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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衍換了個電話號碼撥打,他打給了私助,私助很快就接聽起了電話:“陸總。”
陸衍的聲音平緩清冷:“之前讓你在夏夏手機裏安裝的定位,你現在查一下她的位置在哪裏,立馬發到我的手機裏,順便,查到之後,你立馬讓人過去。”
“好的。”
車內的空氣有些悶熱,仿佛停止了流動。
後座的言喻一身都是冷汗,小星星更是停止不下來地哭泣著,言喻摸了摸她的額頭,溫度高得驚人,像是火焰在燃燒,濕漉漉的頭發貼在了額頭上。
言喻覺得手指無力,她抱著小星星,像是抱著火爐。
而陸衍卻還在關心許穎夏。
言喻抬起眼,鼻子有些酸澀:“陸衍,你快點開,小星星現在很難受。”
陸衍抿著唇,一雙墨黑的眼眸掃了眼小星星,眉頭緊緊地擰著,眸色越發的暗,臉色越發的沉。
車廂裏,連帶過好幾個孩子的林姨,也緊張了起來。
因為小星星哭得太久了,嗓子都已經幹啞不能成聲了,她平時向來聽話,很少這樣鬧,現在哭成這樣,更是讓人心疼不已。
林姨手裏拿著毛巾,不停地給小星星擦汗。
車子停下,陸衍解開了安全帶,言喻和林姨從後座下來,幾人匆匆地奔向了醫院,現在的小兒急診科人太多了,陸衍已經跟熟悉的醫生打好了招呼,但還是要等前麵一個孩子看完。
他垂眸盯著言喻:“把小星星給我抱著吧,你太熱了。”
“不用。”言喻不停地走來走去,哄著小星星,她的手掌溫柔地拍著小星星的後背,“乖,別哭了,寶貝。”
小星星哭得她眼圈微微泛紅,小星星以前也有發過燒,但沒像這次這樣來勢洶洶。
陸衍眼眸深邃,剛要說什麽,他手裏的手機又震動了下,手機鈴聲有些刺耳。
他猶豫了下,沒去接電話。
言喻下意識地瞥了他以眼,心裏的火氣,一點點地積攢著,她告訴自己,不要去在意,她盡量克製著語氣,平平淡淡地說道:“陸衍,你接電話吧。”
她知道那通電話和許穎夏有關。
陸衍身形挺拔,筆直地站立著,他幽深的眼眸裏倒影著言喻的側臉,他看她懷中的小星星好久,沒去管電話鈴聲,眉心皺起,彎著腰,接過小星星,抱了起來。
他的動作溫柔,嗓音低低淡淡:“我抱她吧,你也累了,沒事的,小孩子發燒,很快就會好的。”
言喻抿緊了薄唇,她睫毛翕動了下。
急診本來就嘈雜了,抱著孩子的家長來來往往,腳步匆忙,嬰兒的哭聲尖銳,吵得言喻的耳畔轟鳴作響。
但最刺耳的還是陸衍的手機鈴聲,她隻覺得腦海裏有一根神經重重地抽搐著,跳動著,讓她感到尖銳的疼痛。
言喻站了起來,不發一言,盯著陸衍英俊深沉的臉龐,伸手從他的口袋裏摸出了手機,她垂眸,屏幕上閃動著特助的來電。
言喻的眼眸毫無溫度,她直接接聽了起來,按了免提,她抬起眼皮,直直地對著陸衍已經暗下的眼眸。
陸衍菲薄的唇幾乎沒有任何弧度,他眉目間的溫度微微下降,他在不高興。
手機裏傳來了特助有些焦急的聲音——“許小姐的手機定位正在往城南的紅燈區去,她的手機已經摔壞,已經聯係不上了,我正在往城南過去,有人說看到許小姐被一個外籍男人拖上了車。”
言喻麵無表情,睫毛微不可覺地顫動了下,她胸口起伏,什麽也沒說,直接將電話舉高,放在了陸衍的耳畔。
陸衍在聽到外籍男人的時候,瞳孔輕輕地瑟縮了下。
他眼底浮現了陰翳,眸色漸漸危險,他說:“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言喻聽到她的心裏有什麽在一點點地坍塌下去,似是再也建不起來了。
