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難道這也有錯？”

    格洛回應了一個冷冷的眼神，作為穿越人士，他認為自己擁有那樣的人生信念並沒有什麽不妥——每個人都希望把世界改造成所喜歡的模樣。在前世，這種東西通常被成為理想或者野心，這本是一個年輕人麵對命運應有的態度。在他看來，對此表示嘲諷無疑是一種非常無禮的舉動。

    盡管他的理想與騎士的信條存在偏差，但至少目前為止，他行事一直堅持著底線，絕不是那種十惡不赦的惡棍。

    身為一個盜匪頭子，他還堅持著他心中的正義——人性、道德與良知。當然這些東西隻對於他的朋友和一些無辜者存在，敵人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黑影的這些言語在他麵前是如此單薄無力，很顯然並不能讓他動搖——格洛的手指放在了黃金王座的扶手上，上頭有著一顆鮮紅如血的鵝卵型寶石，他的指肚與寶石凸起的無數棱麵接觸著，感受一絲絲旺盛的熱量正在向著他的體內湧來。他在心中默念著【係統】，可這個時候，這些往日裏百試百靈的操作居然沒有任何的回應。

    “這是哪？”

    嚐試一番無用功後，格洛沒有再繼續下去，他望向黑影再次開口問道。

    “你的夢境，天命者。”

    被格洛噎了回來的黑影回答道，他的語氣仍舊平淡，似乎沒有因為這個男人的態度而又所氣惱——他離著黃金王座隻有一步的距離，可是處在格洛的位置，依然無法看清黑影的真實的麵目，隻有一些嫋嫋的黑色氤氳，從他的身體表麵緩緩飄蕩開來。

    就像一隻亡靈序列中的怨魂。

    不過，他自稱“荒狼薩菲羅斯”。格洛想了一想，在《紛爭》中，荒狼是象征征伐與殺戮的星辰，但是“薩菲羅斯”？作為不關心遊戲劇情和任務的PK狂人可不知道那是一個什麽玩意。

    格洛的腦子飛速轉動著，他想了又想，卻怎麽也記不起這個名字的來曆。

    等等，這家夥說這兒是他的夢境——格洛前世研讀過一些關於夢境的心理學書籍。在夢境之中，人很容易見到內心深處最為渴盼的東西，同時，在這種虛幻的場景裏頭往往也會變得無能為力。他定下心神，回憶中書籍中關於夢境與潛意識的一些關聯……

    “你在思考？”

    黑影站在原地，看到王座之上的男人漸漸變得安靜沉默，他忍不住又一次問道。可是當他話音剛落，卻看到那個男人倏地從黃金王座上站了起來。

    格洛向著王座之前羊絨編織而成的猩紅地毯踏出了一步，眼前的景色瞬間變幻——原本裝飾華麗的宮殿內部變為了一片茂密的森林，頭頂再也不見那些光華絢爛的水晶能量燈，取而代之是幽藍夜空中的一輪皎潔明月。月光從層層疊疊的樹冠縫隙之間揮灑而下，草地鋪滿了銀色的霜華，而在格洛的身前、身後、四麵八方，全是一眼望不到頭密密麻麻的無數黑影。

    “薩菲羅斯，你說這兒是我的夢境？”

    格洛仿佛毫不在意眼前的詭異景象，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然後，向前邁出腳步——在他身前，一個個黑影如同泡沫般冰雪消融，月光落在他的臉龐上，折射著冰冷的白色光澤。

    “不錯，你所看到的，都是你的夢境，來自你內心深處的欲望。黃金王座，代表著你渴望權力的頂峰……嗬，那可是無數血肉和苦楚堆砌而成的東西。”

    “那現在呢？你又能說說是怎麽回事嗎？”

    “你的恐懼與不安？森林、月光，還有無數的敵人……天命者，你的心裏似乎對我懷有深深的敵意。”

    黑影的聲音在林地中響起，似乎每一道黑影都是真實，每一道黑影發出的聲音都是完全同步一致，這不由讓格洛皺起了眉頭，任誰聽到這樣一種嘈雜都不會太好受。

    “但我們並不是敵人。在夢境中，我隻是你內心欲望折射出來的一道虛影。嘿嘿！你繼承了【公正之義】，卻又不願被它所代表的世界線規則所羈絆，這可真是一種有意思的想法。”

    “不過你也不須太過在意，【公正之義】上的那位英靈，壓製它對於我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你隻需要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即可。這是一筆交易，非常合算的交易……”

