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chapter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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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魚腦海裏閃過這樣一個畫麵:
兩個小孩坐在地上, 像是在玩玩具, 又像是在一起看小人書。
畫麵很模糊, 一閃而過。
她呆愣住,難道她小時候, 也有過這麽親密的夥伴?
“時間已經不早,你早點上床睡覺。”海坤覺察到她有些異常,理解成她暈船, 太累所致,催促她休息。
季魚抬頭,一眼看到,床多了一個活動擋板,眼睛一亮,迅跳下來,走過去。
“看起來很有意思, 我要躺上去試試。”她爬到床上, 平躺下來。
海坤把擋板拉上,分別插上兩邊的插銷, 整個床四周都圍了起來, 成了一個閉合的空間。
季魚雙手交叉, 放在胸口, 看著頭頂上的天花板, 腦海裏突然想到一樣東西, 笑道:“感覺像躺在棺材裏。”
“胡說。”海坤皺眉, 很快又舒展開, 眉眼染著清淺的笑,“像搖籃。”
這一日,天氣還算好,海上沒什麽大的風浪,隻偶爾有輕微晃動,從他的角度看下去,確實像搖籃裏躺著一個小孩。
季魚已經笑彎了腰,側躺過來,蜷縮著身體,雙臂抱著頭偷笑。
“年紀輕輕,不要動不動就扯上莊子老子,生和死這麽嚴肅的話題。這不是現在的你應該關注的事情。”
“為什麽不?難道你怕死?”季魚打住笑,卻沒有去看他,眼睛盯著新加上去的木板。
“如果怕死,你肯定不會選擇長年在海上漂,時時刻刻都踩在生死邊緣線上。”她聲音黯然下來,“是不是你也沒什麽牽掛,所以無所畏懼?”
海坤一下被她問住。
“這一點,我覺得我們是一樣的。”季魚忍不住自嘲,“我就是個無父無母無節操的女流氓,什麽都沒有,所以什麽都可以不在乎。隻在乎一點,活著的時候自由地活著,做自己想做的事,死的時候一定要美麗。”
海坤愣怔住,雙手搭在擋板上,注視著側躺在床上的女人。
他一時無法理解,這個外表年輕又漂亮,看起來逍遙自在的女人,內心為什麽這麽蒼涼?
海坤想起她在酒店閉氣自殺的事,忍不住責備她:“在濱城的酒店,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什麽錯誤?”季魚轉頭看向他。
“人的呼吸可以有意識地控製,這是事實。你潛水憋氣,靠的也是有意識控製。你以為通過閉氣,你就能憋死?”
海坤不知為何,想起這件事,火氣就上來了,往床頭跨了一步,俯視著她。
床上的女人,像個受傷的小海豚一樣,蜷縮成一團,他剛躥上來的火氣,不知不覺又滅了下去,說話的聲音也低沉下來。
“除了有意識的呼吸,人還有一套不需要意識參與控製,由腦幹的中樞控製人體呼吸的機製。由人身體的需要,自動調節。簡單來說,你一直閉氣,有可能死不了,隻會變成不死也不活的植物人。”
“變成什麽,我都不能接受,我的身體被人玷汙。”季魚說的是事實。
當時的情況,有四個男人,她體格比一般女生要強,但也不算特別壯,她掙紮了那麽久,沒用,隻能選擇閉氣。
房間裏靜謐許久,季魚沒有聽到他出聲,以為他走了,放開雙臂,一眼看見站在床邊的男人。
他也看著她,兩個人的視線不期然又撞在了一起。
季魚沒有像之前幾次,匆匆移開視線,直直地看著他。
他表情這麽沉鬱,她有些過意不去,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你放心,這種事以後不會再生了。我也很愛惜生命,如果隻有兩個選擇,忍辱負重地活著,自由地死去,我會選擇後者。唯一遺憾的是,那天我穿的衣服實在太醜。”
海坤沒有笑,卻有些震驚,她一直穿著禮服,打扮得這麽漂亮,難道就是為了做好準備,隨時可以美麗地死去?
她到底經曆過什麽大災大難,會有這樣的生死觀?
“是我的疏忽,對不起。”海坤抬頭,不再看她,一慣清晰有力的聲音,變得有些含糊,“我應該守著你。”
“……”季魚胸口一暖,“守著你”這三個字,讓她想起夢中一直聽到的那句話:
魚,我是鯤,我帶你回家。
季魚緊盯著他漆黑深邃的眼眸,腦海裏想象著,如果是他在說這句話,會是什麽情形?
魚,我是坤,我帶你回家……
季魚驚坐起來,為什麽這兩句話聽起來像是重合了?
“再用薑擦一次傷口。”海坤轉身要去拿裝生薑的碗,打斷了她的思緒。
“別動。”季魚迅打開兩邊的插銷,跳下床,跑去拿生薑。
她搶先端起碗,回到床上,再次盤腿坐下來,勾手示意他也坐下來。
海坤有些意外,她下午的時候寧願把生薑吃了也不願擦傷疤,現在突然這麽積極?難道又想一口吃掉?