她深呼吸,忍住眼眶的發熱,從陸衍的懷中重新抱回了小星星,看也不看陸衍,她低頭在小星星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吻。
她的眉眼間都是冷漠的譏誚:“你快去救她吧,省得她出事,小星星我自己會照顧。”
畢竟,許穎夏才是他曾發誓要照顧一輩子的人。
陸衍擰著眉頭,繃緊了兩腮的線條,他輕描淡寫:“你先照顧著小星星,我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應該是法斯賓德帶走了許穎夏,按照法斯賓德之前對夏夏的折磨,這一次的夏夏如果真的落在了他的手上,隻怕不會有好下場。
陸衍伸出手指,輕輕地摸了摸小星星的臉。
小星星全身都燙得灼人,她臉頰通紅,眼睫毛上都是淚水,卻忽然伸出了小手,緊緊地攥著陸衍的手指,她小嘴哭著:“爸爸爸爸……媽媽……”
言喻的心髒被重石狠狠地砸下。
她鼻尖微酸,抿緊了唇。
陸衍低聲安慰她:“乖。”
但是口袋裏的鈴聲又在催促他,夏夏那邊生命危急。
陸衍說:“小星星,爸爸很快就會回來陪你。”他從小星星的手裏,抽出了自己的手指,淡淡地對著林姨叮囑道:“照顧好小星星,我已經打點好了,病房也準備好了,等下就會有人帶著你們去。”
林姨猶豫地點了點頭,她心裏微微歎了一口氣。
現在小星星生病,先生卻要拋下母女倆,去找前女友許穎夏小姐,太太心裏肯定是不舒服的。
她想勸先生留下,但想了想,許小姐那邊的情況似乎挺危急的。
陸衍轉身,邁開長腿,大步地往醫院外麵走去,沒過一會,他高大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視野之中。
整個過程,言喻都沒抬起頭,她隻是盯著小星星看。
小星星燒得迷迷糊糊,卻似乎在爸爸離開之後,哭得越發厲害了。
言喻摟緊了她。
陸衍走後沒多久,小星星的呼吸急促了起來,臉色漲得越發紅,神情隱隱約約透著驚恐,她緊緊地攥著小拳頭,蹬起小腿。
林姨臉色微變,她摸了下小星星的溫度,焦急道:“該不會是高熱驚厥吧?”
高熱驚厥對於小孩子來說格外危險,一不小心就容易燒傷了腦子,影響智力,甚至死亡。
言喻的唇色漸漸蒼白,心裏抽痛。
幸好,護士已經叫到了小星星的號,言喻抱著小星星,急急地進去。
醫生一看,就讓言喻快點把小星星平放在了病床上,給她解開了衣扣,散散熱,小星星哭鬧著不肯配合,她想要媽媽的抱抱,哭得臉色鐵青。
言喻的心髒一縮一縮得疼,她握住了小星星的手,柔聲安撫:“媽媽在的,乖寶寶。”
醫生開了藥,讓護士給小星星注射鎮靜和退燒針。
針頭刺入了小星星薄薄的皮膚裏,一點點地推入了冰冷的藥水。
言喻咬緊了下唇,繃緊了唇角,眸光冰涼,眼角難免還是心疼地落下了一滴眼淚。
連林姨也被小星星哭得鼻尖酸澀。
折騰了好一會,小星星慢慢地平靜了下來,不再哭泣,隻是輕輕地抽噎著,她閉著眼睛,陷入了睡眠,纖長濃密的睫毛早已經被眼淚打濕,雙眼紅腫。
她似乎沒有安全感,即便是睡覺,小手也緊緊地攥著言喻的衣角,怎麽也不肯放開。
言喻拂開她濕漉漉的頭發,抿著唇。
腦海裏卻無法避免地浮現起,陸衍方才冷淡地從小星星的手裏抽出手指的畫麵。
他現在應該找到了許穎夏了吧。
*
陸衍啟動了車子,猛地踩下油門,汽車發出了轟鳴的響聲,迅速地轉彎,像是離弦的箭一般,直直地離開了醫院。
他冷下了眼眸,給特助打了電話,戴上了藍牙耳機。
聲音是冰涼的,陰冷的,沒有溫度:“是法斯賓德帶走了夏夏嗎?”
