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dna結果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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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稍微往左看去,陸衍的呼吸就在她的臉側。

    帶著他身上濃鬱的甘冽氣息。

    言喻總是對氣味很敏感,所以陸衍的氣息在她這兒也是不一樣的,夾著煙草,還有淡淡的古龍香。

    她隻覺得嗓子眼有些幹澀,笑了笑,就轉過了頭,臉上的熱度卻一直沒散下去,即便轉過了頭,還是能感受到陸衍的灼灼目光。

    陸衍原本是開玩笑的,現在喉結也上下滾動了下,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透過細碎的發間,能看到她瑩潤白皙的肌膚,還有很細很細的絨毛。

    周圍的人看了過來,二世祖笑道:“陸少,能不黏膩了嗎?我去,還讓不讓我們這群單身狗活了?”

    他說的是單身狗,懷裏卻摟了一個漂亮纖細的小姑娘,小姑娘妝容精致,不滿地錘了下二世祖的胸口,卻也不敢說什麽,畢竟她們的確不是誰的女朋友,今天是江少的女伴,明天就可以是王少的朋友。

    言喻目光淡淡地略過那群女孩子,沒再說什麽。

    傅崢和他的太太很快就回來了,他遠遠地就看到了陸衍和言喻,眉頭微挑:“阿衍。”

    陸衍也勾了勾唇,漆黑的眼裏有光:“阿崢,還有嫂子。”

    傅崢的太太一直安靜地跟在了傅崢的身後,她留著一頭漆黑的短發,眼睛明亮,鼻子小巧,皮膚很白,不怎麽說話,就算是陸衍和季慕陽跟她打招呼,她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而傅崢對太太也是極盡了溫柔。

    他輪廓的線條柔軟,坐在了沙發裏,骨節分明的大手攥著他太太的手,低聲詢問:“還好嗎?”

    傅崢太太點了點頭,窩在了傅崢的懷裏,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四處看了看,透著天真的純潔和溫柔,她對上了言喻的視線。

    言喻笑了笑:“你好,我叫言喻。”

    傅崢太太仍舊沒有說話,抿著唇,但是唇角揚出了漂亮的令人心動的弧度,她眨了眨眼睛,對著言喻小幅度地招了招手。

    言喻也笑,眉眼彎彎。

    傅崢俊臉溫柔,眼神幾乎能溢出水來,他聲線柔和,語氣寵溺地對著言喻道:“抱歉,我太太不會說話,但是她很喜歡你。”

    言喻說:“我也是。”

    大概是沒看過兩個女孩子這麽對話,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這是兩個活寶啊。”

    過了一會,陸衍站起來,說:“我們也去射擊。”

    他說完,帶著言喻去了射擊場裏,兩人分別去換衣服,陸衍是男人,換衣服的速度比較快,等言喻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他抱著手臂斜斜地靠在了門框上,長腿支在地上,投射出了淺淺的陰影。

    陸衍抬眸,那一雙墨色的眼睛淡淡地看著言喻,看不出什麽情緒的起伏,他手裏的槍口原本就對著言喻的方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修長的手指輕輕地作勢要扣動扳機。

    清脆的“啪嗒”一聲。

    言喻琥珀色的瞳仁就看著那個黑洞洞的槍口,以及陸衍冷硬的輪廓線條,她心跳快了幾秒,提在了嗓子眼,就一瞬,然後緩緩地放鬆。

    她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陸衍似乎真的想對她開槍。

    陸衍的想法也並不難猜。

    男人英俊多金,家世優渥,一路都很順利,學生時代順風順水,成年後,憑借著自己的能力和家族的蔭蔽,接手了家族的產業,甚至身邊也有一個聽話的未婚妻,這樣的男人早已經習慣於掌控一切。

    卻偏偏闖出了一個言喻。

    她身上帶了許多的謎,她是一個聰明的甚至算得上心機很深的女人,她善於攻防,又善於經營。陸衍原本不想理會這樣的女人,現在卻發現,他不得不花費大量的心思在她的身上。

    半年多前,她掌握著他的命,她身上的骨髓是他能活下去唯一最快的希望;而現在,她進入了他的公司,她在一步一步經營著讓自己成為他事業上的助手;甚至就在昨天,她信誓旦旦地引爆了一個炸彈。

