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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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什麽。。。?!

    一聽耿毅此言,耿樂當即倒吸一口涼氣,渾身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你。。。你是說,等匈奴人兵臨城下時,他就準備。。。投敵獻城?!”

    雖說平時對竇齊的印象也極差,但是當腦海中浮現出城中居然會有通敵的內奸之時,耿樂還是當場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倒也不至於。。。唉,你且聽我慢慢說來。。。”

    好在,耿毅隨即便澄清了耿樂的誤解。而後,稍稍頓了頓,見四下無人,耿毅扶著有些昏沉沉的腦袋,再次理了理頭緒,壓低了聲音,略帶神秘地繼續說道:

    “我所指的,是這家夥似乎正在背著咱們暗自裏謀劃一個新的計劃。。。唉,要說這件事被我發現,也是純屬偶然的運氣。剛剛那個伍長所說的車師國王邀請校尉大人、竇司馬、竇主簿等一行人去飲宴的那次,你還有印象吧,就是在那晚,說來也巧,當時。。。”

    隨著耿毅的敘述,時間,仿佛又回到了不久之前車師後國的都城之中。為款待駐守國都不遠外的金蒲城漢軍,車師後王在都城內擺下盛宴,款待應邀前來拜訪的耿恭、竇威、竇齊等一幹主要將領,以及隨行的幾十名漢軍。酒宴過半之際,同行的耿毅小腹有些鼓脹,便起身暫時離開了宴席,出外打算找茅廁小解。可出來時才發現,這車師後國實在是個西域番邦小國,連個茅廁都小得可憐,根本不像一國之都的排場。宴席上大家開懷暢飲,此時,茅廁外更是排起了長隊,酒酣之餘的隨行漢軍與車師人不少都在等候入廁。看著眾人雖然都有些微醉,但是相互之間禮讓,耿毅自己自然也不便插隊。可是,這小腹處時時傳來的壓力,卻讓耿毅如熱鍋上的螞蟻,憋得實在有些難熬眼看好半天恐怕才能排到自己,不免有些心急。一咬牙,耿毅幹脆扭頭裝作隨處閑逛的樣子,背著手走向了別處,左顧右盼地找尋著有沒有其他的茅廁。可是三拐兩拐、到處瞎走一圈之後,夜色之中,人生地不熟的耿毅不僅沒找到急需的茅廁,想再回去之時,卻連來時的路也找不到了,隻能在空蕩蕩的狹窄街道上咬牙堅持著,心急如焚地瞎轉悠。

    終於,腹中的忍耐似乎也已到了極限,耿毅猛然瞥見一個拐角處十分的幽暗,周圍毫無人影,寂靜得很,猶豫了一下後,耿毅索性咬了咬牙,便直奔那幽森的拐角處而去。畢竟,街邊解決雖然不是什麽文雅之事,但事到臨頭,要是忍不住尿濕了褲子,回去後恐怕更是丟人,說嚴重點兒,不僅有損大漢天朝的顏麵,自家大人臉上也掛不住,更不知道同行而來的那竇齊會以此作什麽文章。因此,兩害相權取其輕,想到這裏,耿毅便不再顧忌,定了定神,又見此處的確隱蔽、無人能夠發覺後,便惴惴不安地準備緩解下腹中的壓力。

    可剛剛小解到了一半,如釋重負的耿毅正暗自感到幾分愜意之時,忽然,自不遠處竟傳來了一陣腳步之聲,同時,還伴隨著隱隱約約的對話。

    是漢話!看來是自己人。。。!

    躲在暗處的耿毅不禁又有些緊張起來,不知到底該停還是繼續。

    隨著腳步聲很快到了幾步之外的距離、而那聲音也清楚地傳進耳朵中時,聽那說話之人的聲音,其中一個,不是別人,竟然正是主簿竇齊!這樣一來,由不得耿毅心下多想,下腹本能地就是一個急刹車,猛地停住了前一刻的釋放,不僅瞬間尿意全無,而且屏氣斂聲,兩隻耳朵也登地豎了起來——

    “。。。我如此做,還不都是為了咱們竇家!更是為了幫你爭取本該屬於你的校尉之位啊!”