特助說:“按照路人的形容,應該是他。”
“你快到了嗎?”
“堵在了路上。”
陸衍擰緊了眉頭,換了一條小路,決定不從那邊的高架上走,他攥緊了手指:“你多帶幾個保鏢過去,不過,絕對不能報警。”
特助自然知道陸總會擔心許小姐的名聲,他本來就不打算報警。
“還有,等今晚過後,明天你去交警那邊處理一下我的車。”
陸衍說完,就掛斷了電話,臉色越發陰沉,一路上,他根本就不看紅綠燈,不知道闖了多少個紅燈,更是不知道被電子探頭扣掉了多少分。
他趕到的時候,特助也到了。
特助眉頭緊鎖:“剛剛查到,法斯賓德在這棟樓裏租了個套間,就在六樓,603室。”
陸衍邁開長腿,兩部並做一步,冷著臉,往八樓跑了上去。
這一棟樓沒有電梯,就位於紅燈區裏,卻是許多藝術家的愛好聚集地,牆壁上布滿了塗鴉,燈光昏暗。
身後,特助讓6個人高馬大的保鏢緊急地跟在了陸衍的身後。
陸衍很快就到達了603室,他用力地旋了幾下門把手。
這裏的隔音並不好,門緊緊地鎖著,但他卻聽到了從屋裏傳來的夏夏的尖叫和哭泣聲,她聲音嘶啞,帶著絕望:“不要,法斯賓德,不要,我求求你了,我們已經分開了,你看在我們曾經愛過的份上,不要這樣……好不好?”
夏夏說的是法語。
法斯賓德是法國人,他的嗓音陰冷,帶著恨意:“對啊,我們曾經愛過,你說過要愛我一輩子的,怎麽,才一年你就受不了了,誰讓你跑回來的?你毀了我,就想一跑了之了嗎?你以為我會讓你和別的男人開開心心地在一起嗎?”
他話還沒說完,屋裏就傳來了破碎聲,什麽東西狠狠地撞了上去,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啊!……不要……我不要……”
陸衍眼底陰鷙,往後退了幾步,示意保鏢們撞門。
不過一瞬,轟鳴一聲,那扇門就被撞倒在了地上。
陸衍看到房間裏的場景時,瞳孔重重地瑟縮了下,身材壯碩的保鏢不過三兩下,就製服住了法斯賓德。
但是夏夏,身上不著寸縷,蜷縮在了角落裏。
陸衍喉結無聲地滾動著,他走了過去,在她的麵前蹲了下來,許穎夏神情是驚惶的,她臉色蒼白,全身狼狽,她幾近崩潰。
白皙的身體遍布著新鮮的傷痕,地板上還積淤著一大灘血跡。
陸衍瞳眸漆黑,他聲音放輕了很多很多:“夏夏。”
許穎夏的身體抖了下。
陸衍給她蓋上了衣服,包裹住了她。
她慢慢地抬起眼皮,咬緊了下唇,眼裏都是淚水,眼眶是猩紅的:“阿衍,我好害怕,好害怕……”
陸衍下頷線條緊緊地繃著,眉目間染著厚重的陰鷙。
許穎夏回過神了一般,撲進了他的懷抱之中,抱緊了他,眼淚撲簌簌地落下,陸衍垂著的雙手,緩緩地抱緊了她,將她抱了起來,他扯過一旁的床上被子,將許穎夏緊緊地裹住了。
法斯賓德被幾位保鏢反手摁在了地板上,他的臉上淤青紅腫,臉都被壓得變形了。
陸衍看似平靜,卻在路過法斯賓德的時候,沒控製住,陰冷著,狠狠地一腳踹在了法斯賓德的臉上。
法斯賓德一陣哀嚎,慘叫。
陸衍發了狠,許穎夏感到害怕,她什麽都沒說,隻知道緊緊地摟著陸衍。
法斯賓德口齒不清,咬緊了牙根,他用英文說:“我有入境記錄的,我是外國人,我還曾任過法國的文化大使,如果我在中國出了事情,沒那麽簡單。”
陸衍菲薄的唇慢條斯理地勾起,又要狠狠地一腳。
特助睜大了眼睛,連忙攔下了他。
如果這一腳下去……
特助連忙道:“陸總,不要衝動,外國人死在中國,很麻煩的,就算不是外國人,你也不能因此惹上人命,您還有陸氏集團,還有太太和小小姐要照料。”
陸衍兩腮肌肉顫動了好幾下,最終那一腳還是沒落下。
他的薄唇抿成了鋒利的刀劍。
夏夏無聲地哭著,隻是呢喃:“阿衍,殺了他,不要放過法斯賓德……他要害死我……”
陸衍沒說什麽,抱著她離去了。
身後的特助眉頭卻微微擰起,他以前向來不管陸總的這些情感糾紛,他對太太或者許小姐都沒有什麽感覺,但是這一次,他都說了陸總不能惹上人命,許小姐卻激著陸總殺法斯賓德。
他抿起了唇角,收回視線,或許,許小姐剛剛遭受了那樣一番侮辱,現在還處於崩潰狀態吧。
他垂眸看著地上的法斯賓德,又想,這一切還不是許小姐自己找的麻煩麽?
