雖然有點受傷但依然有一絲開心。和周洲一起站在這裏呢。

    16歲,進入青春期之後的黃丞海有點叛逆。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妹控,開始管周爸爸叫周叔,開始處處都懟著周洲,那種對妹妹的喜歡也慢慢變質得不太一樣了。

    身邊的哥兒們都在討論著班級內有什麽好看的女孩子,他卻隻想著那個老板著臉來家裏的爆炸頭小妞。他一開始並沒有察覺出什麽異樣,直到有天舍友問他有沒有喜歡的女生,他意識到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竟是周洲時,他才真正正視自己的內心。

    想了足足兩個禮拜,他慢慢接受這種感覺了。就藏著吧,慢慢的,以後都會忘記的。

    這麽多年來,他確實是這麽想的,那份不知道從何時就開始長出芽的感情一直被他藏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除了他再沒有人知曉。

    可這次,自他察覺出周洲和溫家揚開始有些什麽時,突然發現心裏那顆種子已不知什麽時候默默地長成了一顆大樹,像小王子的b612星球上那顆長滿整個星球的猴麵包樹,早已讓他無可奈何。

    他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看見他們倆在一起會莫名煩躁,聽見他們在一起的那一刻他仿佛被雷擊中,又像多年活在謊言裏的人突然直麵真相,自己原來,已經那麽喜歡她了。

    可她不知道,也不能讓她知道。自己這齷齪的小心思啊,還是吞回自己的肚子裏吧,就像那年被她扔掉的粉色小裙子一樣,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送出去。

    那就守口如瓶吧,像林白的詩中寫的那樣。八月我守口如瓶,我是瓶中的水,你是青天的雲。我隻能抓住眼前水中月,碰不到你那天邊雲。那些年黃丞海特別喜歡一首叫《暗裏著迷》的歌,歌詞裏寫:“其實每次見你我也著迷,無奈你我各有角色範圍。就算在寂寞夢內超出好友關係,唯在暗裏愛你暗裏著迷,無謂要你惹上各種問題。”他懷疑這位詞作者曾經去他的心裏走過一遭,知道那裏的所有溝壑傷疤,不然為何這歌詞唱出來,會處處讓他心酸呢?

    但還是放不下,所以借給你送飲料的機會賴在你家不肯走,所以深夜睡不著,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回憶自己遇見你後的那十幾年。時光真是殘忍,那時你還是我一個人的爆炸頭傻妹妹,今日你就成了我觸不到的天上月,別人懷裏的心上人。

    黃丞海醉了,所以當有人從周洲睡的房間裏出來時,他恍惚了,仿佛又看見了周洲對他笑。他再顧不上什麽家人兄妹,隻想好好問問她,自己喜歡她那麽多年,為什麽她還沒等到他有勇氣說出這些話就喜歡上了別人。

    吻下去的那一刻他的腦子裏炸開了花,什麽後果也不想考慮。他隻知道,自己喜歡她,不想她和別人在一起。所以當感覺到她掙脫之後開始笨拙回應自己時,他狂喜,覺得自己的夢還是挺美的,換氣時忍不住叫出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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