    黑影不停絮絮叨叨著，格洛的眉頭卻越皺越深，他向前伸出了手，月光忽然變得不同尋常的明亮，整片森林都被籠罩於一團幽靜的銀色薄霧之中，黑影瞬間消散——一隻手掌掐住了黑影的脖頸位置，將他像隻雞仔一般輕鬆提了向來。

    “你在誘惑於我嗎？魔鬼先生。”

    黑影有著與格洛相差仿佛的身材，但是這樣一種狀況的發生，不由讓他頓時陷入極大的驚訝——作為執掌黃昏秩序的諸神之一，他的本體的確來自於深淵。不過見到格洛叫破他的來曆他倒沒有多少心慌，真正令他感到震撼是那隻手掌，那隻掐住他脖子的手掌，五指像是禁錮神靈的枷鎖一般，徹底讓他失去了對這具身體的控製。

    “你怎麽會有超越神明的力量？”

    黑影並沒有激烈地反抗，他的身形在格洛的手中晃了幾晃後，又重新回到了一動不動，他的身體看似沒有太多的重量——對麵的男子抓著他的這具身體正向著某個方向疾走，斑駁的樹冠陰影在他視線中不斷向後退去。

    格洛並沒有很快的回答黑影的問題，【係統】失去了反應，眼下他隻是希望從這該死的所謂夢境中離開——他不知道現實世界中到底發生了什麽狀況，但是此刻在這兒耽誤時間並不是明智的行為。

    他在林中穿梭，身邊的景色不斷變換，可視線之內始終都是樹木、草地與月光，空氣中還帶著一絲冷冽，他的腳步匆忙，但是呼吸一直平穩——格洛甚至感覺不到自己正在呼吸，不過隨著時間一點點的流逝，他的心底漸漸焦躁了起來。

    這片森林似乎無邊無際。

    他鬆開了手，黑影“撲通”一下趴在了草地上——這個自稱“荒狼薩菲羅斯”的家夥一路下來竟然沒有顯露絲毫的不適，很快又爬了起來。

    “告訴我，怎麽離開？”

    格洛問道。他站在身影的身前，臉上不耐煩的表情表明他正在失去耐心，一雙褐色的眸子盯著黑影一眨不眨——黑影站直了身子，似乎視線也集中到了對麵男子的身上，沉默半晌後，他終於發出了聲音：

    “你能夠打破了靈魂夢境的控製，脫離這件事情，對你來說並不是難以辦到。”

    “是嗎？不如幹脆告訴我該如何去做吧！”

    “天命者，你應該先回答我，你為什麽會在夢境之中會擁有超越神明的力量？”

    “嘿，很好奇嗎？但眼下你並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本。”

    “好吧，我承認這一點。要脫離靈魂夢境，你隻需要按照你之前那樣做就行了，就像一堵牆壁，你拿著斧子去鑿，終究可以打破。不過這件事情很費力氣，我覺得你沒必要自尋麻煩……你可以換一種方式，比如，耐心的等待，趁著這段時間我們一起好好的聊聊天。”

    “除此之外呢？”

    “沒有了。”

    黑影搖了搖頭，他雖然自稱神明，但是現在並沒有表現出一丁點兒高高在上的傲慢，模糊像團影子般的身體似乎進行了一個舒展的動作，看到對麵的那個男人聽到回答後沒有反應，他又自言自語說道：

    “你的欲望，究竟是什麽呢？你看到了黃金王座，卻又可以放棄，你又來到這片森林。在‘黃昏之章’中，森林象征著絕對的自由……還有，你的力量不過是還未達成覺醒層次的菜鳥，可是居然能夠壓製住我的這具分身，我真的越來越好奇了。對了，世界線……”

    黑影這個時候充分展示了話嘮的屬性，他看了格洛一眼，依然沒有停下來，“你好像與這個世界處於平行，沒有任何的交集……見鬼！我好像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我也聽到了，豎琴，還有歌聲。”

    “這不是你的夢境該有的內容。我看到了你的內心，你並非一個狂熱的音樂愛好者。”

    “很不錯的曲子。”

    格洛屏住呼吸聆聽起來。仿佛在某個遠處，有著一位吟遊詩人正在撥弄豎琴——他試圖捕捉這個聲音，但卻發現這段縈繞在耳邊的悠揚曲調突然之間戛然而止。

    “綳”的一聲激響。

    在安普頓礦場，格洛曾經聽過奧利弗彈奏豎琴，他知道這是弦斷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