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他的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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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三

    -他的國-

    原寒走進城內唯一的戲院,天花板上巨大的枝形吊燈有部分亮著,大幕因此若明若暗地閃動著光澤,鑲著紅絲絨的包廂座位上僅有零星在清理的幾人。

    散場已久了。

    [王寢]

    一老一少向著地下車庫走去,走入車庫後女孩垂著頭微微嘟著小嘴似乎是在賭氣,而黃奕之老人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根本沒有把守在地下車庫裏的一幫人當回事。

    “他確實是一個不安分的人。”黃奕之見她沒有開口的意思了,便說道。

    “他會離開我的,我知道。”黃師綰像是突然泄了氣一般地沮喪聲說著,“他不是薛平貴,我不是王寶釧……他不會在十八年後兒女承歡膝下時回來找我!”

    “(那)如果他可以呢。”黃奕之和原寒一起說道,同時順手解決掉周圍想必是頭次來到這城聽說完這人(戲子黃師綰)後圖謀不軌的過江龍。

    “那我也可以等啊!”說完之後黃師綰才發覺其中也有原寒的聲音,她抬起頭看向他,並沒有問他為什麽遲到,甚至沒有注意到周圍蒸發掉的人,而是首先發覺到了後者的虛弱,急忙小跑過去噓寒問暖。

    “小綰你又想多了……果然女人都是很敏感的生物。”原寒看著那小小身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隔了好一會兒原寒才又說道:“但這次怕是真得要你等了。”他抱住她,自己心裏感受了下時間,不多了。

    黃奕之看著自家孫女聽到這話後突然一顫,閉上眼緊緊擁抱著男孩,細心地她似乎也是感受到他的無奈,又是一陣卿卿我我摟摟抱抱,惹得老人仰天長歎默然無語。

    但老人還是挑了挑眉道:“這就要走了?幾年?十幾年?喜歡我這寶貝孫女的人可多著呢。”

    原寒這次反倒並未搭理黃老,看著黃師綰,摸摸她的小腦袋,然後擁得更緊了。

    “第一次見麵時,是在很小的時候,那時我也才七歲吧。還記得嗎,那個一身黑色,你說他‘哇哦,都快死了還一臉冷冰冰的’的小男孩。”原寒閉上眼睛回憶起來。

    “嗯,是啊,很可笑的,父親臨行前明明都那麽囑咐了,但我出的第一個任務還是因為自己的仁慈和疏忽而差點同歸於盡。那以後我才算懂得,不要給敵人準備的時間,隻有當確定所有敵人徹底死亡時才算結束。”他摸摸胸前,“他在我體內打入了烏茲剩下的一梭子子彈。在計劃中本來是不存在這種狀況的,不過沒想到因為自己的同情心而放過的女孩會突然抓住我的腳腕……怪不得父親說過漂亮的女人都是不一樣的。確實,前一刻她的柔弱甚至讓我感到傷感,可後一刻她扭曲的臉龐上隻有同歸於盡的惡毒。不過還好,這刻骨的教訓起到了應有的作用,生存是最好的老師。”

    “後來就是那樣了,自恃恢複力很棒的我往回趕時還是快死了,當時也不知道怎麽搞的,當我意識終於昏沉時才意識到出師不利,隻記得你蹲在我麵前很好奇地問我——‘你受傷了誒,你沒事吧。’”

    “你一臉的無辜讓我第一次覺得世界上竟然還有比父親更‘傷感情’的人。”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原寒輕輕地說著,“於是這世上能讓我開玩笑的人就又多了一個。”

    “你知道麽。”原寒鬆開師綰,微微虛起眼睛思索著說辭,“比如說,這車庫裏的車都是有價值的,而人命是不值錢的……比如說你看你剛才甚至都沒注意到周圍的那些混混,即使他們突然消失一空。”

    原寒收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沙漠之鷹翻看著——不可否認,他們很有品位,但更大的可能依然是隨眾。在他身上升騰的紫火最後一次出現在女孩麵前,他將所有零件都在空中撥擊散開,然後用火焰煆燒去除雜質,加入一些奇奇怪怪的從小世界中掏出來的東西,用魂力調整精煉出了一柄銀色的沙鷹。

