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又見陳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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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背後血色的道路已經很長,君子前麵的隻剩三個騎兵。
其餘騎兵的在前麵更遠一些的地方。騎兵統領不是傻子,知道這樣繼續擠在一起隻會一個一個的被君子殺光。
雖然他不相信有人能一人一劍殺光三千騎兵,但是看著那個好像不知道疲倦為何物的男人,他又不得不信。
看著街道上那個殺了幾百上千人依舊麵不改色的男人,那三個騎兵已經倒在君子的麵前,騎兵統領不知道他最後能不能走到光明頂的腳下最後登上光明頂,但是統領知道這樣下去他們所有的人都要死在這裏,死在君子的劍下,包括他自己。
他必須做出一些改變。
他用一百騎兵的生命換來了一些時間,剩下的兩千名騎兵在這段時間裏快速後退,然後再重新列陣。他更清楚騎兵的威力要在衝鋒才能體現出來。
君子走過的路後幸存的幾百名騎兵也已經調轉馬頭迎著君子的後背列好了陣。
距離不是很遠,因為君子不會給他太多的時間。
但是這段距離也勉強夠騎兵組織起一場衝鋒。
長刀斜向前,前麵的街上躺著他那些曾經英勇無畏的下屬,斷掉腿的躺著地上痛呼著,死去的永遠也無法再爬起來。統領的目光像火焰一樣的燃燒起來,悲傷,仇恨,還有那麽一絲絲恐懼和尊敬。
“殺”!聲音有些嘶啞,但是依然帶著不容抗拒的決心和命令。“殺……”身後的騎兵齊聲大喝,殺氣衝天而起。這一次統領衝鋒在最前麵,
不知道什麽時候雨已經停了,太陽已在山的那邊,夕陽如血。
君子的臉上還是平靜,波瀾不驚,仿佛他會一直這樣下去,至到天荒地老。
騎兵統領已經不去想有什麽事情能讓那個男人動容,他隻想快些結束這場戰爭,不是戰鬥,是戰爭,三千騎兵與一個人的戰爭。
兩千匹戰馬踏在石板上聲音像無數把棒槌落在鼓麵,鼓聲激越,最易喚起男人胸中的血性,隻是此時聽來,卻有一些悲壯。
兩千把長刀映著夕陽,刀身便成血色。
兩千騎兵的衝鋒像是一條鋼鐵洪流,統領有信心哪怕前麵是一個山丘,也能將它踏平,哪怕對麵的男人是一堵後牆,也要將它撞到。
君子的目光第一次有了變化,變得更加明亮,他不是明月,明月在他眼裏。
距離不遠,衝鋒起來的騎兵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到了,騎兵統領甚至能看見君子高冠上直直的棱角。
“刷”的一聲,長刀向著君子劈了下來,同時左右各有一把長刀橫削而至。
“當”,鐵劍隔開統領的長刀,左手一拳搗在馬頭上,“噗,噗”兩聲,另外兩名騎兵的半個身子連同長刀飛上半空,就像先前已經出現過無數次的場景。
骨頭的脆裂聲響起,統領胯下的戰馬連帶著人飛向半空,這一次統領緊緊握住手裏的刀。長刀沒有脫手飛出,口裏卻是一口鮮血噴出,人受了重傷。
身為統領,他依然不會是君子的對手,他死命的握住自己手上的長刀,這樣他會多一些信心。
這是君子才想出的對付兩千名騎兵衝鋒的新辦法辦法,打人先打馬,沒有戰馬的騎兵就不再是騎兵。“砰……砰……”聲音接連響起,一匹匹戰馬連人飛向空中,然後吧嗒一聲落在地麵上被後來的騎兵馬蹄踏過。
簡單直接而粗暴,君子有些後悔剛剛怎麽沒有用這樣的辦法。
