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進文人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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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錢公所給的自己的馬上,趙普看著不遠處的夜行軍頭領。

    那人姓鄭,人稱鄭閻王,行事淩厲,晝伏夜出,殺人如麻,所到之處,無不令敵人聞風喪膽。

    不管是文官武館,但凡在這永興軍的地界兒,就少有人膽敢挑戰鄭閻王的威儀。

    趙普算是第二個,而第一個聽說是早年間耀武揚威的少將,在比試隻是,一不小心被鄭閻王失手斬落馬下。

    說是不小心,可是誰有清楚其中原委?

    依照鄭閻王的性子,若是有人膽敢挑戰他,還不是自己不要命了?

    偏偏今兒個又來了一個不要命的。

    鄭閻王手下的幾個小兵紛紛聳肩看著趙普,臉上都閃過了一抹憤恨。

    稍稍側過去臉頰,趙普身前背後便是無數道目光緊盯著,如芒在背。

    緊抿著的嘴唇顯得很是平穩,趙普的臉上並無其他什麽表情,大抵是麵不改色的高冷,然而內心中的此起彼伏,恐怕隻有自己才能夠知道了。

    目光稍稍遠眺,走在隊伍最前的,卻不是鄭閻王領頭。

    鄭閻王一身鐵馬裝束,身材魁梧渾身都是碩大的肌肉塊似的東西,身下的馬匹卻是極其瘦小,枯柴得像是掛在樹枝上十個月的臘肉,沒有任何肥美的狀態,毛皮也是更顯得發烏的,不用說,這便是隨處借來的一匹尋常的馬匹,有可能連戰馬都算不上。

    畢竟,鄭閻王的坐騎,已經裝進了趙普腰間的酒皮囊裏去了。

    原本就沒有真的想宰了那匹馬,趙普無奈的心中歎息。

    不過是主人不懂事,幹馬何事?

    可憐趙普風餐露宿,還得搭上一匹好馬做祭,如果不是鄭閻王那些夜行軍咄咄逼人,趙普也絕對不會提出這般要求。

    倒是可惜了這匹寶馬。

    望著酒皮囊中的腥濃血漿,趙普隻是在心中默默輕歎。

    不過眼下,要緊的,還是自己的安危。

    ……

    這些夜行軍在小城中找了趙普整整一個上午,待到下午將近黃昏時分,這才將趙普帶回到永興軍城中。

    此處街道寬敞,來往人丁興旺,周邊的小商小販也是兜售這一些吃食酒茶,隻是一看見夜行軍這一騎兵馬的時候,便都不自覺的閃開了。

    “弟兄們,快看,那婆娘長得不錯。”

    儼然是一個坐在家門口的婦人,懷中抱著正在啼哭的嬰孩兒,母子二人也不似窮困之家,正在門口買吃食的光景,那夜行軍中兵痞一樣的人物頓時起了歹意,駕馬就要起開。

    為首的鄭閻王卻是一怒,“那人也是你動的了的?”

    鄭閻王抬眼看了一眼沒牌扁的大府,臉色鐵青。

    其中剛要有所動作的兩個小兵,也轉了馬頭,乖乖回來。

    那婦人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似的,也不要手中的吃食,一把抱住孩子,朝著大門口走去。

    “掃興,怎麽這好看的婆娘偏都是這家的?”

    幾個軍痞一樣的家夥也不問,上前拿起了幾個蒸餅開始大口嚼了起來。

    那賣蒸餅的老板則是臉色鐵青,還不由得自己,非得賠笑道,“幾位軍爺……上個月,上個月還有您們總共吃了小的三兩六錢的蒸餅……我這是小本生意,再來,可,可真是供不起了……”

    “怎麽?”那拿著蒸餅正要往嘴裏塞的兵痞,頓時把滾燙的蒸餅直接扔在小販的臉上,頓時一陣熱氣將臉燒紅,撕裂的嚎叫了幾聲。“跟你小爺們還要錢?”

    幾個兵痞看著對麵的幾個正在挪動的攤位,朗聲嗬斥道,“咱們永興軍這地界兒沒什麽動蕩,那都是哥幾個的功勞,要是沒有我們這幫夜行軍,就憑你們這些泥鰍似的家夥,外麵的亂兵來就是一刀一個!就你們這樣,還不快謝謝我?”

    “就是還跟哥幾個要錢,不想活了?”

    說著,這些人的臉上紛紛泛起了一絲極為鐵青的怒意。

    那被燙到的蒸餅小販,被周圍幾個小販拉了起來,一群小販連忙賠笑,那表情卻是比哭還難看。

    要在這地界兒糊口生存,都得是在這些兵痞的掌管下過活,如果稍有不順從這些人的意,那邊是即刻人頭落地也是極有可能的。

    坐在馬背,趙普的臉色很是難看。

    這些小商小販在地麵上苦苦哀嚎,卻總是無可奈何。

    “就沒人管管麽?”