這個外國男人,是許小姐自己找的。
也是她自己要跟法斯賓德私奔的,甚至因此給陸總戴上了好大一頂綠帽。
她跟人私奔的事情,至今許陸兩家都還不知道,因為陸總不讓說。
不過今晚,陸總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那兩家也該知道了吧。
這個法斯賓德的身份不簡單。
特助想了想,隻能讓人教訓他一頓,最後也隻能放了他。
他用眼神示意了保鏢,冷淡地對著法斯賓德道:“這是中國,法斯賓德先生,如果您不想被遣送回國,或者……再也回不了國,就不要再去找許小姐的麻煩了,不然,陸總會讓您知道後果有多嚴重的。”
法斯賓德冷笑:“陸先生?他也有軟肋和把柄在我手上,如果他做了過分的事情,我一樣會讓他後悔,讓他嚐嚐失去的滋味,如果他識相的話,就應該知道把夏夏還給我。”
特助沒有理他,轉身就走。
他卻忽略了地上法斯賓德陰狠的眼神,仿佛陰風吹拂,讓人不寒而栗。
*
陸衍在本城有許多的房產,他帶著許穎夏去了他之前居住的單身公寓,他動作很輕地將許穎夏放在了沙發上,他蹲了下去,眉眼淡然,平視著她:“夏夏,你先去洗個澡,醫生很快就要到了,當做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好嗎?”
許穎夏纖細的手指攥緊了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單,她蒼白的小臉在燈光下隻顯得更加慘白,毫無血色,透著十分的楚楚可憐。
“阿衍,你會嫌棄我嗎?”
“不會。”陸衍聲音平淡。
“你撒謊!”許穎夏哽咽著,她緊緊地咬著下唇,“你都看到了,我身上很疼,你不愛我了,你以前很愛我的,可是這一次回來,你都不愛我了,你隻把我當做妹妹了是嗎?你以前說過會愛我的,會對我好的,可是我回來這麽久,你的眼裏隻有言喻,隻有小星星。”
她的情緒很是崩潰。
陸衍靜靜地看著她,他任由著她發泄情緒。
她眼前模糊:“我真的很難過,你是不是愛上了言喻?”
陸衍的眸色微凜,漆黑深邃的眼睛裏終於有了一絲情緒的波動,眼底仿佛有什麽正在湧動。
許穎夏卻沒有給陸衍回答的時間,她嗓音裏含了哀求:“阿衍,我們回到過去好不好,我好想抹去這一年的記憶,我真的錯了,我太痛苦了,好幾次我都覺得自己好髒好髒,好幾次,我都想殺了自己。”
她哭得就像一個無助又任性的孩子,“我想重新成為你的女朋友,你的未婚妻,然後成為你的妻子,我會給你生孩子,生很多的孩子,比小星星還要可愛,好不好?你跟言喻離婚好不好?她根本就不愛你,她有自己喜歡的人,她隻是為了小星星,才繼續和你在一起。”
陸衍的手指攥緊了,死死地握成了拳狀,臉色沉沉,眉目冷冽。
“你知道嗎,在英國,言喻她有深愛的……”
許穎夏還要說什麽,陸衍卻像是隱忍著什麽一般,打斷了她的話:“好了,夏夏,你現在不要多想了,去泡個澡,好好休息,把什麽都忘記。”
許穎夏睫毛翕動,抓住了陸衍的衣服:“你會陪著我嗎?”