    她說——小星星是他的女兒。

    陸衍的薄唇上噙著冷漠的弧度,眼底浮冰沉了下去,帶著冬日凜冽的寒氣,他想,言喻這個女人實在太麻煩了。

    如果能這樣解決,該多簡單。

    不過——也就是想想罷了。

    他冷笑了一聲,似笑非笑地放下了槍,率先轉過了身:“走吧。”

    言喻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跟在了陸衍的旁邊。

    陸衍眸色深冷:“你剛剛就不怕,我真的開槍。”

    “不會。”言喻現在才發現她剛剛攥著的掌心裏,已經冒出了冷汗,濕漉漉的一片,在這樣的夏天,冷風吹過,卻帶著寒氣。

    言喻的確是個聰明的女人,她轉念,就想明白了,更何況,她昨天才提出那樣的要求,也就是說,她想追陸衍。

    雖然“追”這個字,聽起來有些好笑。

    言喻眉眼淡然,眉眼間笑意綿長,她笑,唇畔的弧度恰到好處:“你舍不得。”

    陸衍低頭看她,冷清的眉頭微微一蹙:“真有自信。”他冷冷地嗤笑,像是在笑話言喻的不自量力,他淡漠道:“你的確自信了不少,但別太過自負。”

    這一對夫妻之間的較量,也是一場拉鋸戰,更像是兩人的手上不得不各自拽著一段彈簧的頭,誰也無法先放手,但誰也不敢緊緊攥著。

    兩人都害怕受傷,都在一次一次地試探。

    陸衍許久沒有來玩射擊了,槍法有些生疏,但他的氣場強大又冷靜,站立在那兒,就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他練順手了,連著好幾發都是十環。

    言喻望過去,看到陸衍叫她過去,她走了過去,陸衍的睫毛動了動,淡淡道:“你也來試試。”

    言喻還真的沒有玩過射擊,但陸衍也不像是要主動教她的樣子,言喻的紅唇張了張,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沒放下身段,讓他幫忙,而是自己先玩。

    陸衍就站在了不遠處,黑眸一瞬不瞬地盯著言喻,他仰頭,灌了一口水下去,喝完了才發現,他拿錯了瓶子,這是言喻的瓶子。

    他擰了擰眉,看也不看地扔進了垃圾桶裏,五官淩厲,眉目冷寒得讓人難以直視。

    言喻研究了下射機槍,腦海裏緩慢地回放了一下陸衍方才的動作,她抿著唇,小心翼翼地學著陸衍的動作,雙腿微微張開,槍支舉到了前方。

    季慕陽從旁邊走了過來,站在了陸衍的旁邊,他手上也拿著一把槍,漫不經心地玩轉著,目光幽幽地看著言喻,嗤笑:“阿衍,你不打算過去教教她?以前你可是手把手教過夏夏的。”

    陸衍漆黑的眼眸冷淡,抿著的薄唇沒有什麽弧度,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言喻怎麽能跟夏夏比。

    季慕陽表情也很冷淡,聲音慵懶地表示讚同:“也是,言喻這種心機深的女孩,肯定無法和夏夏比。”

    這句話聽不出是諷刺還是讚美。

    卻讓陸衍回頭瞥了他一眼。

    季慕陽繼續道:“還沒找到夏夏的蹤跡麽?阿衍,是你真的找不到?還是你不想找?我總覺得,你不太用心。”

    這一句話是一道明晃晃的利劍,直直刺向了陸衍的心髒。

    陸衍繃緊了下頷,握著手槍的手,緩緩地用力,攥緊,手背有些青筋起伏。

    語氣卻很冷淡:“阿陽,你想太多了。”

    季慕陽漫不經心的,笑了笑,嗓音慵懶,又是不著調:“臥槽,哈哈哈瞧言喻那個樣子,真是夠蠢的,就這種女人還有那麽多心機啊,真是難以想象。”

    他全程的目光就沒離開過言喻,薄薄的唇畔勾勒了淺淺的笑意。

    陸衍淡漠地看著季慕陽,他擰眉,隻覺得季慕陽是不是對言喻太過注意了點?