    趙普雖沒說出口,心中總歸是有些疑問的。

    那些兵痞也懶得與這些小民再計較似的,轉身離開了這地界。

    趙普看著麵前的一個小兵,臉上多了幾分質疑。

    ……

    “季大人呢?”

    這可真是趙普這一路上的唯一一句問話。

    那些兵痞回頭,麵露不屑。

    “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啊?你憑什麽讓季大人出來見你?季大人是日理萬機,你的這點小事情自然有人過來打點,剩下的事情,你就自己張羅便好。”

    趙普也沒說什麽,雖然看起來錢公跟這個季大人私交不錯,不過,趙普畢竟隻是一個門客,門客就該有個門客的樣子,尤其在這種已經落下把柄的時候,更不能失了禮儀。

    被兩個小兵帶著,趙普進了這地方的樓閣。

    一方的藩鎮,自然就有一方軍閥。

    永興軍在此地駐紮,就像是當界的帝王一樣,自然有當界的厲害。

    趙普沒有去過其他藩鎮,自然不清楚其他藩鎮的建築什麽樣子,不過永興軍的藩鎮房屋,卻是夠恢弘。

    前世的趙普隻參觀過故宮,除了恢弘大氣之外,更多的,則是遊客旅人,沒有什麽時代氣息可言。

    然而今次,雖然永興軍的節度遠不及故宮之大,卻也足以讓趙普為之一驚。

    雕梁畫棟,樓閣層疊,趙普見過魏家的架勢,雖然魏家的擺設更精致些,卻遠不及這地界兒來的更加的大。

    占地多少趙普不清楚,總歸是水可以媲美小溪,假山可以媲美矮峰。

    古人都向往權利,如今到底為何,趙普算是窺見一二了。

    地方藩鎮的節度使,自然有的是油水可以撈,二來又是天高皇帝遠,雖然皇帝換得勤,隻要提前歸順了下一個皇帝,自然這良田和白銀沒有一個少的了地方藩鎮的。

    對於這種居住大環境,趙普還是沒有什麽意見,不過帶路人帶來的房間,趙普則是有些不滿了。

    “就這地方?”趙普臉上泛著一絲質疑,惡狠狠地問道。

    那兩個小兵卻是一臉鄙夷的看著趙普,“不然你還想去哪?”

    “怎的?又想出逃?”

    “哼,也不怕告訴你,我們頭兒隻交代我們一句,我們隻需看著你別亂跑,至於其他,都有我們說了算。至於你的命嘛……“那個小兵眯縫著眼睛,臉上掛著一絲輕笑,“你的命,我們頭兒說了,自然有我們頭兒說了算,小樣,救你呆在的這個地方,哪怕是我們頭兒動一動手指頭,你這小命兒瞬間就會嗚呼。“

    “難道我就不會告訴季大人?”

    “笑話,季大人你也得見得著啊。”

    趙普一愣,小兵有些嬉皮笑臉的看著趙普。“這裏來的門客眾多,都是些閑人,我們平常也就像是養豬一樣的養著這些人罷了。至於其他的想法倒是沒有太多,我隻是覺得,這些人可有可無,等到過了一兩年,即便是把這些名字在我們季大人麵前提上那麽一提,這也是沒有半點機會知道的。”

    小兵看著趙普,似乎想從趙普臉上看出一絲驚慌的感覺,然而趙普沒有,這道讓小兵有些失望。

    看了看這周圍小院蛻皮的紅牆,和院中坐著的幾個頤養天年的老者,趙普頓覺,這地方果然不好辦。

    或許真的如他所說,這進來的時候,是禮賢下士,等到日後在一擱淺,幾年過後,季大人還會記得這個與他隻有幾麵之緣的從三千館來的小門客?

    趙普輕輕搖著頭,沒來由的嗬了一口氣。

    這地方,還真未必能夠待的下人。

    更容不下趙普這樣頂撞的文人。

    那小兵也懶得搭理趙普,緩步走開,這屋中一片陳舊,看上去就像是有錢人家的柴房一樣,甚至還不如農戶小家中來的溫馨。

    簡單的打理打理床鋪,趙普匆匆住下,這才發現,這屋中並非是他一個人。

    “你是新來的?”

    趙普看著麵前的一個長發淩亂的中年男子,有些迷茫。

    這人身上衣衫襤褸,比起城牆外的乞丐還不如,手指黑長,伸手不斷的抓撓著後背,登時蹦出來兩隻虱子,趙普雖然見識過各種的儒生,但是如此文人,還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想不到,在這恢弘的城牆之內,竟然還會有這種事情出現,這樣趙普也有些措手不及。

    這地方究竟是永興軍的文人院,還是一個破舊不堪的養老院,趙普一時間也沒了想法。

    隻得退出去,緩緩地關上門,坐在了庭院的石階上。

    對麵遠遠地坐下了一個老者,抬眼看了趙普一眼,“得罪人啦?”

    “嗯。”

    “得罪誰啦?”

    那人抬眼看著趙普,饒有興致,雖然身上衣衫破舊些,但好歹這老頭兒也是幹幹淨淨的模樣。

    “夜行軍的頭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