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建設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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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捂著痛的仿佛快要炸裂的頭, 螢草一手撐著被麵坐了起來。

    此時月上中天,皎潔的月光透過糊著紙的窗戶照了進來, 被窗框切割成一塊塊,落在了地上拉長, 化成不規則的光圈。

    “水……”螢草借由著月光看清了室內的擺設, 是她在天守閣的房間。

    皺了皺眉, 螢草努力的回想著, 卻什麽也想不起。連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都不清楚, 她隻記得自己喝了那個酸酸甜甜的碳酸飲料, 然後……就沒有記憶。

    眉又皺緊了一分, 腦袋刺痛的厲害, 像是有人在拿針刺一般, 螢草果斷放棄了回憶前事。

    她四處看了看, 發現自己的床頭正放了一杯盛滿了清水的杯子。

    “長穀部放的嗎?”今日是長穀部負責近侍的內務。

    “算了,到時候問問看, 再當麵感謝吧。”

    她拿起水杯,一飲而盡。擦了擦被水潤濕的嘴唇,螢草衷心的感謝著在她床前放了杯水的付喪神,實在是太貼心了。

    把杯子放回原位,螢草拉起被子又縮進被窩裏, 她閉上眼。

    ……

    ……睡不著。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睡的太飽了, 以至於現在完全沒有困意。

    螢草翻了個身, 睜開眼睛, 直挺挺的對著有著深色紋路的天花板, 發著呆。

    良久,她半坐起身。

    既然睡不著,那就出去逛逛吧。

    身上穿的衣服紋絲未動,還是她意識清醒時穿的那一套衣服。這也正常,要是有性別為男的付喪神敢動了,螢草絕對要讓對方嚐嚐看什麽叫做大力出奇跡。

    以指為梳,隨意把因睡姿不安穩而翹起變得亂糟糟的頭發捋了下去,螢草換下身上這套名叫‘丹楓秋意’的皮膚,重新穿上了初始裝。

    推開障子門,螢草就發現自己的腳似乎碰到了什麽。

    低下頭一看,是原本應該待在她蒲公英裏麵的招福達摩。

    招福達摩立在她的腳邊,它見螢草看來,蹦了蹦,叫了一聲,似乎是不滿螢草見到它的態度。

    “噓,安靜點。”彎下腰把這個紅胖子抱起來,螢草象征性的捂住了它的嘴,“大家都在睡覺呢。”

    招福達摩又蹦了下。

    “好啦好啦,我這就把你收進去。”這個招福達摩是她臨走前,姑獲鳥硬塞進去的。

    把招福達摩放回了蒲公英裏麵,螢草順著樓梯向下走去,覺得有些奇怪。

    招福達摩怎麽會從她的蒲公英裏麵跑出來呢?沒有她的允許,蒲公英裏麵的東西是不能出來的啊,想不通……

    天守閣依著走廊而建,獨立於別的建築,而大門朝向正對著前方未曾發開的森林。

    繞過拐角,螢草順著走廊,慢慢向整個本丸建築的最中心的庭院走去。

    月涼如水,銀輝撒滿了整個本丸,為屋簷鍍上了層清輝。

    除了庭院裏掛著的那些橘紅色的燈籠還亮著,別處都一片漆黑,看起來大家都已經就寢了。

    這次夜晚的本丸的模樣和螢草初來時所見的本丸,可以稱得上是雲泥之別,至少旁人一點都看不出這裏曾經的是個廢棄、破舊,四處都洋溢著不淨之物的本丸。

    而這種變化也隻不過短短幾天而已。

    螢草在當時她嫌棄不已的小水池前停住了腳步,她低下頭看著倒映著彎月,幹淨清澈見底的池水,偶然微風拂過,水麵便一圈一圈的蕩漾起細微的漣漪。

    忽地,螢草瞧見了呈斜坡的磚瓦上立起了一抹白,像是幽靈般毫無預兆的出現了。

    “喲,這不是主公嘛。”那抹白走到了屋簷邊。

    螢草轉過了身,她昂起頭看著站在屋簷上的那抹白,喚道:“鶴丸。”

    “難道主公你半夜也睡不著覺?要不要和鶴我一起去做個大驚嚇?明天早上讓所有人都嚇一跳。”

    “……你還沒有吸取過教訓嗎?”螢草就不懂了,為什麽鶴丸要這樣不遺餘力的作死,難道活著不好嗎?

