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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穎夏說完,她靠在了許誌剛的肩頭,也沒動,安靜了一會,眼淚就落了下來,撲簌簌的,嫣紅染上了眼眶。

    她在無聲地落淚。

    許誌剛麵無表情,他視線似是鷹眸,緊緊地睨著許穎夏良久,夏夏之前的舉止,分明是害怕,他真正的女兒回來之後,她就會失去了寵愛和地位,現在卻又表現得這樣無私。

    許穎夏抬起眼皮,眸底有了點點的淚光,睫毛早已經沾濕了,這樣的她,倒是讓人有了心疼。

    許穎夏手指緊了緊,仰頭看許誌剛,有些不安:“爸爸,你和媽媽還會愛我的,對不對?”

    這樣的話,一般隻有孩子才敢直接了當地問出口,偏偏她也這樣問了,會讓人產生一種她毫無心機的感覺。

    “以後我也會和你們一起,愛著那個走丟的夏家女兒。”

    許穎夏說完,卻沒有聽到許誌剛的回答,她一張素淨的臉,就像是孩童一樣幹淨透徹,她繼續道:“爸爸,我真的很害怕,你和媽媽會不愛我,如果你們不愛我了,我也會活不下去了……我多麽希望,我就是你們的親生女兒……你現在是不是嫌棄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了?”

    許誌剛喉結滾動,鋒利似是刀劍一樣的眼神,慢慢地收攏了起來。

    他沒有說話,沒說相信,也沒說質疑。

    但眼神的柔軟變化,連帶著周身寒意的減輕,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男人向來對女人的示弱容易心軟,許誌剛也難逃這樣的定律。

    更何況,麵前的這個女孩是他撫養了這麽多年的女兒。

    小孩子都會犯錯的,也會害怕失去別人對她的寵愛,夏夏現在想明白了就好,犯錯沒關係,隻要不要心腸惡毒。

    許誌剛僵持了半晌,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許穎夏的頭發。

    他嗓音沉穩,帶著撫慰:“夏夏,放心吧,爸爸媽媽還是一樣地愛你,你還會是我們許家的小公主。”

    *

    許誌剛先回到宴會廳,許穎夏因為哭了,妝容有些花掉,她隻能再次回到洗手間,重新補妝。

    沒一會,穿著禮服的言喻走了進來,她眉目淡然,看到許穎夏的時候,眸光輕輕一頓,很快就移開了。

    兩人的眼神隻有片刻的交流。

    言喻進了廁所的隔間裏,她不想見到許穎夏,所以,特意在隔間裏多等待了一會,才慢慢地走了出去。

    卻沒想到,許穎夏還在洗手池那裏,她的左手拿著氣墊,右手拿著粉撲,輕輕地按壓在了嘴角的部分。

    她微微揚著下巴,眼角的餘光,從鏡子中瞥到了身材纖細苗條又優雅的言喻,女人看女人,隻需要一眼,就能看全對方身上的亮點。

    許穎夏發現,言喻身上的裙子是d家當季的限量款,全城就那麽一條,她很早以前就看中了,但是當時d家就已經告訴她,裙子被人預定了,她怎麽也沒想到這條裙子,是被陸衍預定了,還被陸衍贈送給了言喻。

    言喻脖子上的鑽石項鏈,也是陸衍贈送的吧。

    許穎夏捏緊了粉撲,手指一點點地用力,她垂下了眼睫。

    陸衍向來出手大方,她幾年前就知道那條寶石藍項鏈,被陸衍買到了,她也曾向陸衍撒嬌討要過,陸衍卻遲遲不肯給她,現在卻出現在了言喻的脖子上。

    言喻明明得了好處,卻偏偏還擺出了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淡然模樣,真讓人厭惡。

    言喻裝作沒看到許穎夏,她的手伸到了水龍頭下,紅外線感應,水流緩緩地流動,衝在了她的手上。

    許穎夏收起了粉撲,唇畔勾起,笑容溫婉,她去看言喻:“阿喻。”