    過了一會,季慕陽拿著射擊槍就朝言喻走了過去。

    言喻上一秒,才射偏了,連靶子的邊緣都沒有擦到,下一秒,就聽到季慕陽的笑聲在她旁邊響起。

    季慕陽聲音欠扁:“言喻,你技術也太爛了吧,三歲小孩都比你的好。”

    言喻沒有理他,微微抿著唇,神情專注地盯著那個靶子。

    季慕陽就站在她的身邊,她鼻子的弧度很恰好,不會過高,也不會過低,這大概是她整張臉上最完美的一處五官了。

    他不經意地上下打量了下言喻,懶懶地勾了勾唇角。

    言喻還真的變了不少。

    從一開始在報紙上看到的肥胖棄婦模樣,到現在的嬌俏職場麗人,不得不說,她的確是個潛力股,隻是需要時間的磨合。

    季慕陽想了下許穎夏的樣子。

    言喻和許穎夏是兩種類型,許穎夏就是一株菟絲花,離不開別人,她一輩子都需要別人的悉心嗬護;而言喻不一樣,她自己就可以活成一樹木棉,堅韌、強大,但不代表,她會遠遠地拒絕人,不讓人靠近,也不代表她不會依靠男人。

    她這種女人,實在太有意思了,足夠強大,也有懶得遮掩的不足。

    就是在強大之中的不足,才勾得人心癢癢的。

    但幸好,言喻是陸衍的女人,而他季慕陽最看不起,動兄弟女人的男人了。

    言喻胸口淺淺地起伏了下,她抿住唇,白皙的手指扣住扳機,正準備再打一槍,她的手就被季慕陽握住了,季慕陽整個人從身後,環繞住了她,他的下頷似乎就擱在了她的腦袋上,聲音從頭頂灑落:“別動。”

    帶著低沉的磁性。

    他的氣息幾乎包圍住了言喻,言喻愣了愣,雙手已經被季慕陽製住了,他手指微涼,掌心卻有著熱意,傳達到了她的手背上。

    “砰!”

    一聲,季慕陽扣動了扳機,他瞄準了靶心,那一槍毫無偏差地射中了,言喻的手裏感受到了槍支的後勁,有些酥麻,她怔怔地看過去,才發現射中了。

    言喻琥珀色的瞳仁閃過了驚喜。

    雖然這一槍,其實是季慕陽打中的,但言喻還是轉過了頭,大笑了起來:“打中了哈哈哈哈。”

    季慕陽瞥到她眼睛裏的笑意,閃亮亮的,扯了扯唇角。

    他在這個射擊館裏,帶了許多個女孩玩射擊,有時候是玩情趣,有時候就像現在這樣,隻是單純地想教言喻。

    他說:“好了,你等會也可以打中,你現在連邊緣都沒擦中呢。”季慕陽聲音平緩,帶了點玩世不恭,“你看,等會你就對準這個,心裏壓力不要太大,最重要的是給自己心理暗示——我就是一個神槍手,我天下第一,獨一無二,我要是打不中,全天下就沒有人能打中了。”

    他前麵的話聽得還有些用處,後麵的話,就像是在玩她了。

    言喻皺了皺眉頭,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對著季慕陽向來沒有什麽好語氣:“你在開玩笑嘛?”

    季慕陽忍俊不禁:“你終於發現了。”

    “無聊。”

    言喻掙脫了他的雙手,自己研究。

    季慕陽就盯著她看,時不時出聲指導一下。

    不遠處,陸衍板著一張臉,看不出什麽情緒,淡漠的視線落在了言喻和季慕陽的身上,他不知道在想什麽,但握著槍支的手一點一點收緊,再一點點緩緩地鬆開,午後的陽光顯得莫名刺眼,明晃晃的,陸衍冷冷地扯唇,轉身就走,背影淡漠又寡淡。

    *

    言喻對於新事物跟小星星一樣,會感到很好奇,所以她玩了好久的射擊,才意猶未盡,這時候她才有空想起了陸衍,下意識地往後看去,沒看到他的身影。

    她也不管季慕陽了,把射擊槍放下就往屋裏走去。

    陸衍正在打電話,他一臉表情平靜,不知電話那頭的人說了句什麽,他眯了眯眼,言喻安靜地等了一會,季慕陽提議說:“吃燒烤嗎?”