    “人生在世,不做出一番驚動世人的大驚嚇,讓所有人都記住他,豈不是對不起自己曾來過這個世間?”

    鶴丸仰起頭看著深色的天空,螢草無法看見他的臉,隻能感覺到獨占在屋簷上的他很寂寞,甚至有些哀傷。

    煢煢孑立,形影相吊。

    螢草的腦袋裏無端端的蹦出了這個詞語,她張了張嘴,然而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不過很快,鶴丸自己就恢複過來了。

    他略微低下頭,對她伸出手,含著笑,“既然不願意的話,那麽,主公可願與我一同賞月?”

    如勾的弦月自鶴丸身後升起,似霧似紗,清冷的光籠罩在他的身上。

    除去紅到發黑,隨風飄蕩的發和清曜黝黑的眼,他簡直白的反光。

    鶴丸眉眼舒展,嘴角掛著輕鬆的微笑,肥大的袖子在微風中起舞,飄飄似流風回雪,宛如從天而降的仙鶴。

    “主公不說話的話,我就當默認了哦。”他從屋頂一躍而下,摟住螢草的腰,又跳上了屋頂。

    鶴丸鬆開手,向後退了一步,對她眨了眨眼,“怎麽樣?是不是很驚訝。”

    螢草沒回話,她轉過頭,俯瞰了一眼下方的風景。學著鶴丸,向屋脊走去。

    大抵是不習慣在凹凸不平的瓦塊上走,螢草才走了沒幾步,腳下一崴,瞬間失去了重心。

    “呼——好危險啊。”鶴丸及時拉住了螢草的手,他鬆了一口氣,“這還真是嚇到我了。”

    “我還是拉著主公向前走吧,要是在我不注意的時候,主公發生什麽意外,那群刀可是會把我五馬分屍的啊。”

    鶴丸抱怨著,語氣還是依舊的很輕鬆,一點都看不出害怕的念頭。

    “謝謝。”螢草有些窘迫,她的手被鶴丸緊緊握住,一路走到了屋脊才鬆開。

    鶴丸坐在凸起的屋脊上,他挪了下身體,拍了拍自己特意空出來的位置。

    螢草看了眼對著月亮的鶴丸,也坐了下來。

    蟲鳴聲此起彼伏,輕輕的叫喚著,微風輕拂,像是怕驚擾了今夜的景。

    一草一鶴靜靜地欣賞著每夜都有變化的月,一時沒有話可說,但氣氛卻很融洽,也不見尷尬。

    “月亮,”螢草率先開口了,“很漂亮。”

    讓她忍不住想起輝夜姬的幻境,由竹林中升起的月,還有那隨意落在竹林中的屏畫。

    “是啊,很漂亮,但觸不可及,太過冷清了,也太過寂寞了。”鶴丸望著月喃喃自語,旋即他扭過頭湊到螢草的麵前,“難道主公就不在意嗎?我的來曆。”

    螢草稍稍後仰了一下,她推開鶴丸湊的太近的臉,轉了個身,去看小坡之上,已然開出細小花苞的萬葉櫻。

    “誒?就這麽不待見我嗎?”鶴丸捧著心,開玩笑的說道。

    “我覺得這種事情在不在意都無所謂啊。”螢草把蒲公英抱在了懷中。

    鶴丸臉上浮誇的表情不由得一怔,他略略側過頭看去。因為是背對而坐,他隻能看見螢草凝視著遠方,稍帶點認真的側臉。

    “大家不都是有不想說的過去和秘密嗎?這種事情很正常,也很常見吧。我隻需要知道你是我所知道的那個愛驚嚇、愛惡作劇,沒有什麽壞心眼,害怕寂寞的鶴丸就夠了,深究過去又有什麽意義呢?現在站在我麵前的,是現在的鶴丸國永啊,他不屬於過去,也不屬於未來,隻存在於現在。”

    鶴丸睜大了眼睛,而後一笑,有些無奈,“你還是真是個豁達的主公呢,沒辦法了。”

    他拍了拍手,站了起來,插著腰對著月亮,“今夜月色正好,是個適合說故事的好日子。”

