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麵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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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太和殿。
“有事出班早奏,無事卷簾朝散!”
大便中一片寂靜,群臣低頭默然無聲。
空氣凝固得快要令人窒息。
半晌,皇位上的崇禎低聲冷笑,“今天各位愛卿是怎麽了,為何一言不發呢?韓閣老,你常常念叨的黃河,就沒有事情了嗎?吏部,外省官員的考核成績,不必再讓朕參詳了麽?兵部,遼東戰場告急的文書呢,上個月不是三天、兩天就一封,如今怎麽消息全無了呢?西北流民呢?廣東海盜?福建倭寇?北方大旱?一點問題都沒有了麽?還是說你們終於懶得繼續糊弄朕了?”
無人說話,大殿上聞針可見。
“果然是朕的好臣子,六個月!整整六個月,朕像一個傻子一般被蒙在鼓裏,每日為各地的災情殫精竭慮,白日裏惶惶不敢歇,夜裏茫茫不知眠,就連皇後都染上了頭疼的病。太醫不敢說,皇後也不說。可是朕知道,皇後是被朕無數次夜半驚擾所致。夫妻一場,朕對不起她。
可她是一國之母,為國殫精竭慮,為國憔悴是應當。
本來朕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可為何突然之間,天下就顛倒了麽?這已經不是朕的大明天下了嗎?”
崇禎走下龍台,在群臣隊列中緩步行走。
“因先皇在朝時期,魏忠賢權勢滔天,手掌朝堂內外,氣焰囂張把持天下,所以朕登基之時,第一個就除掉了魏忠賢。但是真沒想到,除掉魏忠賢的同時,也除掉了皇家的根基。
朕自幼蒙學,被老夫子教了一腦袋的為君之道。朕很想當一個明君,當一個太平盛世的明君,與臣下把酒言歡,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百姓景仰,青史留名。士大夫厭惡東廠,朕砍了東廠的爪牙。東林黨厭惡錦衣衛,朕棄之不用,以堂堂正道、煌煌正氣治天下。本以為可與亂世中力挽狂瀾,將我大明再扶上馬,走上兩百年。誰知一切都不如朕意。
朕先是信了東林黨,令臣下勢大欺皇權,後又誤信了袁崇煥,使遼東鎮擁兵自重。文武旁落,皇權已成虛妄。”
崇禎長長出了口氣,道:“或許,朕真的不是一個當皇帝的料吧!”
群臣倉皇跪下,齊聲道:“臣等罪該萬死!”
“豈敢豈敢!”崇禎冷笑道:“朕玩偶一般被爾等糊弄了六個月,連天下大變都不知道,茫茫然還以為各處悲情不斷,需要朝廷補貼、調配。朕應該謝過眾位愛卿,謝謝你們沒有起大逆不道之心,將我這有名無實的皇帝砍掉腦袋。”
群臣以頭槍地,不敢說話。
崇禎搖搖頭,緩步走回龍台,一甩袖袍,坐在龍椅上。
“說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朕的天下呢?”
沒有人吱聲,半晌,韓鄺這才小聲道:“啟稟陛下,民間消息蜚短流長,不盡不實之處,臣等無法查詢,隻能一並稟告陛下,請陛下聖裁。言語之中有不恭敬之處,還請陛下見諒。”
“你說吧,朕聽著。恕你無罪。”
“是!”韓鄺直起身子,道:“民間傳言,天啟皇帝駕崩之後,大明氣數已盡,皇室鎮壓不住天地,龍氣潰散被山川湖海所奪,轉而化為靈氣,反饋與群山湖水之中,令天地產生反古變異,動植物凶猛性不斷加強,稍微密集一些的林子裏,就有凶獸出沒,儼然是回到上古,我人足在天地中掙紮求生的時期。”
崇禎沉默了一會兒,道:“怎麽說是怪朕咯?怨朕不是真龍天子?”
“臣等不敢!”
“是啊,你們是不敢,卻不是不這樣想。”
崇禎淡淡的道:“說說美食會,我聽說這是一個了不起的機構。”
“是!”韓鄺低頭道:“美食會,追求美食而聚集成的民間機構。他們有一種獵人的武人,武功高強到匪夷所思的底部。各個都能一以當千。入山跨海獵凶獸如探囊取物,就如上古練氣士一般耀眼。
美食會首領未知,人員卻不眾多,各地城池都有分會,主要的職責就是鎮守城鎮,防止被外界凶獸侵擾。也是多虧了他們,各地城鎮百姓才沒有大量死於獸口。相對的,沒有美食會駐紮,卻人員聚集的外界,如流寇軍營,占山匪盜之類,都已經遭到野外凶獸的襲擊。
曾有傳言,西北流寇張自忠麾下八萬精兵狩獵凶獸,激戰三日夜,損傷大半,仍被那凶獸逃走,而後月餘凶獸再度來襲,剩下的精兵連同張自忠自己,一起葬身獸口。
後金與東南俱是如此。聽說盛京城裏麵已經沒有多少人了,隔三差五的就有凶獸衝進去殺戮搶食,後金新建的漢八旗,蒙八旗已經消亡殆盡。就是嫡係八旗子弟也損失了大半,據估計,最少十年內後金已武力威脅遼東了。”
崇禎靜靜的坐在那裏,臉上麵無表情,“強大的後金,壓得朕幾乎喘不過氣兒來的女真,就被一場天變給收拾了。多麽可笑!”
沒人敢回答,連首輔都底下了頭。
“所以現在天下已經寸步難行了?燕京已成孤城?還是說所有的城鎮都成為了孤城?難怪,難怪!”崇禎低聲呢喃,突然抬起頭,道:“燕京城裏可有美食會?”
“有!”
“為何沒人報與朕知?”崇禎眯起眼睛:“在你們眼裏朕就這麽不可信?還是說,你們怕說了以後,朕會殺了你們?”
沒有人回答。
“罷了!著人傳旨,叫美食會會首覲見!”
他話音未落,大殿中就傳來一聲輕笑。
崇禎臉立刻冷了下來,像一個充滿怒火就要爆炸的手榴彈。
“誰?好大的膽子!”
“抱歉抱歉,一時沒忍住!”
隨著平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個身影緩緩出現在門口,邁步走進太和殿。
帶刀侍衛想要嗬斥,卻驚恐地發現,身體不受控製的僵直住,老老實實待在原地,無法動彈。
所有的大臣都將腦袋埋了下去,動作整齊劃一,像是牽線木偶。
被地板遮擋住的眼睛裏,充滿了驚慌和恐懼。
他們的身體也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