    其餘幾人沒什麽意見。

    言喻沒有發表看法。

    季慕陽揚了揚下巴:“你呢?”

    言喻還沒說話,陸衍已經掛斷了電話,走了過來,淡聲:“恐怕不行了,我們得回去了。”

    季慕陽挑眉:“阿衍,什麽事情這麽著急?”

    陸衍的眸色微深,他看了眼季慕陽:“小星星急著找媽媽。”

    言喻本來就聽陸衍的,所以自然而然地跟著陸衍回去了,她仍舊坐在了汽車的後座上,她頭靠在了車窗上,問:“剛剛是林姨的電話嗎?小星星想我了?”

    陸衍沒回答。

    回去的路上,路過了一條美食街,現在已經陸陸續續開始出攤了,言喻忽然有些嘴饞,特別想吃那邊的福鼎肉片。

    老板是福建人,做出來的肉片特別有家鄉的味道。

    言喻透過車窗看到老板正在將紅色的板凳擺了出來,熱氣騰騰,雖然看起來有些熱,但還是不能阻擋她想吃美食的心。

    她思忖了一會,抬眸對陸衍道:“你把我放在路邊吧,我去買點東西,你先回去,我等會自己打車。”

    言喻知道陸衍不會等她,幹脆直接講清楚。

    陸衍眉間痕跡很深,他的黑眸似是夜空下的大海,平靜,卻深不可測,他問:“去買什麽?”

    言喻眨了眨眼睛,指了指剛剛路過的小巷方向:“我想去吃福鼎肉片。”

    陸衍慢慢地降下了車速,他找了個可以停車的地方,踩下了刹車,淡淡道:“你去買吧,我等你。”

    言喻還是眨巴了兩下眼睛,她盯著陸衍的後腦勺,思忖了半天,似乎明白了些什麽,她笑,主動邀請:“陸衍,你是不是也餓了?我們一起去吃吧。”

    言喻想,她和陸衍現在的關係不算好,也不算差,準確來說,一直在慢慢地變好,陸衍忽冷忽熱的,但也總好過之前如同深淵冰山一樣的陰冷。

    她對現在的狀態已經挺滿意的了。

    這條小巷子不怎麽幹淨,地上有一灘灘汙漬,言喻小心翼翼地繞開了汙漬,走了進去。

    她回頭看了眼陸衍,陸衍邁著大步,目光冷然地看著前方,似是沒怎麽注意腳下,但也沒踩到汙漬。

    言喻彎了彎唇,慢下了腳步,走到了他的身邊。

    陸衍的薄唇抿成了直線:“去哪裏?”

    “福鼎肉片,那個小攤子馬上就到了,我也好久沒吃了。”

    繼續走了一會,總算到了。

    老板帶著軟軟的南方口音打招呼:“來一份肉片?大份小份?”

    言喻說:“兩份大份。”

    老板已經忙活開了,陸衍還沒坐下之前,言喻扯了一張衛生紙,說:“等一下。”她彎下了腰,夾在耳後的頭發垂下,微微低頭,認真細致地擦著桌子。

    擦完了桌子之後,她又拿了紙,擦了擦陸衍的凳子,仰頭,眼睫毛很長,眼尾含笑,琥珀色的瞳仁映著陸衍冷漠的線條:“你坐吧,已經擦幹淨啦。”

    其實她知道,怎麽可能擦得幹淨。

    不過陸衍沒說什麽,麵無表情地坐了下去。

    他身上的衣服和他周身的氣質,一看就和這附近格格不入,言喻也是個大美女,俊男美女,頻頻吸引著周圍人的眼光。

    小攤子的人慢慢變多了,越來越擁擠,言喻和陸衍原本坐得很開,也不得不靠近地坐了。

    言喻的右手邊就是陸衍。

    老板先給言喻和陸衍上了福鼎肉片,兩碗肉片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水霧淼淼,不斷有熱氣冒出,言喻眉眼彎彎,神情有些慵懶染笑。

