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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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目睹著耿破奴帶領身後的西涼士卒終於出現,大帳空地前最感到驚喜交加的,自然非曾誇下海口的耿毅莫屬!仿佛久旱逢甘霖般,看著耿破奴那熟悉的身影走出了薄霧,其身後更是緊緊跟隨著護糧隊的其他幾名西涼士卒,且一個個背著各自的行囊,耿毅幾乎就要當場欣喜若狂地喜極而泣起來。。。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

    看你這竇齊,如今倒要如何收場!有了今天的這次教訓,以後,看你還敢不敢再擺出那副令人惡心的臭臉!

    耿毅一臉得色地翹著嘴角,幾乎快要笑出了聲來。雖然自己之前對耿破奴也一貫有些看不順眼,但是此刻,和那令人極度厭惡的竇齊比起來,耿毅心中倒是寧願耿破奴這回立下大功,甚至讓自己屈居其下,也再不想看到竇齊那得意忘形、囂張跋扈的嘴臉!

    因此,這一刻,大喜過望的耿毅在驚喜之餘,立刻在心中搜腸刮肚地整理起腹稿,準備好好地奚落一番片刻之前還在不斷貶損護糧隊的竇齊,痛打一番這隻落水狗,也好作為方才的回敬!

    可就在此時,耿毅臉上的喜色卻不知為何,竟在微微一愣之後,又漸漸僵在了原處。。。

    前一刻還洋溢著喜悅的臉上,這時,那春風得意的笑容經寒風輕輕一拂,便仿佛又即刻被凍得如寒冬臘月一般,毫無血色。甚至,此刻耿毅的臉色,竟比最初望眼欲穿之時還要難看。來不及收回的嘴角處,更是甚至已微微抽搐起來,目光之中更是充滿了一落千丈般的絕望。。。

    順著其呆若木雞的視線望去,隻見,緩緩走出薄霧的,的確是耿破奴於幾名緊隨其後的西涼士卒無疑。隻是,在僅有他們幾人走出薄霧後,淡淡的晨霧中,卻再也找不到任何其他人的身影。。。

    望著跟在耿破奴身後三三兩兩的幾名零落士卒,前一刻同樣正感到一陣驚喜的耿樂,不禁用顫抖地聲音輕輕數道:

    “一。。。二。。。三。。。四。。。五。。。六。。。怎。。。怎麽就隻有這麽幾個人而已?”

    是的,步出晨霧,緩緩走來的護糧隊士卒身影中,算上為首的耿破奴,也隻有這區區六個人而已,可謂一目了然。也絕不可能輸錯,五歲小童用兩隻手便可以輕易數得過來。若是碰到六指的怪胎,甚至一隻手也有可能。。。

    而更讓耿毅近乎絕望的是,待這幾人走得近了,耿破奴那已然寫滿了失落與惆悵的麵容之間,更是將耿毅方才燃起的希望之火,徹底澆了個透心涼。。。!

    在這短短片刻之中的大喜大悲間,耿毅似乎仍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一般,一臉茫然地緊盯著一臉峻色的耿破奴,失魂落魄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與耿毅相比,一旁的耿樂似乎相對還清醒一些,在仔細打量了耿破奴身後的每一個人,更加沮喪地發現,跟隨在耿破奴身後前來的,隻不過都是些毛頭小子而已。而再一細看,這幾人,正是昨晚最先舉手、一心想著一年後拿著戍守所得的過更錢滿載而歸、然後回家鄉蓋房娶媳婦的那幾名年輕士卒。。。

    唉——

    隻聽,耿樂長長地歎了口氣:最終願意留下的,也依然不過是這些毛還都沒長齊的青澀少年人而已啊。。。

    而目睹著這幅情景,剛剛還顯得略微窘迫的新任主簿竇齊,這時也終於鬆了口氣般,得意之色瞬間便死灰複燃般躍至臉上,下巴也再度微微翹起,先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起了躲在一側的耿毅那麵如死灰的表情,隨後,又開始不斷地在這些令其感到些許意外的西涼士卒身上掃來掃去、來回端詳。。。

    就這樣,在帳前幾人麵色各異的注視下,耿破奴領著身後護糧隊的五名年輕士卒,來到了空地之上。

    麵對著主將耿恭投來的目光,為首的耿破奴在站定之後,深吸了一口氣,隨即躬身一拜,朗聲說道:

    “卑職辦事不力,有失大人所托,願受責罰!”

