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道上，林蔭路下。

    原寒將修依輕輕地放下，掃視著麵前。這裏鋪有一條長長的青石路直通山腰處自家的宅院，兩邊是稀疏的竹林，有危險存在的話應該極易被發現，可盡管沒觀察到什麽，他早已超越生物極限的對危險本能的感知已經暴露了對方。

    “那裏。”女孩指向正前方，接著一個白影慢慢地顯露了出來，仿佛從另一個空間進入此地。隻見他雙手攏在胸前的長袖裏，體內靈氣覆蓋在月影武士特殊的銀絲長袍上，修依釋放出的靈能撞擊衝擊到他前便自動從其兩側分裂而過。

    他慢慢地飄向原寒，同時說道：“看來那十六位失敗了，不過若沒有他們的失敗，便也不會有我的存在了。我觀閣下，怕是已無力再戰了吧。”說著他突然抽出右手猛地甩向原寒，後者伸手握住劈來的湛藍雷電。

    “肉體無傷，卻對靈、氣、魂有著奇效的[洛藍河雷]麽。”原寒看著對麵笑盈盈的對手，可以明顯感到後者的氣勢不再隱藏地攀升，那是他未曾敢長久注視的力量。

    原寒回過頭仔細看著身後的修依，接著搖頭自嘲地笑了下：“小依，去父親那裏。”說完他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謹慎地微微弓起身子，即使左手顫抖得愈來愈厲害身體也沒有移動。

    三人都沒有動。

    “逃啊，我打不過他。”他又無奈地歎了一句。

    “哥……”修依這時才反應過來己方已經處於極其不利的局麵，可是，以前不都是一起出手的嗎？

    “我說。走！”他轉過頭來，修依隻看到他露出了以前從未有過的——絕望。

    湛藍的雷電過度成紫色驟然膨脹，咆哮的雷柱貫通了她的身旁，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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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瞬間。

    在原寒眼中，雷柱仿佛以一種極緩慢的速度碾壓而來。

    他不相信是自己的思維速度在這將死之時就能提速這麽多倍，這一定是艾米的力量，但直到最後一刻他也沒有得到她的幫助。

    他用盡所有的計算能力，以對靈氣魂、精氣神、權力利最精微的操作控製體內的生命力量做出防禦。

    但他突然停止計算，因他能預感到自己也許會在接下來千萬分之一秒的時間裏算出那個他不想得到的結果——縱使拚盡全力，也將直麵死亡。

    所幸根本沒有表現出自己心情的時間了，在死亡的威脅前他隻是感到了迷茫，他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卻又好像什麽也沒想起。他想起了書上“存在的意義是什麽？意義這個詞本身就沒有意義。”等等。那麽自己是為何而存在呢。男孩默默地想著，然後莫名地，他居然來得及回頭看向身後的修依。

    那一刻他眼中是整個世界。

    他懂了。

    “叮叮叮叮”

    是枷鎖崩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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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回到現在。

    雷漿湧過，原寒僵立原處，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否還算活著，他能隱約感受到自己的靈魂力量也被消磨一空。那麽現在自己為何還能思考？這是什麽力量在支撐？

    “這是你最後的信仰麽孩子，就是那種‘我絕不會死在這裏’的內心的聲音在支撐著你麽？”

    是艾米的聲音麽？好像是。

    “你突破了我對你的所有想象，你對[三意]的操作讓我驚恐。但是，你還是要死在這裏。”艾米將聖潔的光團推入原寒的信仰中。過了很久——原寒所“感受”到的很久，他才說道——他“感覺”自己說出口了，可也許隻是在內心裏喊了聲突然“得到”的女人的名字——

    “艾米莉瑞。”

    白色微茫的火焰從男孩的身體上星星點點的冒出。

    然後男孩開始燃燒，此刻他無敵於世界。

    可是男孩笑不出來，力量的代價是生命。

    “為什麽。”

    “為什麽一定要我死？！”

    原寒看向月影的武士，先前有著強大氣勢地後者此刻卻在卑微地顫抖！——那是對更高等的生命本能的恐懼！

    他集中注意力盯著這位執政官，眼中閃過一道白色的光焰，光焰將執政官消蝕的一幹二淨，即使擁有[轉生]特性的月影武士也被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去——於他就像從書中撕下一頁紙丟掉一樣簡單。但他再也沒有看過去，他隻是體味著體內的力量，一句又一句地問著女人，卻又克製著自己不狂亂地散泄力量。