    她把陸衍的那份推到了陸衍的麵前,說:“筷子和勺子我都擦幹淨了,試試吧。”

    陸衍雖然麵無表情,但還是能看出他的不自在,他沒來過這樣的地方,或許從來都不知道這個城市裏還有這樣的角落,周圍人鬧哄哄的,喝啤酒的、吹牛的、擼串的,上演著民生百態。

    他擰眉:“算了,我不吃了,言喻你快點吃吧。”

    言喻哄著他:“真的挺好吃的,你就試試吧,老板很幹淨的。”

    陸衍背脊挺直,看著下一秒就會站起來,大概已經到了他的忍耐極限了,他繃緊了臉色。

    言喻看了下碗裏漂浮著的綠色蔥花,靈光一閃,她聲音細細弱弱,散在風裏,帶著笑意:“噢,你不喜歡吃蔥花對不對?我幫你再叫一份吧。”

    “不用。”陸衍真不想吃了。

    言喻眼珠一轉,拉住了陸衍:“我幫你挑出來吧。”她的語氣像極了哄著孩子的媽媽,格外的耐心。

    霧氣騰騰。

    她叫老板拿了新碟子,白皙的手上攥著筷子,一點點挑出了漂浮著的蔥花,她微微抿著唇,透過白色的熱氣,陸衍可以看到她小巧的鼻尖上冒出了晶瑩的汗珠。

    陸衍微微眯起了眼。

    人的情緒真是很難掌控的一樣的東西,他現在也摸不清,此時此刻他胸膛裏的情緒是什麽了。

    言喻抬起眼皮,賣乖地對他笑了笑:“好了,你快吃吧,我已經把蔥挑幹淨了。”

    陸衍垂眸,眸色冷寂地看了那一碗肉片許久。

    最終還是吃了。

    熱湯下腹,他胸口微熱。

    最後走的時候,還是言喻付的錢,陸衍把錢包落在了車上,他身無分文,言喻正好有零錢,她遞給老板。

    言喻對著陸衍笑道:“不客氣,我包.養你。”

    陸衍似有若無地瞥了言喻一眼,眼眸深邃,唇畔笑意未明,似冷又涼。

    這一條小巷很長,也不長。

    兩人慢慢地走了出去。

    在一片熱鬧喧囂之中,他們彼此的身影卻格外清晰。

    *

    回到了公寓中,小星星正被林姨抱著看電視呢,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可是耳朵又靈敏的很,一聽到門開的聲音,立馬轉過了頭。

    圓溜溜黑漆漆的瞳孔裏清晰地倒影出了陸衍和言喻的身影。

    她裂開嘴笑了,高興地拍著小手,要言喻抱抱。

    言喻彎著眼睛,抱起了她,小星星身上的奶香味一下就撲了她的鼻息,小星星還沒洗澡,言喻為了安撫這個小家夥,就去幫她放洗澡水,而陸衍則抱起了小星星。

    他的手法仍舊生疏,但已經在盡力改善了。

    林姨在一旁指導,很欣慰:“陸先生,你要這樣抱著,小星星才會舒服呢,你別亂動呢。”

    林姨看了看陸衍,又看了看小星星,說:“小星星長得很像爸爸呢,真是俊俏的小姑娘,性格也好,乖巧得很,我一個人帶都綽綽有餘。”

    陸衍漆黑的眼眸對上了懷中的小星星,在她清澈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臉,他抿了抿唇,許久,微微一笑。

    似乎是有那麽點像。

    他眼角的笑意,和唇畔的弧度暈染在了一起。

    小星星很乖地坐在陸衍的懷中,她的小手攥著陸衍的的襯衫,吐著小泡泡。

    林姨鼓勵她:“小星星,吻一下爸爸吧?會不會呢?下午嬸嬸教過你呢。”

    小星星眨眨眼,好半晌,然後嘟起嘴巴,湊了過去,在陸衍的側臉上,“吧唧”一聲,落了吻。

    陸衍眉間的冷冽一瞬間就消散了,眼底的笑意,一點點如同水花一樣,泛開。

    然而,喜悅不過一瞬。

    他就感覺褲襠濕了一片,溫溫熱熱的,陸衍清俊的眉頭擰著,他黑眸沉了沉,像是意識到什麽不對勁一般。

    往懷中看去。

    小家夥笑得眉眼彎彎,傻乎乎的,不知道在瞎高興什麽。

    陸衍把她抱高了些,這才發現——小家夥在他身上撒尿了。

    小星星笑得甜甜的,眼睛是可愛的小月牙,笑起來還有小梨渦,怎麽能讓人生氣?