他大步走到床邊,在床沿坐下來,伸手去奪她手中的碗。
“我來給你擦。”
“不行,這是我的生薑。”季魚把碗移到背後,抓住他的手往外推。
海坤反手把她的手腕扣住,微微起身,把碗奪了過來。
季魚眼看著碗被搶走,急了,起身,雙膝跪在床上,撲過去,去搶被他奪走的碗。
“不許搶,這是我給你去疤用的。”
“……”海坤眉宇皺成了川字,他不記得他最近有受過傷,身上什麽地方留了疤痕。
季魚抓住他的手臂,把袖子往上卷,跪坐在床上,指了指他小臂上被她掐破的地方:
“這是我弄的傷疤,我要負責到底。”
“這算什麽傷?”海坤要抽手,她卻緊拽著不放。
“怎麽不算傷?破了皮,已經結痂愈合,屬於新疤,用新鮮的薑可以去掉。這是你說的。”
季魚腦海裏閃過此前看到他的背,笑道:“你以為我是對你背上那些補丁一樣的舊疤感興趣?”
“你怎麽知道我背上有舊疤?”海坤問道。
“……”季魚立刻緊抿雙唇。她當然不能說她頭看了他的裸背,伸手從碗裏拿起一塊生薑,準備開工。
結果,剛到手的生薑,又被他搶了去。
海坤起身,繞到她身後坐下來,把她禮服裙肩鏈拉開。
“你的疤痕比較大,去起來比較費勁。同樣一塊生薑,先用在你身上,再用在我身上,一箭雙雕。”
他語氣誠懇,聲音輕柔,季魚聽著很受用,想想也覺得有道理,就不跟他爭了。
擦生薑的過程,對她來說,一如既往的煎熬。
他擦完她的背,雙手一如既往地從她身後繞到她身前,擦左胸口上的傷疤。
男人呼出來的熱氣噴吐在她肩膀上,脖子上,甚至,偶爾還會流到她胸部來,這一區域地勢較高,成為重災區,在所難免。
好不容易擦完,她暗暗舒了一口氣,咬牙,心想,她必須讓他也堵一堵,熬一熬,難受得要死,卻又說不出口。
機會終於來了。
輪到季魚給他擦。
碗裏的生薑,一一經過他的手,已經被□□得軟塌塌的,也很薄。
她隨手拿了一片最薄的,仔仔細細貼在他手臂上被她抓破的地方,疤痕已經很淺,隻比周圍色澤略深。
季魚一手抓住他的手臂,另一隻手的食指,指腹壓在生薑片上,輕輕揉動。餘光瞥見,男人把頭偏向一邊,緊咬牙關,手掌握拳,似是擔心伸開就會觸到她的胸部。
海坤身體有些僵硬,卻能感覺到女人隔著薑片貼著他手臂的指腹,像棉花一樣軟,似水一樣輕柔。
她突然俯身靠近他,女人畫著精致淡妝的臉,幾乎挨著他的手臂,呼出來的熱氣噴吐在他的手臂上,他體內像灌入燒熱至沸點的水,整個人瞬間沸騰。
海坤屏住住呼吸,身體微不可察地往後移,背往後靠向床頭,隨手拿起一本書翻看,把注意力集中到書中去。
煎熬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結束。
她擦完生薑,海坤迅起身,準備離開,被身後的女人叫住。
“船長,我們來打個賭怎麽樣?”季魚看到他額上不知何時冒出來的汗珠,眯眼微笑。
“賭什麽?”
“賭……”季魚起身,半跪在床上,笑道,“賭你會愛上我。”
海坤直視著她的眼睛,“這也能賭?”
“當然能!”季魚篤定回答,“如果你愛上了我,你輸,我贏,你就不能再幹涉我,要不要繼續留在鯤鵬號上,留多久;反過來,如果你贏了,到了南舟島,我立刻就下船,以後再也不來騷擾你們。”
季魚沒有看他的眼睛,有一種作弊的心虛。
她那個什麽ptsd,這個時候竟然成了她必贏的籌碼。
她以為他會很爽快地答應,沒想到他拒絕了,轉身就走。
“很簡單的事情,為什麽不答應啊?”季魚跳下床,追著他,一直追到兩個船艙之間相鄰的門口。
“我從不賭。”海坤進入駕駛艙隔出來的臨時臥室,用手臂擋在門口,似是怕她會跟過去。
“不是,你不敢。”季魚雙臂環抱在胸前,沒有再往前跨最後一步,挑釁他,“換句話說,你怕你會愛上我。”
海坤瞬間回頭,緊盯著她雙眸:“你憑什麽以為,我一定會愛上你?”
“憑你怕輸,不敢跟我賭啊。”季魚笑著挑釁他,心裏莫名覺得痛快,不得不承認,她就想把他逼上這樣兩難的境地。
兩人在門口僵持了好一會兒。
海坤反問她:“你就這麽自信,輸的人不會是你?”
“不會。”季魚鬆開手臂,拿起他手,放在她心髒處,笑道,“因為它沒這個功能。”
“……”海坤的手指不小心觸到她柔軟的胸,像觸電了一樣,甩開她的手,“早點睡覺。”
門迅被關閉。
季魚臉上揚起勝利的笑,剛要轉身,門突然又被拉開。
“第一,我答應,跟你賭;第二,我一定會贏,鯤鵬號絕不會留女人;第三,現在你是客人,請遵守船上的規定,在船上不許穿高跟鞋。”
“好啊,沒問題。”季魚很爽快地答應了,高跟鞋她可以不穿,直接光腳。
“也不許光腳。”他補充了一條戒令,轉身回駕駛艙。
“……”
季魚看著緊閉的門,心想,他上次給她的那雙拖鞋還能不能找到?
她回到房間,卸妝,洗刷,簡單擦洗了身體,回到床上躺下來,開始思考:
這麽短的時間內,她應該怎麽讓他愛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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