    言喻沒有回她,直起身子,打量了下鏡中自己的妝容,從一旁抽出了一張紙,慢條斯理地擦著手。

    許穎夏也不在意,她輕聲地說:“阿喻,三年了,你變化得可真大。”她停頓了下,安靜地說,“我還記得,我剛剛認識你的時候,你還在為程辭要死要活,那時候,你瘦得就像是一個紙片人,精神狀態也很差,差點就隨著程辭的過世而自殺了呢。”

    言喻擦手的動作慢了下來。

    許穎夏:“不過就幾年,你就已經忘記了程辭了吧,徹底地背叛了程辭,愛上了程辭的弟弟陸衍了,是麽?”她說著,慢慢地靠近了言喻,勾唇笑,“背叛的滋味很舒服吧,阿喻,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很髒,在兩個兄弟之間徘徊,先是陪哥哥睡了,然後再陪弟弟睡了,內心的愧疚感,有沒有吞噬了你?”

    言喻眼眸沉下,琥珀色的瞳孔裏,覆蓋上了寒冰,她紅唇抿直。

    許穎夏:“過河拆橋這個詞說的就是你吧,阿喻,你和陸衍能有今天,都是因為我,是我把陸衍讓給了你,是我給你和陸衍創造了機會,可是你呢,和陸衍在一起後,生了兩個孩子後,卻將我踹在了一邊,甚至還慫恿阿衍毀了我。”

    言喻冷冷地揚了下嘴角,這世界上怎麽會有許穎夏這樣的利己主義者,永遠都覺得是別人對不起她,許穎夏大概忘記了當年是怎麽樣利用她,怎麽對不起陸衍,又怎麽做了那麽多惡心的事情了……

    言喻擦幹淨了手上的水珠,她已經不想再跟許穎夏同處一個空間了,許穎夏不讓言喻走,她擋在了言喻的麵前,睜大了眼睛:“阿喻,你用我用過的阿衍,你不覺得惡心嗎?你和陸衍接吻的時候,不會想起,他曾經和我熱吻的畫麵麽?你和他上床的時候,他撫摸你的時候,你不會想到他的手也曾經在我的身上撫摸過麽?他給你買的項鏈,買的裙子,他曾經都給我買過了!”

    言喻是成年人,她不想在乎別人的過去,可是,許穎夏這樣講出來,她是真的有些反胃,反胃許穎夏的惡心。

    言喻抿了抿唇,視線冰冷,如同利劍,射中了許穎夏的胸口,她聲音浸潤在寒氣之中:“讓開。”

    許穎夏笑:“阿喻,你之前不是要拿我不是許家女兒的事情來威脅我麽?我不怕了,我爸爸知道了這件事,我也博取了他的信任,我有足夠的資本,能在許家真正的女兒回來之後,依然能在許家立足。”

    言喻聞言,倒是不驚訝。

    她背脊挺直,眸光定定,靜靜地打量著許穎夏,不肯放過她臉上的每一絲情緒的變化。

    言喻也淡淡地笑了:“你還是害怕的,如果不害怕,你就不會特意告訴我這件事了。因為你害怕的不隻是許父和許母,你還害怕你的塑料花姐妹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許家女兒後,疏遠了你,你更害怕陸衍知道了之後,徹底遠離你。”

    言喻仿若看透了一切,她也學著許穎夏,親昵地喊她名字:“夏夏,你應該知道,如果玩把戲,你是玩不過我的,如果我認真起來,十個你都不夠我玩的。我想,你應該沒忘記,你想借腹生子,卻被我玩在掌心的事情吧?”