    做完這些,他所有的靈、氣、魂都消耗一空,與之相對的權、力、利和精、氣、神也已萎靡。

    “握好……手臂要伸直……手腕用力……對,就是這樣才能不被後坐力傷到。”男孩站到女孩身後緊貼著她的身體指導著,“槍法不好不要緊啦,我幫你給這槍附了魔,在這世界的話還是能做到無堅不摧永不落空吧。”

    但聰明的女孩卻如同看出了這肯定是要付出極大代價一般不願說話。果不其然,話還沒開口,男孩便又吐了一口暗色的血。

    “……我跟小綰你說過我可以看見未來的碎片吧?我每次嚐試往後看時,卻都隻能卡在最後一幅畫麵上——感覺那時的自己好像一個發光體誒……也許,那之後就是死亡了吧,不管過程怎樣改變都沒用,所以現在為你付出再多也沒關係的。”

    但當他發現女孩表情不對時又急忙改口,“哈哈,不是不是,內個……即使不會死,我也願意這樣的。”

    說完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極度自戀地憂鬱著:“沒想到我這麽變態的人也會死呐……”

    “所以說你一定會死了麽……”看著無奈撓頭的男孩,女孩終於落下淚來。

    “小綰你想啊,能量守恒定律說得好,一切事物的能量不會憑空消失,也不會被創造,隻能是由一個事物轉移至另一事物……所以,人死後靈魂或肉體雖不知變成了什麽事物,也是還存在著的吧?”

    女孩哭得更凶了。

    男孩捧住女孩的臉,用著很中二的詞匯說著:“就算是死,我也一定會從地獄中爬回來找你。”

    “安啦安啦,就算是為孩子著想,你也要好好對自己,答應我!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原寒感到時間將近時不由地說道,他甚至已經聽到命運在極凶猛地敲門!他讓師綰收起槍,然後手壓在她的手上兩人一起輕撫著女孩的腹部,“我現在絕對打不過黃奕之爺爺啊,他其實隱藏得特別深,這種名字後麵帶‘之’的最起碼也是天師道的成員誒!”男孩看了眼早早就隱藏在角落的老人說道,離開之前不忘轉移焦點。

    “喂。”他聽到她喊他,“可別死啦。”

    感情可以這樣簡單。

    他掀起嘴角笑著離開,其中蘊含隱藏了多少苦澀無奈多少堅定瘋魔又有多少人知道?“等我啊。”原寒在通道口轉身,左手食指中指並攏於眼側一揮,灑然去了。

    是啊,擁有就是失去的開始。

    黃師綰很聰明,至少原寒不在的時候是這樣的。但有時候智慧真的無法改變什麽。似乎隻是一個夢,如今她醒來周圍如夢空曠……可浮生本不過一場大夢吧,與其相遇,喜極忘言。

    “爺爺,你知道麽,雖然第一次見到他他是快死的,但後來他在我心中堅不可摧的其實。”黃師綰終於振作起來,淚光閃爍,喃喃自語,“可原來他也是,會受傷的。”

    “可他直到最後,也沒有說愛你是麽。”黃奕之點起許久未沾的煙。

    -資格-

    “哥~!”一個穿著白色的係絲帶的連衣裙、乳白色的絲襪和米白色的公主鞋,及腰黑發簡單紮起的女孩發出驚喜的聲音。

    原寒看到修依放下手中的《靈術圖錄》在他停下的一瞬間就撲進他懷中,一個充斥著親情的擁抱。

    “小依,父親呢。”他問,即使心裏再怎麽難過到無力,看到這個妹妹時他還是笑了一下。

    麵前的女孩很快地嘟起了嘴,嚷道:“拜托,應該先問一下我的吧!”