她很害怕。
陸衍喉結微動,掀了掀薄唇,吐出了兩個字:“會的。”
她終於答應去洗澡,進浴室之前,她又無助地回頭看著陸衍,輕輕地道:“阿衍,我隻有你了,你不放棄我,如果你放棄了我,我真的活不下去,你不要嫌棄我好不好,讓我們回到從前,我跳舞,你忙著生意,我空下來的時間,就去公司找你,然後一起吃飯……像那樣快樂,不好嗎?”
陸衍抿著唇,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他眸色幽深,黑沉,幾乎看不見任何的光芒。
他知道,他和夏夏根本就回不到過去了。
兩人中間夾雜了太多東西。
不說夏夏和別人在一起過,就單單說,他已經和言喻結婚了,他還有了可愛的小星星。
他突然又想起,剛剛夏夏說,言喻並不喜歡他,言喻有另外喜歡的人,言喻隻是為了小星星,才和他在一起。
陸衍的臉色有些難看,他的心髒疼了一瞬,卻說不出是什麽樣的情緒。
言喻為了小星星而和他維持婚姻是有可能的。
但是言喻並不喜歡他?
陸衍抿緊了唇角,下意識地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他想起,言喻曾經說過的告白話,言喻看著他的眼神,言喻對他的溫柔,言喻對夏夏的在意和嫉妒,都不像是對他毫無感情的樣子。
陸衍擰了眉,想把這句話拋在腦後。
但有些話,會像是無形的種子,一旦落地,就一定會悄無聲息地成長,隻待有一日破土而出,不知道是蔭蔽,還是吞噬。
陸衍就站在了浴室門前,聽著裏麵許穎夏的水聲,擔心她會做傻事,也沒有走遠,他打電話叫了私人醫生,又讓給助理讓他送來一套許穎夏尺寸的衣服,然後給言喻打了電話。
這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電話“嘟”了好幾聲,才被人接了起來。
言喻的聲音很淡:“怎麽了?”輕飄飄的,像是一下就會消散在了空氣裏,再也感受不到。
陸衍低聲地問:“小星星怎麽樣了?”
言喻的語句很平靜,幾乎不帶任何的情緒:“沒事了,現在已經睡著了。”
“嗯。”陸衍淡淡地應道,他停頓了一瞬,嗓音從喉間有些艱澀地滾了出去,“我這邊還有點事情……小星星沒事了就好,我暫時走不開,明天早上再過去醫院,我已經讓老宅有照顧孩子經驗的阿姨們過去醫院了,她們應該很快就到了,等會你就可以休息休息,辛苦了。”
“好。”言喻真的很平靜,一點都沒問他在做什麽,甚至淡淡地囑咐他,“你也早點休息。”
陸衍垂下眼眸,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是公寓的門鈴急促地響了起來。
言喻自然也聽到了。
她直接道:“很晚了,我去睡了,晚安。”
她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醫院走廊的盡頭,言喻就站在了窗戶前,窗戶沒有關緊,微微地露出了點空隙,深秋的冷風灌了進來,帶著滲人的寒意,讓人覺得四肢百骸裏仿佛都能感受到冷冽,如同細針密密麻麻地紮著一般。
身後是醫院慘白的燈光,映襯得她的臉色越發蒼白。
言喻知道自己在意,她剛剛的大方,都是裝出來的。
她胸腔裏的心髒發疼,疼得讓她以為下一瞬,就會停止了跳動。
她慢慢地回到了病房裏,坐在病床旁,眸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小星星。
小星星正安靜地睡著,小手蜷縮著,微微張著粉嫩的小嘴,平靜地呼吸,因為發了熱,皮膚顯得蒼白可憐。
她似乎睡得並不安穩,小眉頭緊緊地蹙著。
言喻輕輕地伸出手,撫平了她額頭的褶皺,輕聲道:“乖,媽媽愛你。”寂靜的病房裏,清晰地響著言喻的嗓音,“其實,媽媽做錯了,對不對?我們倆,也能過得很好,對麽?”