從高空看去,君子就像一把大劍將騎兵衝鋒的洪流劈成兩半,半空中不停的有人和馬飛了起來。
騎兵統領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他怎麽也沒想到這次失敗的會更快,更徹底。
光明頂上的教宗轉身向著光明殿走去,臨走前對陳半山說道:“讓他到光明城來。”他知道那些騎兵已經攔不住君子。
陳半山在璃城見過君子,他怎麽也想不到當初在璃城看到那個沉默的青年如此的強大。換了是他,也許能解決掉小鎮上的三千騎兵,但也得手段盡出,還得加上道門的神術和咒師的身份。
他在璃城暴露了咒師的身份後並沒有太多的擔憂,教宗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樣對他咒師的身份並不在意,隻要教宗不在意,以他裁決神座的身份他也沒什麽好在意的。
招手喚過跟在身後的一名裁決神殿的執事,低聲吩咐了一句。
執事低聲答應,然後行了一禮退去。
光明城裏一道煙花衝天而起。
看見煙花,小鎮上的騎兵停止了衝鋒,君子也停下了腳步。
兩名騎兵走過去將重傷的統領抬上馬背,其它的人也將將那些受傷後沒有死去的騎兵抬上馬背,然後調轉馬頭,向著小鎮外麵撤去。
隻剩下滿地的殘肢斷臂,還有別馬蹄踩的破爛的屍體。騎兵們沒有太多的悲傷難過,對於他們來說,早就將自己的一生獻給道門。死亡不過是回歸到昊天仁慈的懷抱。
君子孤零零的站在街道的中央,不高的個子在夕陽下卻顯得那樣高大。
……
光明城,距離小鎮五百裏的樣子。
光明城很古老,道門存在的時候它就已經存在。
被光明神術加持過砌牆的巨石的表麵潔白如玉,隻是上麵滿是刀槍劍痕和歲月留下的痕跡,它曾經替道門將帝國的軍隊擋在城外整整三年。
君子站在城牆下看著這座古城,確實雄壯巍峨,比起璃城來竟也是絲毫不遜色。
君子在心裏默默的評價了一句。
但他不是來看風景的,他來是要上光明頂,要上光明頂就得先進城。
城門是關著的,原本在城外列陣準備支援道河鎮的騎兵不知道何時回了城。
但君子還是要進城。
當他這樣想的時候城門卻吱呀一聲緩慢的打開了,不是歡迎他,是因為裏麵有人有出城。
從城門裏麵魚貫而出十三個人,為首一位中年人,正是道門裁決神座陳半山。
陳半山的身後跟著十二個老人,其中是十一個老人都氣息強大,隻有走在前麵的老人平平無奇。
平平無奇的老人與陳半山並排而行。君子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老人很普通很平凡,在市井裏常見的那種老人。
感應到君子的目光,老人抬起頭來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就像早晨遛鳥的老人遇見相熟的街坊打招呼那樣。君子依然回禮,他一向如此,不管是麵對什麽樣的人。
“二先生璃城一別,風采更勝往昔。”陳半山率先開口說道,從璃城到今天,其實也沒有多久。
君子不說話,沉默的看著他。君子多禮,也有例外,也好看對誰,對於傷害了小師弟的人,他並不想行禮。
見君子不說話,陳半山幹笑了一聲接著說道:“本座當日有幸見到二先生,本欲把臂詳談,卻是想不到五先生逐客太急,與書院的先生們還沒來的及說上幾句話就離去。本來甚是遺憾,沒料到先生居然到了我光明郡,看來昊天仁慈,總不想讓她的子民留下遺憾。”決口不提當日他本是為了錦帕而去,也不提前麵小鎮上發生的戰鬥。語氣溫和,言辭懇切。仿佛君子真就是來光明郡做客,他也是那個好客的主人。當真如多年不見的老友。