    “有正事。”原寒說著便在後者的嬌嗔中將她攔腰抱起,躍上樹枝,向自家院落的方向躍去。

    “在家吧。”他說道,畢竟如果沒什麽事的話,父親應該一直都在家呆著看書的。一個已然強大的獨身男人還能做什麽?似乎除了吃飯睡覺便是將他和她調教成神罷了。在嚴烈這位父親眼裏,他倆就像豆豆一樣吧?

    “嗯。”修依靠在原寒的懷裏緊緊地抱住他,閉上眼睛,嘴角微笑。數清楚他為她殺了多少人,受過多少傷,應該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原寒知道,自己覺醒後才可能有麵對即將發生的事的資格,如果找到父親讓他給自己解除封印……即使是死……即使是死好歹也要拚盡全力對不對?正如所有他人眼中的天生強者一樣,原寒早已習慣了與死神遊戲。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

    為了獲得擁有權力的資格。

    -交易-

    “村雨你承認吧,這麽多年了,你就是來折磨我的對不對?”昆生最後撫摸著這柄妖刀時如是說,但直到最後一刻它也沒搭理他。

    “是這顆星球的自轉讓你分心了麽。”嚴烈淡淡道。

    “算了,喏。”昆生將村雨從手上的戒指狀的小世界中解除鎖定拋給炎爵,“說真的,其實我不適合打架。”

    “借口。”嚴烈淡淡地說道,“你的戒指是你親自壓縮空間做的小世界吧,順便給我兩個怎樣。”

    “可以。”出乎意料的,昆生答應了,“對了,你就對那個孩子那麽有信心?”

    “你相信命運麽,我一直覺得每個靈魂最初都是一樣的,隻是被注入到了不同的容器內、在不同的外界環境下才有了不同的故事。至於他……”嚴烈調整自己的語氣,努力使自己說的話有信服力,“他……或許你就可以理解為一種必然會存在的生命。而這麽多年來,我給他的力量也是不擇手段所能得到的全部了。”

    昆生虛著眼歎了口氣道:“嚴烈你當初和她在一起時就會知道早晚都是有這麽一天的,魔與神是不該產生愛情甚至於後代的……所產下的[魔神之子]將會承襲魔、神的特性……”

    “會很強,所以‘他們’不允許他的存在。”兩人同時說道。

    “說辭這麽多年來都一字未變啊……這些我當然知道。畢竟強大的天賦令人恐懼,很多時候人們無法接受天才,往往是因為在和他們的比較中,覺察到了自己的卑微無力。”炎爵淡淡說道,“但你也應該知道——上位的[王、皇、帝、尊、君],坦白講,某種意義上差距反而不如下位[士、師、將、者]和中位[子、虛、靈]大,所以我要跑的話‘他們’也沒辦法。”

    昆生看著他點點頭,良久後又搖搖頭,“無所謂啦,我隻是個商人啊,今天過來,主要還是跟你做筆交易。

    嚴烈看著他,不說話。

    昆生也終於認真起來。“白澤後裔,也就是那頭名為金澤的魂獸,在你這裏是吧……”

    嚴烈也虛起眼睛看著昆生,“哦?所以呢……”

    昆生並沒有回答他,而是從小世界中捧出了一朵植物……或是精靈一樣的東西,後者通體發著熒光,懸浮在昆生的左手上,她有著類似於eve的形體,隻是臉部是一位可愛的卡通少女形象。

    “靈空女,二十年吸收草木日月精華,三十年成植,最後五十年通靈。”昆生指著手中近乎透明的白色發光體說著,“你以後是打算讓金澤做那孩子的魂獸的吧,這靈空女可以讓白澤的力量覺醒。”

    “嗯……所以我這裏有什麽你所感興趣的麽?”嚴烈摸摸下巴說道。

    昆生突然閉上眼呼了口氣,然後睜開眼說道:“我需要我父親空邢之的那本日記……我知道在你這裏!以及……曾作為我掌控時間的……母親……時阡陌手下所逃脫的你關於她的情報。”

    “情報換實物,我最喜歡的交易啊……但是這種事……倒不至於說成是逃脫吧……其實我隻是突然有事就不跟她切磋了而已。”嚴烈抿著嘴這樣解釋著沒人會信的話,自顧自點點頭表示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