    陸衍覺得無力,他嗤笑了下,火氣還未生起,就已經熄滅了。

    “哎喲。”林姨一驚,“剛剛忘記提醒先生了,小星星要洗澡了,我會把她紙尿褲先脫掉,也省得她一直戴,小屁屁不舒服呢。”她也有些哭笑不得,甚至有些慌亂,就怕主人家怪罪:“我來抱小星星,先生你快去換吧,我也給小星星換。”

    陸衍抿著唇,他臉色不是很好,剛要進浴室,拐個彎,卻沒想到躲避不及,撞上了端著溫水要給小星星洗屁屁的言喻。

    那一盆水被陸衍微微抬起的手臂掀了下,全然地潑到了他的身上,整件襯衫都濕透了,溫水順著衣服,兜褲子淋了下去。

    這下陸衍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沒有濕了的。

    言喻也被眼前的這一幕怔住了,她眨了眨眼睛,對上了陸衍漆黑如深潭的眸子,緊繃著的下頷,這才反應了過來。

    她把陸衍給潑了。

    言喻放下了盆,手裏拿著的毛巾就要給陸衍擦,也是亂了章法,她半蹲著,就對著他的小腹,白皙的手就在他的腰腹處遊移著。

    女人力道輕,動作溫柔。

    微微垂著頭,顯得柔順。

    從陸衍的角度看下去,這個舉動實在太曖昧了,他腹部微微一繃,有些不自在,喉結上下滾動了下,薄唇微動,聲音微啞,帶了故意而為的冷意:“好了,言喻,起來。”

    他倒是沒往後退。

    隻是言喻清醒了下,臉有些熱,眼睛看到了陸衍褲子裏的一團,別開眼,她連忙收了手,站起來,抿緊了紅唇:“哦。”

    陸衍麵無表情地繞過了她,走進浴室,把門甩了上去。

    言喻視線亂飄,過了會,還是忍不住扯起了笑,唇角的弧度一點點拉大,林姨見陸衍進去了,這才敢走過來。

    剛剛那小夫妻鬧得,她一個老人家都覺得害臊。

    林姨說:“小星星這個小壞蛋,剛剛尿在了先生的褲子上了呢,你倒好,一盆水澆了個透徹,這下完蛋了。”

    言喻眉眼染笑,兩頰嫣紅,顧盼生輝。

    林姨給小星星換好了褲子,這才連忙去收拾地上的那一大攤子水。

    浴室裏,陸衍眸色幽黑,深冷,英俊的臉孔線條流暢,他低頭瞥了眼褲襠,扯了扯唇。

    諷刺的想,還真的是母女倆。

    *

    言喻和小星星吻別了,就去上班,陸衍今天似乎有事情,反正沒等言喻,言喻隻能自己去搭地鐵和公交。

    她在地鐵上擠來擠去,搖搖晃晃,想著,她真的得去考個新駕照了,更何況,陸衍不缺這些錢,她又何必矯情不舍得花他的錢?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

    如果是她還沒瘦身前,隻怕肥肉都要被擠掉好多。

    她的人生還真的是圓滿。

    有過營養不良,還有過肥胖難行。

    她盯著地鐵門上映出的自己的身影,笑了笑,加油工作,人生還會更加精彩,她瘦身,更多的是為了她自己,為了變漂亮,為了變得矚目。

    她費盡了心機,也不過是為了成為更好的自己。

    ktv裏鬧的那些事情,言喻就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她笑得恬靜又禮貌,打著招呼進去:“早上好。”

