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chapter 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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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的小女孩,十二、三的樣子, 他一眼就認出她是誰。
和他白天在田螺姑娘小吃店舊報紙上看到的那個側影是同一個人, 都是少女時代的季魚。
季魚喜歡把長頭攏到一邊, 露出她後麵脖子上一顆芝麻大小的胎記,海坤對她身上每一處都很熟悉, 當然一眼就能看出是她。
屏幕上的小女孩穿著睡衣, 頭淩亂, 眼神呆滯, 像個木頭人一樣一直坐著不動。
“小魚, 你醒了嗎?該吃飯了。”畫外音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海坤猜想應該是賈永成。
小女孩依然沒有反應, 連眼珠子都沒動一下,像是根本聽不到。
許久以後, 門推開了, 賈永成端著托盤進來, 坐下來,哄小女孩吃飯。
他好說歹說,哄了半天, 她才張口, 卻始終不說話, 像個機器人一樣,沒什麽情緒反應, 他喂一口, 她就吃一口。
賈永成一邊耐心地給她講各種童話故事, 講到《海的女兒》,小女孩突然有了一點反應,抬頭看向他:
“海伯伯呢?洋洋哥哥呢?”
賈永成大驚失色,悄悄抹了抹額頭,轉移話題:“小魚,我們去學潛水好不好?你不是喜歡在水裏玩嗎?”
“他們是不是死了?爸爸媽媽也死了。是我害死他們的。”
小女孩眼淚突然滾下來,一邊流眼淚,一邊扯自己的頭,輕輕一扯,掉了一大把。
“小魚聽話,不要扯,”賈永成抓住她的手,“沒有頭很難看,穿不了漂亮的裙子。昨天我給你買的裙子,你不是很喜歡嗎?”
“為什麽我沒死呢?該死的人是我……”小女孩根本聽不進去他說什麽,始終重複著最後一句話。
她掙脫他的手,在房間裏來來回回走動,偶爾停下來,似乎在尋找什麽。
房間裏幾乎是空的,她突然走到牆壁前,直接把頭撞在牆上。
“小魚!”
賈永成奔過去,一把拉住她,她已經撞得頭破血流。
……
海坤看得心驚肉跳,後麵的內容,大體相似,都是小女孩各種尋死覓活的事情。
再後來,她躺在床上昏睡,靠注射營養液維持身體需要。最後好像是去了潛水俱樂部,變得正常了一些,卻一直泡在水裏。
從她十二歲,到十八歲,整整兩個小時的視頻,海坤像是看了一場虐心的電影,結束的時候,他眼淚都已經流幹了。
屏幕黑了以後,放映廳亮了燈。
海坤聽到腳步聲,一直走到他坐的這一排才停下來,與他隔著幾個空位坐了下來。
“你以為你放這樣一個東西,我就會相信你,把她讓給你?你做夢吧!”
海坤不知道哪來的怒氣,站了起來,轉身看向靜坐在另一條過道旁邊的男人,衝著他怒吼:
“你有本事,一個六年,一個七年,為什麽不讓她愛上你,十三年的時間,你都在做什麽?”
賈永成什麽話也沒說,隻是遠遠地看著這個怒獅一樣的男人。
他能說什麽?
他說的都是事實,也許再來一個八年,九年,他也沒辦法讓她愛上他。
“說話!裝啞巴算什麽男人?”海坤用力跩了一腳旁邊的座位,“我很明確地告訴你,不管你說什麽,做什麽,我都不會放棄她。”
“我跟你說了什麽嗎?”賈永成終於開口,“該說的,你自己都已經說了,博洋對你說的那些話,不算是你自己說的嗎?”
“誰知道這些鬼東西你是從什麽地方剪輯拚湊來的?我不會相信。”
“這些話,七年前你已經對我說過一遍。”賈永成搖頭苦笑,心裏很無奈。
為什麽這種折磨人的事情,他要重複經曆?