    “……你開心就好。”螢草對於鶴丸的過去保持著,如果你說她就聽,不說也沒有關係的態度。

    在陰陽寮中也是如此,安倍晴明的式神來自各地,陰陽寮幾乎將整個日本地區的妖怪、神明都包括了。

    他們皆有自己不算愉快的過去,在剛開始來的時候還避而不談,久而久之就自發的說了出來,還把自己的故事當成睡前童話,講給寮裏的幼崽聽。

    “我是別的本丸裏的刀,是那個本丸唯一一把四花太刀,也就是你們審神者之間所謂的歐刀。”鶴丸坐了下來。

    “可是當我被鍛出來的時候,那個本丸的審神者已經不見了,據說是回到現世了。”鶴丸還記得當初他出來時,大家的表情,很開心很開心的那種。

    “我在那裏待了將近一年的時候,而審神者也一直沒有回來。時之政府那邊要回收本丸,付喪神們都拒絕掉了,固執己見的認為審神者一定會回來的。”

    螢草聽到這裏,忍不住回過頭看了一眼鶴丸,冷冷淡淡的神色,仿佛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一般。

    “本丸沒有靈力的提供,練度比較低的刀率先撐不住了,變回原型陷入沉睡之中,繼續等待、相信著審神者終有一天一定會回來迎接他們的。”

    “很傻對不對?明明……明明知道對方不會回來了,還要繼續的等待下去。還說什麽,在審神者回來的時候,一定要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說歡迎回來,辛苦了。”

    鶴丸捏緊了拳頭,“真的很不甘啊,於是我逃了出來,在戰場上遊蕩著,我想尋找到那位隨隨便便就許下自己沒有兌現過的承諾的審神者。”

    “或許是太異想天開了,最後我連回去本丸的道路都忘記了。”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在戰場徘徊了多久,又尋找了多久。

    因為沒有審神者靈力的支持,又不甘於就此消失,鶴丸便主動的接觸了暗墮。

    但這一切終將是過去了,說他無情也好,冷心也罷,至少此刻的他是屬於這座本丸的。

    “哈哈哈哈,是不是覺得我很愚蠢?”鶴丸久久沒有等到螢草的評價,他回過頭。

    肩膀一沉,低下頭看去,發覺螢草靠著他的肩膀,已然閉著眼睡著了。

    “……真是的,鶴的故事就有這麽不好聽嗎?看來還是要多多加強敘述能力啊,真是拿你沒辦法。”

    鶴丸泄憤般的戳了戳螢草的臉,他溫柔又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保持著這別扭的姿勢,打橫抱起了螢草。

    從開著的窗戶跳了進去,鶴丸輕盈的落地,動作小心翼翼的,害怕因此吵醒螢草。

    他剛一進屋,便發現長穀部就站在屋內靜靜的看著他。

    “交給我吧。”長穀部上前一步,伸出手。

    鶴丸撇了撇嘴,把螢草交給了長穀部。

    看著長穀部把螢草塞進被窩裏,鶴丸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長穀部頭也不回,“恰巧。”

    為了保護主的安全,長穀部在當值的時候睡的一向都很淺,當他聽到了隔壁開門的聲響時,就已經醒了。

    可惜,來的太晚,螢草已經離開了,他隻好在屋內守著,等待螢草的歸來。

    “如果你敢對主做什麽,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在鶴丸跳離窗戶之前,長穀部冷冷的拋過去了這一段話。

    鶴丸一滯,“你聽到了?”

    長穀部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放心吧,我不會對主公做什麽的,不要總是把我當成壞刀啊。”鶴丸扶著窗框跳了下去。

    長穀部回望了一眼鶴丸離開的方向,他看著睡的很香的螢草,幽幽歎息了一聲,“主啊。”

    *

    翌日。

    “此行的目的,我已經跟你們說清了,是去淨化你們身上的暗墮,還有治療。”螢草在一堆身材高大的付喪神裏,顯得格外的嬌小。

    長穀部上前一步,“不在名單上的付喪神還請後退一步,與我一起在主不在的日子裏,治理好本丸。”

    需要治療和淨化的付喪神都是本丸原本就有的付喪神,而剩下留在本丸裏的付喪神,螢草就隻熟悉長穀部和鶴丸兩個。

    鶴丸就別提了,把本丸交給他,等她回來的時候,對方說不準已經被氣到暗墮的付喪神們大卸八塊了。

    所以,把本丸交給長穀部來管理,是最為省心的。

    螢草看著退到後麵去的付喪神,點了點頭,“我不在的日子裏,就麻煩長穀部你了,有事情要找我的話,就到平安京這邊來吧。”

    “謹遵主命,還請主一路小心。”長穀部彎了彎腰,他也同樣後退了一步,站在了留守本丸的付喪神的最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