    大約是這一句話,激怒了許穎夏。

    她睜大了瞳孔,胸口上的怒火一下就被點燃了,她咬緊了下唇,攥緊手指:“言喻,你別太囂張,你多的是把柄在我手上。”她冷笑,“前幾天的趙東毆打南北事件,隻是我給你的小小教訓。”

    言喻垂眸冷冷地睨著她:“果然是你做的。”言喻伸手進了包包裏,不知道在找什麽,半天後,隻拿出了一支口紅,不知為何,扔在了垃圾桶裏。

    許穎夏看了眼,就收回了視線,笑了:“是啊,是我唆使的趙東,可是,不管幕後是誰主使的,事情就是趙東做的,而趙東就是你的弟弟,也就是,你的弟弟傷害了你最好的朋友,言喻,你內心應該很愧疚吧,像你這樣的孤兒,對親情是很渴望的吧,隻可惜,你現在情理兩難了。”

    言喻眉目凝結寒霜,她胸口起伏,壓抑著怒火:“許穎夏,我們的私人恩怨,為什麽要牽扯上南北,南北和她的孩子是無辜的,可你卻害死了她的孩子!你做出了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都不愧疚的麽?你害死了一條人命,就隻是因為我幫許誌剛查許家真正的親生女兒的事麽?”

    “當然不止這件事。”許穎夏占據了上風,她的嗓音又恢複了輕柔,如同黃鶯輕啼,楚楚可憐,“你知道我不是真正的許穎夏,隻是我複仇係列小小的引子而已,還有更多的原因,歸結在可一起,就隻是一句話:我討厭你。”

    言喻咬緊了牙根,壓製下了胸口翻騰的恨意。

    她緩緩地壓迫著靠近了許穎夏,垂眸盯著她,唇輕輕地動了動:“夏夏,那你不妨也等著,我的報複,我的恨要從三年前開始計算起。”

    言喻話音落下,轉身就走了出去,她繃緊了麵孔的線條,胸口沉沉地起伏,一顆心髒疼得緊緊地縮成了一團。

    為南北,也為她自己。

    *

    陸衍站在了走廊的盡頭,似乎剛準備過來尋找言喻的時候,就看到了言喻,所以幹脆站著等她靠近。

    言喻抬眸,看不清陸衍的臉,能看到的就隻有他身體的高大輪廓。

    言喻慢慢地靠近,陸衍垂頭,眸光專注:“怎麽了?”

    言喻輕輕地搖頭。

    陸衍笑:“我們出去吧,快輪到我們發言了。”

    是的,我們。

    言喻深呼吸了下,沒有說話。

    陸衍抱了抱她,她在他的胸口上靠了一會,鼻尖間都是他身上甘冽的氣息,讓她的心沉穩了幾分。

    跳舞的環節已經暫時結束了,現在站在話筒麵前的人是周韻和陸承國,陸承國聲音沉穩地說了幾句官方的話,大致的意思就是很高興陸衍身體康複,回到了陸氏集團,也很高興,陸氏集團迎來了新一代的年輕領導人,也期待著陸氏集團能在新一代領導人的帶領下,發展得越來越好。

    陸承國說完,就是周韻發言了。

    周韻微笑著,妝容得體又優雅,眉目間流淌著的都是衿貴,燈光下,她笑意璀璨。

    陸衍在言喻的耳畔輕聲說:“我們去台邊。”

    言喻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陸衍不動聲色地摟在了懷中,看她有些走神的模樣,陸衍無奈地笑了,在她的唇角親了下。

    言喻這才回神,她躲了下:“唇妝會掉。”

    陸衍笑了聲,他看著周韻發言,黑眸深了幾分,染上了寒意。

    周韻說:“阿衍身體好了,是我作為母親,最值得高興的事情了,但是,做母親的,還總是為孩子的終身大事而煩惱,幸好,我們阿衍都不用我們做父母的操心。”

    她說到這裏,停頓了下,滿意地聽到了台下窸窸窣窣的議論聲,她雖然聽不到大家討論的具體內容,但效果已經達到了。

    她繼續道:“阿衍已經有了未婚妻。”她目光在台下掃視了一圈,看到了一個窈窕的身影,那個窈窕的身影慢慢地朝著舞台靠近了。

    周韻笑:“阿衍的未婚妻就是……”

