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穿透靈魂夢境的樂曲，嘖嘖。”

    對於這段豎琴的演奏，黑影看上去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他的目光仿似從遠處的森林中收回，扭過了腦袋——說是腦袋也許並不完全正確，這隻是他模糊輪廓最上頭的一部分，他望著身邊的那個男人，語調突然多出了一絲驚歎的意味，“天命者的命運雖然超脫於這個世界，不過，你卻是我所見過的最特別的一位。我是說，你似乎藏著很多了不起的秘密。”

    “哦？難道你發現什麽了？”

    “比如，流體力學、工程製圖標準、弗洛伊德心理研究、孫子兵法、步兵操典、西方戰爭史……我在其中找到了一種特殊的美感。等等，搖杆驅動程序合集，這是什麽？”

    “呃——你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

    格洛趕緊插話答道。

    “的確。嗯，讓我想想……這些東西必然有著它的價值，我們可以做筆交易，以深淵的名義起誓，我絕不會讓你吃虧。”

    “那好吧！魔鬼先生，先說說你的條件。”

    ……

    “格洛……”

    安普頓礦場的狂風持續了一整個夜晚。不過隨著煉金試驗室中的光芒逐漸暗淡下去，風力的強度很快變弱了許多，斯考特、奧利弗、萊文、廚師老約克等等，還有小芙妮，一股腦的跑到了試驗室中，他們團團圍住了昏迷中的盜匪頭子，人群擠得密不透風，而最前頭的，則是法師小姐，她的手掌貼在了盜匪頭子的額頭上，不停地輕呼著那個熟悉的名字。

    然而盜匪頭子卻一動不動，就好像一具徹底死透了的屍體。法師小姐見到這樣一副局麵不免開始憂心忡忡，她抬頭看了一眼其他的盜匪，發現他們一個個也是神色鄭重，她的心裏很快緊張起來。隻是，出於法師慣有的縝密心思，她將手指頭探到了盜匪頭子的鼻孔前方——

    呼吸仍然存在。

    她終於鬆了一口氣，連帶著旁邊的小芙妮，原本漸漸黯淡的眸子也重新變得亮了起來。

    “頭兒應該沒事，他強壯像頭牛一樣。”

    圍著格洛緩慢轉了一圈後，斯考特作出了結論，他望著身邊，其中幾個盜匪對此說法深表讚同，不斷點著腦袋。

    “可是，格洛先生真的沒有問題嗎？”

    “他隻是睡著了。”

    斯考特上前一步，捏了捏格洛的臉，一個晶瑩剔透雞蛋大小的鼻涕泡頓時從鼻孔中冒了出來，而小芙妮則伸出手指戳了戳。

    “應該，也許，不會有什麽大的問題。”

    作為一名參加了第六次埃塔戰爭的老兵，斯考特有著豐富的急救經驗，他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說道。而一旁的奧利弗早已從地上拾起了刺劍【公正之義】，這柄來自於聖輝教會的神器此時看起來就像一根黑不溜秋的燒火棍。奧利弗拿著這件武器順手耍了個劍花，“錚”的一聲輕響，奧利弗不禁停下了手頭的動作。

    刺劍磕在了用於錘煉武器的砧台上，表麵黑糊糊的一層脫落，露出了一抹銀白——這是刺劍劍身的本來麵目，在法師小姐【照明術】的光線下還可以看到一縷縷仿佛流光一般的花紋，奧利弗橫握著刺劍放到了眼前，仔細地進行端詳。

    “你們就是把【公正之義】變成這樣了？”

    拉迪婭點了點頭，從表象來看，這次“粉末冶金”煉金試驗無疑是失敗了，不過法師小姐倒是沒有氣餒，她伸出指頭在砧台上蘸了一些黑色的碎屑，輕輕地嗅了嗅。

    一股硫磺混合著酸液的味道。

    酸味來自於龍息酸液，而硫磺，在鋼牙草和荊棘花的成分中，幾乎並不存在。那麽，這樣一種味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呢？拉迪婭眨著眼睛，她從懷中再次翻出了小本子，從上至下盯著一條條煉金公式，開始細細地審視。

    公式推理沒有明顯的錯誤。

    她不由漸漸蹙起了眉頭。在老約克的提議下，盜匪們七手八腳地將格洛從地上扶到了一張椅子上，在這一過程中，盜匪頭子的身體一直保持著癱軟的狀態，法師小姐見到這一幕，又有些擔憂起來。她收起小本子，幾步來到了格洛的麵前。

    她撥開了格洛的眼皮，褐色的瞳仁正呈現一種渙散的狀態。雖然他仍在呼吸，但是這副毫無知覺的模樣怎麽都不像安靜睡著了的樣子——在布拉卡達的雲頂城，她曾在老師的法師高塔中閱讀過一些關於靈魂研究方麵的書籍，腦子裏猝然想到這些內容，她突然為之一驚。

    靈魂？

    也許這就是靈魂受到了影響。對照格洛眼下所表現的症狀，她發現這些與書籍中描敘的東西越來越符合——拉迪婭的這番動靜頓時引起了其他人的關注，小芙妮站在她的後頭，嘴唇咬著手指，瞪大眼睛望著這位姐姐安靜得一言不發。

    “拉迪婭……”

    奧利弗有心詢問，他剛一喊出，卻又立即壓小聲音——法師小姐抬起右手，手掌凝結出一團白色的微光，她的口中開始念念有詞。

    法術的吟唱。這幾個月的相處下來，對於這些東西，盜匪們並不陌生，雖然他們對於法術奧秘的了解屬於純粹的門外漢，但他們依然懷著最初見識時的那種“不明覺厲”心態——奧利弗靜靜地觀摩著法師小姐的動作，而斯考特、萊文、老約克，一個個也停止了正準備開口的打算，他們將視線集中到那團白色的微光之上。

    靈魂安撫禱言。這是聖輝教會中的一個零級神術，從基本的知識和規則構築體係上來說，法術與神術有著共通的基礎，呆在阿弗隆聖輝教堂短短那些天的時間，頭腦聰慧的拉迪婭從維拉主教的身邊學習並掌握了這些簡單的神術。出色的領悟能力和天賦讓那位主教大人讚歎不已，甚至生出了讓她加入教會的打算。遺憾的是，法師小姐對此表示了委婉的拒絕。

    她的手掌貼在格洛的額頭上，白色的微光一點點變得濃密，又一點點的消散，法師小姐在禱言的唱誦之中，閉起了雙眼——這一零級神術的強度並不足以從外部打破靈魂夢境。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後，勞而無功的拉迪婭重新睜開了湖藍色的眼睛。

    “奧利弗，我需要一把豎琴。”

    她聲音平靜地說道。她想到了一些事情：在布拉卡達，法師們應對靈魂衝擊和詛咒所采用的手段——她的老師布羅佐有一位關係密切的好友，是一位研究靈魂方麵的大師級人物。作為老師最為疼愛的弟子，她也和那位先生有過不少的接觸，她記起了其中很關鍵的東西。

    “月夜安魂曲”，據說，這是布拉卡達的法師軍團昔日應對惡魔精神控製的有效手段——它本身就是一首節奏舒緩、曲調優美的樂章，在布拉卡達的噴泉廣場、音樂廳等等地方都可以聽到人們的演奏，不過在法師的眼中，灌入了法力和精神控製之後，它將成為一個標定為第三環的法術。

    在《紛爭》的設定中，第三環法術的使用需要覺醒層次的力量。

    很顯然，拉迪婭現在並沒有相應的實力等級，但她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