    這聲音一聽就知道是竇齊的,也不知道他們怎麽跑到這黑燈瞎火的外麵來聊事情了。或許是為了避開他人,才找到了這個人跡罕至的幽靜角落。而聽其語氣與說話的內容,與他對話之人,莫非是。。。?

    耿毅心神不寧地尋思著,隨即,司馬竇威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印證了其猜想。

    “夠了!那日自蒲類海出發時我就私下裏與你說過,既然同是袍澤,就不要總是挑起事端。雖說那些來自西涼的鄉野村夫未經訓練,的確比不了我帶來的那些屢經戰陣的精銳士卒,關鍵時刻恐怕難堪重任,作為什長和伍長也未必夠格。。。”

    “對嘛!那是自然!耿恭這麽做,刻意提拔他那護糧隊的老部下,還不是為了在這支戍守的人馬內培養起自己的勢力,這才誆騙來那些西涼村夫跟著他背井離鄉來這邊塞喝西北風。你看,甚至連那兩個侍衛也都被委以隊率之任,這不就是明擺著任人唯親嘛!”

    “可是!”竇威的聲調這時忽然高了些,似乎是對竇齊剛剛中途打斷了自己的話有些不滿,但隨即又壓低了聲音,大概是怕被旁人聽到二人的對話,繼續說道:“再怎麽說,他耿恭也是朝廷欽定的校尉人選,位在你我之上。何況還是咱家竇大人向朝廷推舉的,身為司馬與主簿,你我自當盡心輔助其守住此地才是。無論他是姓耿還是姓竇!所以,無論是今天剛剛宴席之上,還是上回出發時那樣,你這些總是刻意針對耿校尉與其手下人的舉止,最好還是盡早適可而止,況且剛剛還是當著車師國王的麵,事關我大漢天朝的顏麵,同為竇氏一族,我也勸你以後也不要這麽惹是生非了!”

    “惹是生非?”竇齊的語氣裏麵似乎充滿了不服氣,“我這也能叫惹是生非?那不久前耿秉他那目無上司、公然違令,甚至和咱們竇大人肆意搶功的行徑,就不是惹是生非了?!就算我這叫惹是生非,也是他們姓耿的先挑起來的。再說剛剛的事情,我隻不過是席上提及了你之前的戰功,那車師後王便自己主動願意先敬你酒、而後再敬耿恭的。就算是亂了次序,又管我屁事?要怪你去怪車師後王去!你這人也是,我替你、也替咱竇氏一族爭了麵子,你卻反而倒打一耙。唉,我這好心人可真是難做。我真的就不明白了,以你的資曆,在這邊塞卻隻是當個區區司馬,還要屈居於耿恭那廝麾下,難道你就甘心嗎?!我問你,你和我說句實話,你敢說你就從來沒有想過當這個戊己校尉?!即便是咱家竇大人指定的姓耿的那小子,你心裏就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滿或怨氣?!”