    一句又一句，他詰問著自己無比信賴的女人，卻更像在說服自己。

    “可是……為什麽我還信任你啊。”男孩最後跪在地上喃喃道，“你也知道我一定會從地獄中爬回來的對不對！

    原寒撐起身體，一步一步走到修依麵前，此刻他全身聖潔透明卻璀璨得令人無法直視，他吸入的是風但呼出的是火！他雙手顫抖著不敢用力，卻直接扣住她的雙肩甚至將她的骨骼捏碎！

    “不要死！妹妹。”原寒直視修依的雙眼同時說出了這兩個充滿魔力的詞，那一刻他雙眼的光芒點亮了半邊世界！

    原寒抱住修依，仿佛要將修依融進自己體內，他銀色的淚滴大顆滴落，如對她的愛般滾燙而深沉。

    原寒將自己的第一天賦·[不死]通過體內那種強勁的“動能”剝離出，一幀幀烙印在女孩的靈魂回路上，竟逐漸補足了女孩的第一天賦·[永生]。

    這是[永生不死]這一天賦的誕生。

    “好好地活下去……永遠！”他緊緊地擁抱著女孩。但附著在他身上的光焰像微風中的殘燭般閃滅掉後，他的擁抱迅速得僵硬而冰冷了。

    前一刻修依隻是流著淚靜默地看著原寒，一直到——看著他看著自己微笑著倒下、感受著他的身體變得冰涼而堅硬——都無法接受自己的哥哥已經死去。

    “不要死，不要死哥哥！”女孩擁著他，眼淚大顆地串在一起。

    她撫摸著他，親吻著他，她哭喊著“不要死！”

    但沒有什麽能阻止早已預定的死亡。如果奧丁的昆古尼爾早已投出，那麽注定在這一刻命中這個生靈。

    那是種不可逆轉的死亡。

    呼——吸——“死亡麽……”黑色視界，體內的彩色熱量消失，輪廓化作一滴水的形狀融進大地。

    ——“哥，小依這樣穿怎麽樣。”“啊？很好看啊……嗯！小依穿什麽都很漂亮嘛。”從那以後她就經常穿這種款式的衣服，她了解哥哥，隻有哥哥說“嗯”時是肯定的語氣才是真的很好，而不是敷衍了事。無論對方是誰經常會敷衍、有時完全以自我為中心便不管別人是何感受的討厭哥哥啊。

    ——“哥，你陪小依出去轉轉吧。”“好啊，走吧。”從那以後修依看到哥哥完成父親給他的任務後一個人發呆或看書時，就常常叫他出去，每次他都很高興，但你如果不叫他，他一定懶得動。唉，麵癱又死宅的哥哥啊。

    ——“哥，你看小依今天有沒有什麽不同。”“……嗯？當然，你化了淡妝嘛，不過美人應該素顏哦，況且化妝的最高境界是無妝，不過這也是為了美女準備的啊，講過多少次美人和美女的區別了……下不為例。”然後修依再沒化過妝。總是喜歡區別美女與美人、可是自己卻又似乎對所有好看的、和自己年齡沒有“太大”差距的女性都秉著“上下求索”的精神的哥哥……

    ——“哥，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什麽日子？”“喂，你不能認真點嘛。”“好吧好吧，額，不會是你已經十二歲了吧。”“你說呢！”“所以……猜猜我給你準備了什麽禮物？”然後修依撲過去狠狠地在了原寒的臉上咬了一口，“快交出來，不然我就告訴千夜姐姐你和師綰姐姐的事!”“……”

    ——“哥，怎樣才能好好地活著呢，做些有意義的事麽？”

    “好好活著……就是今後無論怎樣，你都一定要感到開心吧。”

    哥哥，我真的不想……真的不想失去你啊。

    並不憤怒，隻是悲傷。

    那種力量。

    虛無之域

    命運與規則之神漂浮在這虛無中。

    自太初起他便是虛無。這虛無，即是他。

    隻有虛無才是永恒。

    在他龐然意識毫不起眼的一處，無數道繁雜的信息流在命運與規則中運行變換著。其中一道新增了“騎士”與“守護”含義的真名[蘭斯洛特·原·寒·歐米伽]的信息流中，第一天賦·[不死]的光芒破碎，匯入另一處新增了“不死”與“妹妹”含義的真名[修羅·迪森瑞文·妮希婭·依然]中的某個信息流片段內，並與之融合。

    同時，前者原本的天賦從各自的位置向前閃現。新的第一天賦·[暴君]覆蓋著失去所有光澤卻不消散的[不死]，而第五天賦的位置上，浮現出一個嶄新的模糊的陰影，然後被命運與規則之力衝刷凝實——

    [眾生之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