七年前,二十四歲的博洋遇見十八歲的季魚,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兩個人和現在一樣,已經難舍難分。
不同的大概是,二十四歲的博洋有記憶,記得他們小時候經曆的一切。因為年輕,個性張狂,桀驁不馴,不管他怎麽阻止他們在一起,都無濟於事。
一直到最後,季魚想起了“東方”號的經曆,十二歲的悲劇重演,博洋自己看著都心疼,才主動選擇放棄,自己留下了這些視頻,怕的就是出現今天這樣的情形。
“視頻可以剪輯,也可以拚湊,但不能無中生有,不管你信不信,你說話的那部分,是你自己拍的,我剪掉了一小部分,這是老楊的意思。小魚的視頻,是當時我怕她做傻事,在她房間裏裝了攝像頭,你剪輯了她的一些視頻。事實上,我們現在的對話,以及我接下來要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按照你自己的意願來說的。但凡有一個字是假的,我死無葬身之地。”
“那你別說,我不想聽。你隻要告訴我兩件事。”海坤情緒有些激動,伸手擋住,阻止他說下去:
“第一,那棟海邊別墅,是不是你換了鎖,找了個臨時演員?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不讓她回自己的家?第二,既然你當年也在東方號上,船上到底生了什麽事?”
“那棟海邊別墅,已經不是她的家,是她的牢籠,地獄!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功夫,才把她從裏麵拉出來?”
提到季魚,賈永成又變得不平靜:
“從視頻裏你已經能看到,她十二歲以後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她得了失語症,無法跟人交流。小學在學校表現那麽優秀的她,中學六年卻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在學校度過。如果不是學了潛水,她跟個行屍走肉沒什麽兩樣。”
賈永成也站了起來,轉身,正麵對著海坤。
兩個人各自站在一條廊道裏,中間隔了很多座位。
“你在‘東方’號上做了什麽事情,就是我剪掉的那一部分視頻,我現在不能說,這是我答應老楊的事,我必須做到。他對你的愛護,就跟我對小魚的愛護一樣,也不希望你重蹈覆轍,承受巨大的心理壓力。等你找到其他幸存者,你自然就會知道。”
海坤要繼續追問,賈永成突然往後退了一步,朝他跪了下來。
他瞬間驚住:“你什麽意思?”
“你知道,魚這種生物,為什麽看起來那麽快樂嗎?因為善忘。魚隻有七秒的記憶這種說法,可能沒有科學依據,但至少說明,魚的記憶很短。”
賈永成低下頭,語氣很誠懇:
“我請求你離開小魚,不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而是以她長輩的身份。讓她一直這樣活下去,不要再回到過去。我跟她可以沒有愛情,但我會照顧她一輩子。”
海坤看著低了他半人高的男人,呆愣片刻,轉身離開。
這樣的要求,他不能答應,也不能拒絕,已經無話可說。
海坤離開以後,賈永成才起來,剛鬆了一口氣,手機鈴聲突然響起,看到來電顯示,剛放鬆下來的神經又變得緊張。
他硬著頭皮接了電話:“小魚,這麽晚,你怎麽還沒睡?”
“沒,我現在在家裏,”電話這頭,季魚正在公寓裏找東西,邊找邊講電話,“賈老師,家裏的戶口本在哪呢?”
“戶口本在你房間的書桌裏,中間那個抽屜。”賈永成沒有問她拿戶口本做什麽,直接告訴了她。
季魚有些意外,跑回她自己的房間,很快找到了戶口本,對著電話連聲說“謝謝”。
“不用,沒什麽事,你早點睡。”賈永成要掛電話,又被她叫住。
“等等,”季魚猶豫了許久,忍不住又問他,“賈老師,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開了你的保險櫃,配了裏麵的鑰匙?”
“什麽時候的事?”賈永成說話的聲音突然抬高,聽起來似乎很生氣,很快又低沉下來:
“你還是不相信我,想要找你父母留給你的房子。我都說了,沒有固定資產,現在都已經換成了基金。”
賈永成當然不會承認,她第一天回到濱城,保險櫃報警係統響起,他就起了疑。
他及時給別墅添置了新的花花草草,看起來不像長時間沒人住,也把別墅的鑰匙換了。
結果不知道是那些工人偷懶,還是怎麽回事,鐵門的鑰匙竟然沒換,今天幸虧他臨時找了個人堵在門口。
“那‘東方’號是怎麽回事?魚曉念是我媽,博洋是誰?”季魚仍然不死心,既然已經露餡,索性就把話說開了。
“魚曉念確實是你媽,博洋是你們家的一個遠方親戚,沒有母親,父親工作忙,所以經常來你們家,由你母親照顧。‘東方’號的旅行,你父親沒有空,所以是我和博洋陪你們去的。但船出了意外,四個人走散,我們兩個上了救援船,他們據說上了另外的船,但去向不明,警方現在一直找……”
“不可能!”