*
在陸衍公寓外,不停地按著門鈴的人是許母。
她擔憂地蹙緊了眉頭,身上匆匆忙忙地隻隨便地穿了衣服,披了件厚厚的外套,她的身後跟著的是許誌剛和周韻。
陸衍今晚一下帶了那麽多個保鏢,動作匆忙,又毫無遮掩,根本就不可能瞞住兩家的人。
許誌剛今晚聯係不上許穎夏,已經在擔憂了,又聽說了陸衍的大動靜,他第一時間就聯想到,這一番動靜肯定和許穎夏有關。
在他眼裏,陸衍向來沉穩,一般隻有遇到夏夏的事情,才會有所失去分寸。
事實果然如此。
他也在第一時間聯係了陸家,周韻一聽說夏夏出事了,連夜就趕了過來。
許母擔憂得眼裏蓄滿了淚水,仿佛一刺激,眼淚就會立馬落下,她握住了陸衍的手臂:“夏夏呢?”
陸衍不動聲色地瞥了她的手,淡聲道:“夏夏沒事,她正在泡澡,醫生馬上就來了。”
許母快步地走進去,探身,在浴室門口,輕輕地敲了敲門,像是怕驚擾到了夏夏,低聲道:“夏夏,是媽媽呀,夏夏,你別害怕,媽媽來了,你這孩子,遇到有人威脅你,為什麽不告訴媽媽,你明明知道無論你做錯什麽事情,媽媽都會原諒你的。”
她說著,眼淚已經濕了臉頰。
周韻倒是有些不讚同,她在路上聽說了許穎夏跟別人私奔,回來了也沒斷幹淨,這一次,還是被她之前背叛了阿衍之後選擇的前男友給帶走,周韻對許穎夏就有些意見了,她畢竟是陸衍的媽媽,再怎麽疼愛許穎夏,也是在不傷害陸衍的前提下。
許穎夏如果不喜歡陸衍就算了,她卻選擇了背叛,和別的男人跑了,跑了回來了就算,既往不咎,卻沒想到沒斷幹淨,如果那個老外出了什麽事,阿衍就完蛋了……
周韻拉了拉陸衍的手臂,抬眸,有些擔憂,眉頭擰著,嗔怪:“阿衍,你告訴媽媽,今晚那個老外怎麽樣了?你應該沒對他怎麽樣吧?你知道的吧,如果外國人在中國出了事情,靠關係很難很難私下解決的,很有可能會涉及外交事件,你沒有衝動吧?”
陸衍沒有說話,唇線繃得很緊。
周韻睜大了眼睛,著急:“你真的動手了?你要急死我嗎?夏夏的事情,你幹什麽那麽激動?你把那個老外怎麽了?告訴媽媽呀,我讓你爸爸去解決……”
陸衍打斷了她的話:“別擔心了,法斯賓德沒什麽事情,我有分寸的。”
“那就好。”周韻鬆了口氣。
許誌剛聲音蒼老,有些無顏麵對陸衍。
陸衍對夏夏怎麽樣,他是看在眼裏的。
許誌剛歎了口氣,聲音蒼老:“阿衍。”
陸衍低眸:“伯父。”
許誌剛說:“夏夏做錯了事情,是我對不起你,沒把女兒教好,她還年輕,之前又被保護得太好,她還沒怎麽經曆過生活的考驗,難免會做錯,這一次,就當做是給她的一個教訓了,希望你不要跟她計較。”
陸衍淡聲,語調沒有半分的變化:“伯父,您多想了,我不會生夏夏氣的。”
許誌剛繼續道:“這件事情後,我會好好教她。”
陸衍沒有回答了,他的目光落在了浴室門口,緊緊擁抱著的母女倆,許穎夏和許母互相抱頭痛哭,許穎夏就像一隻歸巢的倦鳥,在母親的懷抱裏,尋求著安慰。
許母極盡了溫柔,想要安撫許穎夏受傷的心。
陸衍垂在身側的手指,緩緩地收緊。
他半闔眼,許誌剛和許母對夏夏都很疼愛,比對許穎冬都還來得疼愛,在遇到事情的時候,第一時間想的不是麻煩,而是安撫夏夏。
他想,或許許伯父說的是真的。
是他想太多了,夏夏應該就是許家的女兒,哪裏有父母會不認識自己的親生女兒,如果有什麽不對勁,這麽多年,許伯父早就親自查了吧。
何況,他也不知道該從哪裏查起。
當年的事情過去了太久,當時的他又太小,連夏夏被丟下的地址他都不知道在哪裏。
如果他的確去查了。
夏夏知道了,會難過的吧。
*
陸家老宅的阿姨很快就來醫院了,跟著一起來的人還有陸承國。
他戴著老花鏡,神情嚴肅,踱步進來:“小星星怎麽樣了?”