    直到遇到了林繁,她看到言喻,就翻了個白眼。

    言喻笑意冷淡,為了不失風度,隻能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她抿了抿唇,眼神深了深,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林繁肯定和許穎夏有關係,真是哪裏都繞不過的許穎夏。

    言喻無端的,心裏空缺了一角,冷風呼嘯,有些難過。

    陸氏集團很大,旗下的業務也各門各類,來往的客戶也多,每天都有不少的文件積壓著,還有大量的合同需要審核,除了完成現有的工作量,言喻作為一個小新人,還得配合法務組的前輩整理過往的卷宗,甚至偶爾也得跑腿,去法院提交材料,因為侵權的事情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就算不一定都會起訴,至少要向對方表示出陸氏集團冷硬的態度,給對方一個下馬威。

    言喻疲憊的時候就調侃地想,怎麽不說是為了展現法務是集團必須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呢?

    下了班,言喻回到家裏,還得複習司考,真的沒有多少時間陪著小星星,她倒是願意抱著小星星,就是人家小家夥不肯,已經和陸衍玩成了一團。

    陸衍作為一個總裁,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天看起來那麽清閑,每天都準時下班,回到這個公寓,開始陪著小星星。

    偶爾,言喻透過沒有關緊的房門,看到他們倆的身影,就會覺得心裏暖暖的,她知道陸衍不是什麽善良的人,他對小星星好,完全是因為他認為,小星星真的很有可能是他的孩子,但他到現在都還沒逼問言喻,小星星是怎麽來的……

    言喻心裏有些不安。

    但她壓下了那些不安,繼續複習。

    門外,陸衍瞥了眼小星星的臉,她正坐著,嘴巴裏塞著奶嘴,手裏正在晃著小波浪鼓,嘴邊有口水流下。

    陸衍骨節分明的手上捏著手機,手機屏幕上是一張舊照片。

    上麵的小孩和小星星很像很像。

    一樣的黑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長睫毛很翹,鼻尖小巧,像個可愛的洋娃娃。

    這是周韻發過來的陸衍的小時候照片。

    她感慨:“阿衍啊,你真的以前不認識言喻嗎?小星星怎麽跟你這樣像啊,如果不是我知道不是你的孩子,都要懷疑是不是你在外麵偷生的呢……哎可能也是命運吧,她來到了我們家,又跟你這樣像,我可以把她當做親生的了……如果真的是我們陸家的孩子就好了……”

    陸衍頓了頓,給周韻打了個電話過去。

    周韻驚喜:“阿衍,這麽晚怎麽打電話了?是不是你也覺得小星星像啊?你和言喻什麽時候也生一個孩子!”

    陸衍微微眯起眼眸:“我和小星星真的像?”

    “對啊。”周韻有些抱怨,“如果夏夏在,說不定你們早結婚生孩子了……”她就是這樣,時時刻刻忍不住想要抱怨,想著會不會更好。

    周韻旁邊傳來了陸承國威嚴不滿的聲音:“好了,孩子的事情都過去了,如果不是言喻,阿衍現在還有命嗎?你整天對她不滿,有沒有想過人家女孩子嫁進了你家裏,是拿命來換的!真是不知足。”

    周韻還是很聽丈夫話的,她本來就是抱怨抱怨而已,也就不多說了。

    陸承國接過電話,聲音沉穩,帶著教育:“阿衍,你和言喻也結婚這麽久了,你年紀也不小了,做事情要有分寸,別整天跟著你媽瞎摻和,好了,我們睡了,你也快點睡吧。對了,小星星睡了嗎?孩子可不能太晚睡,聽說言喻還在備戰司考,你作為丈夫,要多多關心妻子,等過段時間,也得讓她勞逸結合,抽空回老宅,把小星星帶回來。”

    一通教育完,才掛斷了電話。

    陸衍煙癮有些犯了,但他身體不好不能抽,更何況,小星星也在,更不會去抽了,他眯了眯眼,漆黑的眼底浮冰沉沉。

    *

    dna出結果的那天,陸衍的心情說不上平靜或是慌亂。

    他去中心拿了,回到了車裏,才準備打開那張薄薄的紙,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些微顫,陽光透過窗戶,投射了進來,在車裏映了一個混沌的影子。

