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力丸，還真是個蠢材。”國王心想。

    看到了國王臉上的輕蔑，力丸依舊高高抬著頭，神色倨傲，好像他自認為剛才那番話是真理，是真知灼見。

    暗影惡魔看向力丸的眼神，卻愈來愈沉重。有這麽聰明的盟友，自然是一件好事，但如果這個盟友就快成為敵人了呢？

    他眼窩深處的鬼火不斷跳躍，他已有了自己的考量，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皇家大殿內，這三人分散在三個不同的位置。每個人的瞳孔不斷閃動，他們各有各的心思。

    “力丸！”國王終於開口，聲音低沉。

    “是，國王。”

    “嗬！你還真是個天才。”

    “多謝國王讚譽。”力丸臉上有了笑意，像是開心，他好像根本看不到國王臉上的不屑，也聽不見國王語氣裏的戲謔。

    國王嗤笑一聲，他眼珠子轉了轉，像是已經有了主意：“你可以回塔林了。”

    “什麽！！！”力丸驚呼出口。他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吃驚極了。

    “我說，你可以回你的塔林了。”國王身子向前傾了傾，眯著眼看力丸的反應。

    力丸突然單膝跪下，兩手拱著，高呼道：“請國王收回命令！”

    “哦？你不願意。”

    “是！我不願意。您還是把我養在斯洛姆城堡中，外邊絕沒有比這城堡內更繁華、更安全、更好玩的地方。”

    國王點了點頭，身子向後靠，輕鬆道：“好，那你回你的府邸去吧。”

    他這句話一出口，暗影惡魔猛地一抬頭。力丸的背部更是一瞬之間滲出汗水。這大殿內忽然又重新安靜了下來。

    國王半睜著眼睛，看大殿內跪著的力丸。那如同大海一般深邃的瞳孔不斷打量著力丸。

    力丸仿佛全身都僵住，他將頭深深的埋下去，他不想讓國王看到他的喉結在顫抖。

    突然，力丸猛地一抬頭，他嘴角勾起，竟然掛著笑意。他兩個肩膀放鬆下沉，好像是終於鬆了口氣：“多謝你，偉大的斯洛姆國王。”

    力丸站起，轉身。一臉輕鬆地向大殿門口走去。他走路之時步伐輕鬆，金黃的頭發隨著步子上下起伏，一切都那麽正常，一切都那麽自然而然。

    暗影惡魔不是人類。他是高階惡魔，他深陷的眼窩中的鬼火不斷跳躍，那兩團鬼火能看到一切細微之處的變化，他看到了，看到力丸金黃的頭發下，那脖子上滲出的幾滴汗水，他曉得力丸此時的心裏並不平靜，甚至——有一絲害怕。

    力丸走到了殿門口，他背對著國王，他眉頭緊緊皺起，麵對大殿的門檻，他捏緊了拳頭。

    隻要跨過這道門檻，這一個月所有的心血，付之東流。

    力丸深深吸了口氣，隨著喉結蠕動，他慢慢抬起了左腳，向外輕輕地…跨了過——

    “慢著！”國王突然出聲。力丸的瞳孔一瞬之間縮成針芒，他慢慢顫抖著呼出一口氣。

    站在一旁的暗影惡魔也是嘴角一勾，輕鬆一笑，閉上了眼睛。

    “國王？”力丸轉身，一臉疑惑。

    國王衝他招了招手，力丸又重新走到大殿中央。

    “你——還是回塔林去罷。”

    “可是——”

    “這是命令！死命令！”國王聲音變得威嚴，他不再去看“委屈”的力丸，繼續說道：“塔林作為斯洛姆的附屬國，已有二十多年，這每年開采進貢的礦產越來越少，我要你回塔林改變這種局麵。”

    “尊敬的斯洛姆國王，您是說……”

    “我賜予你斯洛姆伯爵之位，你以這個身份，去參與塔林國的朝政。”

    ‘噗通’力丸毫不猶豫跪了下去，不斷磕頭，以示他的忠誠。

    國王滿意的點點頭，他像是累了，揮了揮手：“你去吧，我隨後會讓侍衛護送你出境，在家等消息就是。”

    力丸站起身，又彎腰鞠了一躬，這才轉身向大殿門口走去，隻不過這一次，他高昂著頭顱，斯洛姆國王仿佛在這個遠離的蠢材身上，看到了一團熊熊燃燒的桀驁之火。國王突然慢慢站起身子，盯著力丸的背影。

    暗影惡魔緊張極了，他突然出聲打斷：“國王！”

    國王這才回過神，轉頭去看暗影惡魔。但力丸的身影，已經走出了這個皇家殿堂。

    等力丸走後，暗影惡魔才繼續說道：“為什麽要賜予這個蠢材爵位？”

    國王笑了笑：“你想不通？”

    “是，小人想不通。”

    國王看向大殿門口，悠悠說道：“我不但要賜他爵位，還要賜他金銀珠寶，還要賜他斯洛姆的最高榮譽勳章，讓他風風光光入塔林王朝，因為——”

    國王陰冷的嘴角翹起：“因為，隻有這樣，他們塔林內部才不會團結，才會互相猜忌，才會內亂。如今的塔林國，國王病逝，正是朝局不穩的時候，我要讓這個蠢材，作為壓死塔林國的最後一根稻草！”

    “原來是這樣，我的國王，您真是聰明極了。天下最聰明的學者也不及您的一半。”暗影惡魔恭維的功夫越來越熟練，他又惹得國王開懷大笑。

    但事實究竟如何？那個人，那個被暗影惡魔稱為罪惡的種子的年輕人，那個被斯洛姆國王叫做蠢材的年輕人，到底是一根稻草，還是猛虎？

    *****

    兩日之後，在叢林間的大道上，一輛豪華馬車安安穩穩的行駛。馬車頂上是斯洛姆皇家的標誌，但馬車車廂上，又清楚刻著塔林國的標誌。

    在這輛馬車身後，是一個百人的車隊，總共有四輛馬車，但每輛車都由四匹馬拉著，看來那車上的箱子裏，是些又貴又重的東西。

    力丸安穩坐在最前麵的豪華馬車裏，他的胸前帶著一枚閃閃發亮的斯洛姆皇家勳章，這枚勳章隻有對斯洛姆有重要貢獻的貴族才有資格攜帶，但不知道為何，國王賜予了他。

    “伯爵大人！前麵就是邊境，再過不遠就是原塔林國的領土，艾山城！”

    車廂內安靜了一陣，隨後力丸的聲音傳出：“在艾山城修整兩個小時，隨後出發。”

    這本是件稀鬆平常的命令，但力丸的眼睛瞪大，雙拳緊握。跟他一樣動作的，還有在艾山城的城牆上，苦苦等待的塞特斯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