言喻有些驚訝:“爸,你怎麽這麽晚也來了,小星星沒事了。”
陸承國說:“阿衍讓家裏阿姨來醫院,說是小星星病了,哪裏還睡得著,既然睡不著,就過來看看,也好安心。”他頓了頓,抿著唇,停滯了會,還是道,“夏夏那邊事情挺嚴重的,阿衍過去幫忙了……”他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轉移了話題,說:“阿衍電話來的時候,你媽媽已經不在家裏,在去夏夏那邊的路上了,所以她不知道小星星病了,不然她早衝過來了,小星星可是她的命。”
言喻彎了彎唇,什麽都沒說,但像是什麽都懂了。
她讓陸承國坐下,給陸承國倒了一杯熱水:“爸,您喝。”
陸承國接過茶,喝了一口,心裏暖暖。
倒是對陸衍很不滿,自己孩子都病了,沒陪在自己太太孩子身邊。
但他也知道,阿衍和言喻之間的婚姻狀況有多差,有時候他在想,強扭的瓜是不甜啊,他去年強行讓言喻嫁給阿衍,是不是做錯了?
言喻坐在了陸承國的旁邊。
陸承國看了她一眼,沉默了好一會,問:“阿喻,爸問你一個問題,你跟著自己的心回答就好,你嫁給阿衍,後悔嗎?”
他的聲音明明很輕,卻仿佛擲地有聲。
震得言喻胸腔發聵,轟鳴作響,隱隱作疼。
她抿了抿唇,彎著唇角道:“不後悔,爸爸,你不用內疚,當年是我的選擇,就算再來一次,回到那個時候,我相信那時候的我,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既然是我的選擇,不管怎麽樣,我都得為這個選擇擔負起後果。”
她知道陸承國有愧疚心了,她很感激,但結婚這件事和陸承國無關,她不能讓他內心的愧疚繼續加重。
陸承國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將近淩晨四點的時候,小星星突然又燒了起來,這一次,言喻心態放穩了,就沒那麽慌亂了,更何況,陸家的幾個老阿姨都經驗豐富,她們分工合作,有條不紊,醫院裏還有值班的醫生和護士,小星星很快就又退燒了。
言喻一個晚上都沒睡覺,她就守著小星星,隔一會就測一測她的溫度。
黑沉的夜,緩緩地變白,天色亮了。
陸承國年紀大了,後半夜在病房的另外一張床上躺了躺,現在也醒了,他醒來,就看到桌麵上擺放著早餐。
言喻抱著小星星,微微笑著:“爸,您可以去刷牙,然後吃了這早餐,昨晚辛苦了。”
小星星大病初愈,臉色蒼白,看起來沒有平時那麽活躍,軟濡地靠在言喻的肩膀上,但看著陸承國的時候,還是彎了彎眼睛,像個可愛的小月亮,一瞬間就軟化了他的心。
陸承國忍不住也笑了:“小星星,病好了呀。”
小星星沒明白,笑得更燦爛了。
幾位阿姨一個在一旁泡奶粉,一個給奶瓶消毒,一個拿了小衣服要給小星星換掉。
看到了小星星的笑,言喻懸了一晚上的心,終於落了地,但她也覺得疲勞,或許是鬆懈了的緣故,
陸承國打開病房的門,剛想出去。
門外正好走進一個高大的男人,是陸衍。
陸衍叫了聲:“爸。”
然後,邁開長腿,朝著言喻和小星星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