    結論性的字眼,就隻有那短短的一行。

    陸衍卻目光專注地看了許久。

    他眉目清冷,手指緩緩地收緊,一點點用力,骨節慢慢泛起了蒼白,透著力道。

    放在架子上的手機震動了下,有信息進來。

    言喻給他發的,今天是周六,言喻就在公寓裏陪著小星星,她笑意璀璨,小星星也笑著,兩人不知道做了什麽,鬧了個大花臉。

    陸衍沒什麽表情,剛想收起手機,又有一條消息進來了。

    仍舊是言喻。

    她說:“小星星說——你今天如果應酬的話,少喝點酒。”

    陸衍菲薄的唇沒有什麽弧度,成了直線,繃得很緊。

    小星星真的是他陸衍的孩子。

    他們的dna這樣相似。

    他曾經拿小星星羞辱過言喻的話都一清二楚。

    他罵過她是野種,說過她沒有父親,說她父不詳,甚至一點都不尊重還冷落小星星。

    多麽好笑,她原來真的是他的女兒,他罵過的所有話,都應在了他的身上。

    一刹那,陸衍覺得胸口像是被人狠狠地插了一刀,然後拔了出來,不停地流著血,空蕩蕩的窟窿。

    最重要的是,他完全不記得,他認識言喻,甚至會跟言喻有過這樣親密的來往,陸衍的手指攥緊,手背上青筋起伏,眼底森冷,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言喻懷上孩子的那些日子,他還在和夏夏交往,他怎麽可能又跟言喻發生關係?

    所以,小星星到底是怎麽來的?

    那段時間——言喻是不是說過,她那時候喜歡他?也就是她早就認識了他?

    陸衍想讓人去調查,好半晌,終究沒讓人去調查,他啟動了車子,黑色的跑車像是離弦的箭,飛速地衝了出去,消失在了視野裏。

    融入車流之中。

    陸衍胸口情緒積壓,薄唇緊繃,眉間壓抑,嗓子眼像是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他進了公寓的電梯裏,在電梯門的反光板上,看到了他深冷幽寂的神情。

    手指攥緊,最終還是又走了出去,沒坐電梯。

    他這樣,會嚇到小星星的。

    他骨節用力得泛白,怒火滿腔,最終冷著一張臉,去商場買了好幾個洋娃娃,還有別人說小女孩會喜歡的東西,站在公寓門口,盡量放鬆了神情,才走了進去。

    言喻趴在地上,像個孩子一樣,兩條白皙的腿輕輕地晃來晃去,白得晃眼。

    她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抬起眼皮,笑了笑:“你回來了?”

    小星星也跟著看了過來。

    一大一小,幾乎能讓所有男人都軟下心。

    但陸衍,隻覺得怒意越發盛,他壓了下去,嗓子有些啞,輕聲道:“吃飯了嗎?”

    “吃了。”言喻挑眉,“你還沒吃嗎?要不要我給你下個麵?”

    “不用了。”陸衍有些煩躁。

    言喻看到了他手裏的玩具,有些驚喜:“你給小星星買的禮物?”

    小星星黑漆漆的圓眼睛也盯著陸衍手裏的東西,她喜歡看一切閃亮醒目的東西。

    陸衍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坐在了沙發上,他抿著唇,黑眸瀏覽了下說明書,才拆開了玩具,然後檢查了下有沒有尖銳物體,這才給了小星星。

    小星星高興地拍著小手。

    好不容易哄了小星星睡著了,陸衍壓低了嗓音,臉色有些沉,眼神之間染上了幾分厲色,他淡漠道:“言喻,跟我來書房。”

    言喻眉心一跳,也猜到了是為了什麽事情。

    她還沒走到書房門口,就被陸衍一把拽住了手,他的手指冰涼,力道很死,麵孔的線條格外冷硬,甚至有些冷酷。

    他低下頭,眸色冷冷,直直地盯著她的雙眼,問:“言喻,告訴我,小星星怎麽來的?”

    言喻手指蜷曲了下,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在想,到底要不要這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