季魚聽著他又繞回到以前的說法,直接打斷了他。
確信問不到什麽,她客套了兩句,掛了電話。
季魚回到酒店,聽到浴室裏有流水的聲音,知道海坤已經回來,心中大喜,直接走進去,倚在門口,笑望著磨砂玻璃裏的男人。
玻璃雖然不是透明的,但還是能看出,裏麵的人沒有穿衣服。
她看了一會兒,覺察到他要轉過身來,先轉了身,背對著他。
“海坤,我找到戶口本了,你要不要看?”她聲音裏難言興奮和歡喜。
“先放著,幫我拿條浴巾。”他的聲音卻波瀾不驚,像是根本與他無關。
“你洗澡不拿浴巾啊?”季魚有些失望,把戶口本放在洗臉台上,找了條浴巾,走向磨砂玻璃間。
玻璃門開了一條縫,裏麵熱氣騰騰。
季魚把浴巾遞給他,手腕一熱,被他一把拽了進去。
門很快又關閉,浴巾被關在了門外。
海坤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撐在玻璃壁上,下巴壓在她頭頂上,並不看她。
“你怎麽了?”季魚感覺他有些不正常,像是刻意躲避她的視線,“是不是老賈跟你說了什麽?”
她要推開他,他卻抱得越緊,什麽話也不說,按在她脊背上的手,微微在顫抖。
“不管他說了什麽,你就當沒聽到。我已經把戶口本拿到了,明天我們去……”
“領證”兩個字她還沒說出口,他突然放開撐在玻璃壁上的手,按在她後腦,低頭吻她,把她的話堵了回去。
花灑裏的水源源不斷地流下來,兩個人站在花灑底下,她身上的衣服很快濕透,他身上本就沒有穿衣服。
他吻得很凶,鬆開抱著她手,把她身上的衣服一一扯掉。
轉眼,她跟他一樣,渾身赤裸。
浴室很小,整個浴室裏水汽彌漫,讓人呼吸不暢。
季魚感覺呼吸越來越艱難,身體內像是躥升起一團一團的火焰。
熱水還在流,從頭上澆下,像火山噴出來最灼熱的岩漿,澆灌著兩具已經滾燙至極的身體。
吻了許久,他突然放開了她,雙手撐在她頭上的玻璃壁上,頭偏向一旁,寬厚結實的胸膛起伏劇烈。
季魚喘氣片刻,抬手把他的臉掰過來,麵對她。
男人那雙布滿氤氳的漆黑眼眸,凝視著她,卻始終不說話。
季魚從他的黑眸裏又看到了那片廣博深邃的大海。奇怪的是,大海像漲潮了一樣,不斷地溢出水來,和花灑流出來的水混合在一起。
他這是在哭嗎?
季魚心突然像被擰了一下:“海坤?”
他依然不說話,突然拽著她的手腕,拉著她轉了個身,瞬間把她往前推。
“嘭!嘭!”
她的兩隻手,和他的一隻手,幾乎同時趴在玻璃壁上。
小小的玻璃間晃動了幾下。
男人另一條手臂抱著她,身體緊貼著她的後背,摩挲片刻。
他的桅杆,仿佛被烈日暴曬過,滾燙強硬,從她身後刺入她體內。
……
水花四濺,打在磨砂玻璃上,出越來越大的聲響。
他始終沒說話,也身體力行,讓她沒有開口的機會。
可不管他身體起伏有多激烈,季魚看不到他臉,也看不到他的眼睛,心裏很慌,總感覺缺失了什麽。
每次她想轉過身來,他都強行把她的手掌按在玻璃壁上,她根本轉不過來。
這樣的場景,季魚似曾相識,卻始終想不起什麽時候有過這樣的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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