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風光之萬家燈火(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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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城有一種職業叫少將。

    其實是人們的自嘲。

    市政管理,有環衛所。環衛所就是城市的美容師,打掃清潔的。當然裏麵是有正式職工的,正式職工自稱掃將。既是對自身的不滿意,又是自我的消解。

    但是真正做這個工作的卻另有其人。

    臨時工。

    正式工把收入拿一部分出來,活路就交給臨時工來幹。

    邱雨晨的父母就是這樣的臨時工。

    兩口子辛辛苦苦生了兩個女兒,大女兒在恭州已經結婚有子。小女兒本來也在恭州工作,不知道什麽原因回到了龍城。還好學得一手打字的技術,很快找到了工作。

    龍城最早的打字店在廣場電影院旁邊,是一個姓唐的老板開的。那個時候的電腦之金貴,簡直不可描述。

    兩間屋子,外麵的接待客人,有什麽業務就告訴他。能不能做,多少錢,先說好。然後他推開中間的茶色玻璃門,換鞋進去,客人在外麵等。弄好後拿出來,再換鞋。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裏麵電腦長啥樣,怎麽弄的,一概不清楚。

    後來就多了,電腦雖然很多人還是不懂。但是見多了,至少不會認成電視機。同樣也不會設置密室了,所謂司空見慣不為奇了。

    但是邱雨晨這家老板還是很有頭腦,一來龍城就是最大最新最齊全的各式設備,服務,項目。政府這邊的關係也相處愉快,所以,很快就拿下龍城同業市場的第一把交椅。

    等到邱雨晨回到龍城,畢竟是在大城市工作過的,經驗能力還是略勝一籌,所以很快就成為打字員裏麵的佼佼者了。

    邱家住在城裏罐子口菜市場旁邊,那一帶算是比較中心的地方。但是比較破舊,是一棟陳年的老樓。門口一個不大的水泥壩子,種有幾棵泡桐樹,中間還有一個水泥台子,四個水泥凳子。壩子也不太平,也不規則,因陋就簡修的,下麵就是一個堡坎。堡坎旁邊是另一棟居民樓,罐子口周圍就有幾十棟這樣的老樓,大家住在這裏方便。買菜啊,出門啊什麽的都方便,周圍也是熟人居多。

    邱家兩口子辛苦,早出晚歸的。收入也不高,房子更是逼仄。隻有一個臥室,陽台上就是廚房,旁邊有一間不到十平米的通道,放著一張小床,那就是邱雨晨的閨房了。采光性很差,牆壁上還掛著一張放大的藝術照。藝術照裏的邱雨晨看不出快樂,倒是很多的迷茫。一雙小眼睛,裏麵不知道是什麽內容。吃飯的時候桌子擺在床前,吃完後再折疊放一邊。陽台上更是每一個空間角落都利用得幹淨。靠近窗戶這邊牆上釘了板子,可以放東西。上麵還掛了籃子,也放滿了東西。

    接觸一段時間,於遠明去過邱家幾次,和她的父母都合得來。看得出來,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人。但是相對來說,邱父更老實,幾乎不說話。每天都是悶著頭做事,悶著頭喝酒,悶著頭吃飯。邱母還經常嗬斥他,為了紅燒豆腐勾不勾芡,也要數落他幾句。邱父還是不說話,實在受不了了就回一句:你一天都說我。

    於遠明心裏有些想笑,又不好笑得,隻能默默吃飯。

    但是於遠明和邱雨晨的關係,公司知道的人不多。因為她本來是兼職,少於來公司。業績也不太好,沒什麽人關注。

    於遠明也沒有在公司顯擺這一層關係,所以大家都還不知道。

    於遠明後來發現邱雨晨有一段時間心事重重的,問她也不說。

    有時候去她工作的地方找她,那裏的人倒是熟悉了。好幾個經常開玩笑,問什麽時候吃糖。

    於遠明笑笑不回答。

    那天晚上,八月的一個深夜,兩人吃完燒烤很晚才回來,於遠明送邱雨晨回家。

    在樓下,兩人還是舍不得分開,又抱在一起。邱雨晨輕聲問:遠明,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未來?

    於遠明手裏不停撫摸,聽到這話,瞬間頓了一下,嘴巴還是在回答:現在還沒想。

    邱雨晨輕輕歎了一口氣:我們都不小了。我經常在想,再過幾年,我們會怎麽樣?

    如果結婚,怎麽結?

    於遠明也停下來,隻是抱著她,眉頭緊鎖:這個事情我真的沒有想過。如果是我倆好,幾年後就結婚沒問題。就是房子需要解決。

    邱雨晨說:是啊,我家的情況你也看到的。你們桃花鎮,我是不會去住的。要說買房,你現在有多少錢?

    於遠明沒想到突然問這個問題,隻能硬著頭皮說實話:沒多少。買了公司的原始股。手裏還有不到一萬塊。

    男人的錢財就像女人的**,總是一個秘密。沒錢的男人怕被自己在乎的女人看穿底牌,從而失去自信。女人擔心脫掉後,海綿背後是兩坨或下垂或幹癟或嬌小的贅肉,讓自己在乎的男人失去了胃口。

    邱雨晨沒有說什麽。隻是把於遠明抱得更緊,把頭埋在於遠明肩膀上,仿佛是生活了幾十年的夫妻。

    於遠明神思飛遠,身體裏突然覺得空虛。

    地球,無人區,信號不通,身邊的隊伍都走散了。水壺裏一滴水都沒有了。

    於遠明已經行走了三天三夜,疲憊無比,又不甘心就這樣死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抬眼望去前麵是大麵積的戈壁灘,一個小沙丘迷人地橫亙在眼前。一步步挪近,沙丘上還有一些灌木叢,正在迎風飄搖。風吹在臉上是熱乎乎的,仿佛有一個巨大的吹風機在對著身體使用大功率。陽光炙熱,把身上僅有的一點水分也蒸發了。嘴唇幹裂,千言萬語都藏在心裏,無法吐露一句。

    走近,走近,踩著鬆軟的沙子,翻越沙丘,透過灌木叢,於遠明看到了一泓清泉。那是月牙泉的姊妹,就那麽靜靜地躺在沙漠中,一動不動。

    於遠明脫掉所有的衣物和重物,一言不發地走進了清泉,把自己交給了這天賜的聖泉。

    邱雨晨也很有默契,閉著眼睛,兩隻手緊緊抱住於遠明的身子。

    兩人終於在沉默中完成了這次激烈的精神交流,於遠明感受到了邱雨晨的暢快淋漓。伸出手來像一個剛剛作案完畢的凶手,隻不過手上不是鮮血淋漓而是滿滿的曖昧,遇到外麵的空氣立馬就變得凝固起來。風吹過來,讓手指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邱雨晨也出了一口長氣,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貌似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隻是在黑暗中,沒有人看得到她的笑容內涵。(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