    這一句話,仿佛最終的判決一般,不僅宣布了大多數護糧隊士卒們最終選擇的結果,也無異於徹底破滅了耿毅心中所殘存的最後一絲幻想。耿毅那本就已毫無血色的臉上,在忍不住抽搐了幾下嘴角後,心中更是仿佛從方才狂喜的山巔,一瞬間又跌回到了深淵,如同血本無歸的賭徒一般,怔怔地愣在了原處,一時緩不過神來。

    而比起臉色慘白的耿毅,身為主將的耿恭卻隻是神色如常地笑了笑,依舊用鎮定自若的聲音,對正在向著自己請罪的耿破奴道:

    “罷了。破奴你也辛苦,且先退下吧。能有麵前這六位西涼壯士願意留下,助我一臂之力,共同為我大漢戍邊西域,耿某身為主將,已然感到十分的欣慰了。。。”

    話音落處,耿恭雖口上這樣說著,但是一旁的幾人卻都能多少聽得出,其語氣中似乎已隱隱帶著幾分難掩的失落與消沉。耿樂甚至一時有些好奇,不知在自家大人的心底,此刻,是否會對昨晚任士卒們自由做出去留選擇的決定,有著一絲絲的悔意。。。

    若是直接下一道命令、讓所剩的三十九名士卒全部必須留下,會不會也就不至於到這樣的地步了呢。。。?

    隻是,事到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無聲之間,在這場麵略顯尷尬的氛圍裏,除了耿破奴身後的那五個有些遲鈍的小夥子,依然滿懷期待一般,在對主將耿恭行禮過後,便興致勃勃地走到了一旁的範羌處,主動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外,帳前的其餘眾人皆是屏氣斂聲,誰也一時說不出話來。

    而在這令人有些窒息的沉默中,似乎便隻聽得到範羌在一旁於竹簡上刷刷刻寫名字的聲音,以及不時呼嘯而過的凜冽北風,令人莫名地又生出了幾分由衷的寒意。。。

    這時,許是見眾人都有些束手無策,依然是主簿竇齊,又主動打破了帳前的沉默。大概是其已然從剛才短暫的驚訝中迅速恢複了過來,在微微一笑後,便準備再度開口。

    而耿毅見此情形,便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等候著竇齊那毒蛇般的唇齒,對自己肆無忌憚地繼續落井下石。。。

    不過,令人感到驚訝的是,仿佛是注意到尚未至辰時,竇齊似乎還並不急於奚落之前曾誇下海口的耿毅,甚至,語氣之中不僅少了幾分之前的調侃與倨傲,更多了幾分鄭重其事。隻聽其頗為義正辭嚴地誠懇說道:

    “校尉大人果然是大人有大量,不與那些未曾前來的山野村夫一般計較。不過,大軍行將啟程出發,隻待辰時一至、都尉大人主營那邊的號角響起,我們這邊也必須即刻準備上路了。至於缺額之事,看來,似乎也隻能今晨先暫緩一下了。。。”

    這一回,聽完竇齊的進言,耿恭倒是不由得點了點頭。畢竟,竇齊說得也是事實,何況,事已至此,原本以護糧隊中幸存原班人馬作為新建戍守軍脊梁的計劃,如今看來,希望也已基本破滅。待稍後辰時一到,也隻能先率這點兒人馬上路,然後再想其他辦法了。。。

    而見耿恭默默地點了點頭,顯然是總算認同了一回自己的看法,竇齊的嘴角微微一翹,頓了頓後,便又趁熱打鐵般,緊跟著勸言道:

    “其實,以卑職之見,除了竇司馬麾下那匹精悍士卒外,都尉大人此番西征,還帶來了另外幾支朝廷勁旅,皆是我大漢的北軍精銳。說起來,卑職此前便一直在北軍之中供職,與不少隊率也都是老相識,雖資曆尚淺、供職時間亦算不得長,卻願以自家性命擔保,此番前來的我大漢北軍之中,必有足夠膽量的忠勇之士,選擇留在西域,為朝廷與校尉大人效犬馬之勞,迎擊匈奴人隨時可能卷土重來的猛烈反攻!如校尉大人有意,便隻需向都尉大人申請再調撥一部分隊率、什長等軍中骨幹,補充入我部,定可作為我大漢支撐西域的中流砥柱,還望耿校尉和竇司馬兩位大人,趁著大軍啟程之前,可以考慮一下卑職的這個建議。。。”

    “這。。。”

    聞聽竇齊這樣講,耿恭本就已豎起的眉頭不禁又接著皺了皺,但是卻並未保持沉默,隻見耿恭一邊抬眼看了看麵前正一臉誠懇、等候答複的竇齊,同時一邊輕輕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作為跟隨耿恭多年的侍從,耿毅和耿樂一眼便看出,自家大人似乎是對竇齊的話有些動心,但仍然顯得有些猶豫不決。

    沉吟了短暫的片刻,望了眼空空如也的帳前空地後,耿恭又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新任司馬竇威——

    “嗯。。。竇主簿的這個建議,倒也並非不可。。。此番西征,除了末將所部外,都尉大人的確還帶了另外幾支北軍中的勁旅。。。”

    竇威見耿恭似乎是想聽聽自己的意見,於是如此說道。但同時,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緊跟著補充道:

    “或者,不從都尉那人那邊,而是自大人的令弟——駙馬都尉大人麾下的人馬中挑選,也未嚐不可。。。”

    可就在竇威剛剛說到此處之時,耿恭的臉色,卻在不經意間快速地微微一變!隻是,在這旁人幾乎很難察覺的轉瞬之間,耿恭的臉色,又迅速地恢複了正常。。。

    眉宇之間,似乎又有著什麽難言之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