    “言喻。”

    男人的聲音自然而然地搶在了周韻的前麵回答了,陸衍的嗓音不緊不慢,音量不大不小,恰恰好能讓前排的人聽到。

    後排的人就算聽不到,但看到陸衍摟著言喻的腰出現,也就明白了一切。

    言喻不是很想出現,但陸衍的態度不容人拒絕,他強勢地主導著一切,言喻還被瞞在鼓裏。

    直到,她看到了周韻睜大的瞳孔裏跳躍著充滿了怒意的火焰,又在台下,看到了微微笑著的時嘉然,才明白了什麽。

    陸衍聲音淡淡,又帶著難得的溫潤和笑意:“這是我的未婚妻,言喻。”

    台下的眾人像是被嚇到了一樣,安靜了一會,過了會,還是時嘉然帶頭鼓掌的,才有了掌聲。

    有人小小聲地跟旁人說:“這是三年前陸衍那個上過報紙的妻子?他們當時的婚禮不是鬧得很難看?”

    “我還聽說陸衍的前妻給他戴了綠帽呢,他們怎麽又和好了?”

    “估計陸衍還是舍不得這樣的美人,你們不覺得三年過去,他前妻越發的好看了麽?不僅僅是驚豔了。”

    ……

    台下的喧鬧,周韻都聽不進去,她隻覺得血壓一下就飆升了,像是所有的血液都一下朝腦袋中湧了上去。

    如果現在,她還不明白她被陸衍擺了一道,那她也就白白活了這麽多年。

    她今天本來和時嘉然商量好了,是想在眾人麵前,直接宣布陸衍的未婚妻是時嘉然,不讓陸衍宣布言喻,卻沒料到,陸衍反倒借著她的機會,直接宣布了言喻是他未婚妻的事情。

    周韻氣得胸口發脹,隻怕現在所有人都以為她周韻已經接受了言喻,已經不在乎陸家的臉麵,所以才會在正式場合公開承認言喻的身份。

    偏偏她有苦不能言。

    言喻手指蜷縮了起來,一時間,胸口情緒湧動,耳尖有些溫熱。

    *

    陸承國看到周韻臉色不好,擔心她血壓太高,等周韻下了台,連忙扶著她,低聲囑咐傭人去拿藥,他冷著眼眸,看了陸衍和言喻一眼,就上了樓,隻剩下陸衍招呼客人。

    許穎夏胸口積壓鬱氣,卻不知道該怎麽發泄出來,許母擔憂地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能做的也就隻是輕輕地抱著她。

    時嘉然朝言喻和陸衍走近了,笑著問:“疏木呢?今天怎麽沒看到他?”

    陸衍眉目清雋,他勾唇笑:“剛剛小星星想出去玩秋千,疏木陪著她出去玩了。”

    時嘉然眸光轉向了言喻,優雅地說:“好久不見。”

    言喻唇畔也掛著淡笑。

    時嘉然繼續說了一會,她就說要出去找陸疏木了,陸衍讓傭人陪著她出去。

    過了會,陸衍垂眸,從他的角度,隻看到言喻微微垂著的眼睫,他喉結無聲地動了動,輕聲地說:“言言,我們結婚,好不好?”

    言喻一怔,睫毛沒動。

    “我沒讓你現在就答應我,你可以慢慢地思考,等什麽時候,你願意再嫁給我,我就娶你。”

    他抿了抿唇,聲音柔和了下來:“這一次和以前不同,我會擬定婚前協議,如果離婚,陸衍就淨身出戶。”

    言喻的心髒瑟縮了起來,心跳聲似是鼓點,一下又一下,擊打著胸腔壁壘。

    她抬起眼皮,怔怔地對上了陸衍的黑瞳。

    她手指蜷縮,抿緊了唇線,一不小心,卻碰到了包包裏的錄音筆,是她剛剛錄下的,和許穎夏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