君子看他卻是越看越厭,想起自己來光明郡的目的,和生病躺在床上的小師弟,一伸手便向陳半山抓去。
陳半山冷哼一聲,接連被君子無視,也有些惱了。
一指點出,迎向君子的手掌,光明指。
當黑夜蒙蔽你的雙眼,手指的方向,那便是光明。當灰燼落滿淩霜的簷,光明在遠方。
道門神術光明指。
出指的時候,陳半山在君子的麵前。當手指點出的時候,他卻去了很遠,指落,陳半山帶著一片光明出現在君子的麵前。
君子看也不看,不知何時出現在手中的戒尺啪的一聲打在陳半山的手指上。
一根手指馬上紅腫起來,他帶來的那片光明像鏡子一樣破碎。
看著自己紅腫的手指,陳半山有些愣住。
微笑點頭的修道人愣住,蒙山頂上的掌教大人也愣住。
陳半山身為道門的裁決神座,不可謂不強大,但是強大的陳半山隻出了一指,就被君子用戒尺打的紅腫。
小鎮上的修道人和騎兵都攔了君子一天,陳半山卻擋不住君子一招。
很沒有道理。
陳半山張嘴欲說“……”又是啪的一聲,戒尺打在了臉上,臉頰立即腫了起來,一口血沫和著三顆門牙從口裏吐了出來。
陳半山癲狂,俗話說打人不打臉,君子這臉打的結實。
半邊臉頰腫起,光滑如嬰兒肌膚,豐如幼童,紅如晚霞。另一半臉肌肉抽動,麵目猙獰。
整張臉看起來就顯得怪異滑稽。
君子看著這張臉,覺得還算是滿意,開口對著臉的主人說道:“嘴是用來說話的,不是用來咒人”。
掉了三顆門牙,能含糊的說話,但要清晰的說出那些咒人的字眼,卻是不能了。
周半山的舌頭在書生的投影世界裏被蘇顏借蝴蝶翅膀廢過一次,回到蒙山的經過教宗的大光明神術治療才恢複過來沒好久。今天又被君子的戒尺打落三顆門牙。
被光明的神輝治療的過程他實在是不想再經曆一次。
對書院,對君子的怨恨終於在他心裏爆發。
“在光明的世界,一切汙垢將被淨化,”這是教典第三頁中的一段話,陳半山說道,因為掉了三顆門牙,語音有些含糊不清:“光明照耀的地方,一切原罪將被審判,凡是質疑昊天的,有辱光明的,都將被放逐,在無邊的黑暗裏永世沉淪。”陳半山低伏在地上虔誠的讀著教典的第七頁的第九段,這一刻的他不隻是道門的裁決神座,他更是昊天最虔誠的子民。
十二位老人來至無字崖,和碼頭上的修道人十三來至同一個地方,此時也拜伏在地上,更著陳半山一起讀著這段話“……有辱光明的,都將被放逐,在無邊的黑暗裏永世沉淪。”
城牆上,戒備森嚴的護教騎兵同樣重複著這段話,整個光明城,整個光明郡,每個地方都響起這段話:“……光明照耀的地方,一切原罪將被審判,凡是質疑昊天的,有辱光明的,都將被放逐,在無邊的黑暗裏永世沉淪。”
高聳的城牆在君子的眼前越來越遠,“偉大而仁慈的昊天,請賜予您最虔誠的子民予力量,您的子民將代您行走人間,將對光明質疑一切,將對您不敬的所有,驅逐,鎮壓,殺死,消滅。”
整個光明郡響起:“驅逐,鎮壓,殺死,消滅。”無窮無盡的聲音。
光明郡上的天空變了,無數的昊天神輝雪花一樣的飄落而下,落在土地上,君子腳下的土地開始燃燒,潔白透明的火焰烘烤著君子的腳底。
雪花落在流動的河流上,落在奔馳的駿馬上,落在灶頭舞動的火苗上,落在鐵鍋裏沸騰的水麵。落在所有一切在動的物體上。
這些力量匯集在一起,來到君子麵前,像一雙巨大的看不見的雙手,推著君子向著道光河對岸而去。
這是整個光明郡的力量。
這一刻的陳半山是強大的,無敵的,在君子一招擊落他三顆門牙時那些質疑的目光再次變得尊敬。
他終究是道門的裁決神座,蒙山頂上最強大的幾位之一。
君子雙手握住戒尺,左右各一頭,雙臂平伸。
這是抵,或是擋,或是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