    不知是不是竇齊的這幾句話戳中了竇威心中的軟肋,一陣沉默後,竇威才緩緩地說道:“唉。。。誠然,我何嚐不想要這校尉之職。。。?!但是,即便你也是為了竇氏一族著想,可這委任的命令到底也是朝廷的旨意,更何況背後還是咱們都尉大人的意思。我竇威豈能違抗?比起這個,如今更讓我心懷擔憂的反倒是你!這麽多年的戎馬生涯,也在目睹的無數血淚教訓中讓我至少明白了一個道理:關鍵時刻,還是凡事應當以國事為先。尤其是像此番留駐西域,甭管誰來當這個校尉,手下也一共不過幾百人馬而已。一旦匈奴遣數萬大軍來犯,大舉反攻,別看今天這車師後王頻頻敬酒,可到時匈奴大軍兵臨城下,不倒打一耙、落井下石,就算對大漢忠誠可嘉了,西域這些牆頭小國恐怕根本指望不上。而如果要靠朝廷的救援,自玉門關至此地也足有輾轉上千裏地,從玉門關到京師洛陽,又是千裏之遙。就算派出的告急文書得以一路順利從咱們的駐地抵達京師洛陽,這期間就足足要有近一個月的時間。等朝廷批複、征調兵員、統軍出征,再到大軍跋涉千裏趕到咱們的駐地,恐怕咱們這幾百漢軍的屍體都早已被黃沙掩埋多時、找得到找不到都不好說了。所以,我早已想過,要堅持到朝廷派軍來援,真正能靠的,就隻有咱們自己這幾百漢軍而已。若外有強敵、虎視眈眈,本就危如累卵,內部若再心生嫌隙、勾心鬥角,縱有金蒲城牆壘為屏障,敵強我弱之下,又豈有不敗之理?竇主簿,有一件事不知你是否想過,若待到破城之日,匈奴人的彎刀可不管你姓耿姓竇,等首級掛到馬脖子上時,可都是一樣血淋淋的慘相!”

    躲在暗處不遠外的耿毅靜靜聽著竇威由衷而言的這番話,心中對這性格直爽的司馬竇威,不禁又多了幾分好印象。能有這麽一位司馬,盡管其對護糧隊的老兵們看法也有些固執的偏見,也並非完全一視同仁,但對於戍守軍來說,畢竟是多少消弭了一些軍中矛盾激化的隱患。看來,竇固能挑這麽一個人來當司馬,似乎也是經過一番考慮的。。。

    而正在耿毅暗暗感到幾分欣慰之時,竇齊接下裏的幾句話,卻又讓舒了一口氣的耿毅渾身猛地一顫!

    “嗬嗬,關於匈奴人卷土重來之事,這個你就多慮了。他匈奴人的確可能破得了那座金蒲城,可至於誰的腦袋會掛在馬脖子上,嘿嘿,可就不一定嘍。。。!”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該不會是和匈奴人。。。?”隻聽原本正有些漸去漸遠的腳步聲猛地戛然而止!竇威大概也是吃了一驚,不禁站住了腳,語氣中充滿警惕地向著竇齊質問道。

    “咳,你想哪裏去了。怎麽說,我竇齊也是受都尉大人大恩的,如今被委以主簿重任,又怎麽可能幹那種吃裏扒外、勾結外敵之事呢?”

    “那你剛才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竇威的語氣中似乎仍未消除疑慮與警惕。

    “嘿嘿,莫擔心。”竇齊仿佛胸有成竹一般,悠然說道:“要說在下雖幹的是文官的事,可卻未必就不通軍事。真到了關鍵時候,就算撇開姓耿的,單憑咱們的那一半嫡係人馬,也未必不能堅守上幾個月,支撐到援軍抵達。”

    而竇威好像並不認同這個觀點:“哼!並非是小瞧於你,但竇主簿你看來還真的是不通軍事。若少了一半人馬,僅憑你我,恐怕還真未必能有把握守得住金蒲城。”

    “嗬嗬,誰說要守金蒲城來著?嘿嘿。。。”

    寂靜的夜色中,不遠處竇齊那詭異的笑聲直令暗處的耿毅感到心中發毛,而接下來灌入耳中的一句話,則更如同當頭潑了一盆冰水一般,讓耿毅驚訝萬分地愣在了原地——

    “我就先給你單獨交個底:真到了那時候,趁著耿恭他們死守金蒲城、拖住匈奴人注意,咱們就可以趁機向西南突圍而去。你恐怕根本還不知道吧。在金蒲城西南方向幾十裏外,還有另外一座足夠你我支撐更久的空城——疏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