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君子無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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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峰,佛宗,道門,天棄山那邊的雪人部落都蠢蠢欲動,赤門那邊狼人部落最近一個月到是沒有動靜,但誰都知道那些狼崽子在籌劃什麽。帝國的黑水郡、膠州郡、邙山郡這些日子也表現的不大正常。其它宗門也派出弟子行走,大陸上,眼看是要亂了。”夏至說道。

    有一雙開不見的手推開了一扇看不見的門。

    蘇顏第一次聽人說起這些,看向頤園湖上的那些荷葉,雖是初秋,但荷葉還是翠綠。他知道湖是書院的一個大陣後,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

    目光越過頤園湖,璃城裏那些繁華的街道,落在那些忙碌的人們身上。

    收回目光,跟著夏至在怡園湖邊緩步而行。低頭看著腳下的路,蘇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夏至繼續說道:“那些宗門教派,全都是一些自私自利之輩,隻顧自己的發展,又哪裏理會過什麽人間。可歎還茫然不自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語氣有掩飾不住的嘲諷。

    “這些,本也和書院沒有什麽太大的關係。但是帝國隻有一個書院,人間也隻有一個書院,書院一直在人間,書院不管,誰又來管?”歎息一聲,“老師這百年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否則,區區佛道兩宗,又哪裏夠資格站在書院的門前。”

    “我和大師兄推演了三天三夜,也推算不出這一切的根源。”夏至很困惑。

    道門劍峰,不過的權利欲望,真正的浩劫,來至那不知名的危機。

    從無數的部落到帝國一統天下後,大陸平靜了無數年。雖然也有爭鬥,但那些都沒有動搖過帝國的根本,除了千年前和道門的那次戰爭,更多的是發生在世俗之上的層次。

    人間,始終是太平的。就連和道門的那次戰爭,道門也沒能走出光明郡。

    這一次不同,以她和大師兄對天地的感應。大陸,這一次隻怕是要真的大亂,禍及人間。

    前段時間她與書生一直在調查,卻是沒有眉目。

    蘇顏抬頭,想說些什麽,最終沉默,隻是覺得有些苦澀。

    兩人都不說話,繼續沿著湖邊行走。

    “不過也不用太過擔心,有也許隻是我們多慮了,”夏至打破了沉默說道。

    “大陸要亂,也不是今天明天的事情。我給你講這些,隻是讓你更多的了解書院,明白書院,當真的有一天大陸遭遇浩劫,書院就是人類的火種,也是你一定要守護的地方。”

    夏至繼續說道。

    她一向沉默,今日卻說了許多話。

    蘇顏低聲應是,回頭看了一下隱沒不見的小巷,小巷裏麵的書院,在心底默默的下了一個決定:將來不管怎樣,也要保護書院,或者說是保存人類的火種。

    “二師兄還在光明郡等著我們,我們快點趕過去吧。”蘇顏說道

    夏至抬頭以目相詢,蘇顏點頭示意自己沒事。

    伸手握住蘇顏的手,四周環境驟然變幻,回過頭去,璃城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蘇顏現在是一個普通人,以他的速度,到光明郡真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

    五師姐的手很溫暖,很柔軟,也很光滑。

    蘇顏原來覺得書院裏大師兄最不可測,原來最神秘的其實是五師姐。

    最神秘的五師姐給他上了來書院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堂課。

    ……

    道門的騎兵統領舉著長刀的手始終沒有劈下來,他望著裁決神座陳半山。

    陳半山的目光不停的變幻,內心掙紮著。

    退,還是進。

    兩軍對峙與道光河,君子站在青石上長袖飄飄。

    “轟,轟,轟。……”原野間又響起了大軍前進的聲音,卻原來是玄甲重騎兵與曦城軍趕到。

    刀槍如林,笙旗似海遮天蔽日。

    顧向柏鬆了一口氣。

    君子一直很平靜,不論是他一個人還是身後有千軍萬馬。

    掌教大人雙眼睜開,目光越過平原落在道光河的對岸,書院隻是來了君子嗎?

    不再遲疑。

    感受到掌教大人目光中,陳半山的右手向前一揮,

    騎兵統領手中的長刀向前劈了下來。

    “前進!”

    前排的護教騎兵一抖馬韁,戰馬一聲長嘶,馬蹄重重的踏在大地上。

    “衝鋒”,騎兵統領一聲大喝。

    道光河上光橋光明大盛。

    騎兵縱馬而上。

    沒人能想到道門在帝國騎兵支援到來時發動攻擊。

    但顧向柏不愧是帝國最年輕的軍事天才,臨危不亂。

    “左右”,旗兵手上的令旗極速揮舞,打出旗語。

    玄甲精騎原本一道直線一樣的軍陣分成兩隊,像兩隻利箭射向左右兩側,露出中間的玄甲重騎兵。

    厚甲,重槍,如山似嶽。不如精騎的靈敏迅速,但重騎兵擅長衝撞碾壓,正是輕騎的克星。

    論軍事,帝國強過道門不知道多少倍。道門仰仗是修行者更高層次的戰力,無數年的積累下來,誰也不知道在光明郡的山野間隱藏了多少的道門強者,也許在某一個無名小鎮上,一個破敗道觀裏的一個年老道士,會是知命境的大修士。

    這便是帝國始終無法收回光明郡的跟本原因。

    十二位老人聯訣而出,踏在了光橋上,正是無字崖的十二位修道人。

    無字崖在道門是一個超然的存在,他們不理會道門的一切事務,也不接受道門的一切調遣,每天唯一做的事就是修道。

    隻有當道門麵臨生死存亡的時候他們才會出手保留道門的火種,這一點有些像書院於人類。

    不過書院是守護,無字崖是維護,維護道門對昊天最虔誠的信仰。

    修道人又稱道子,不同於道門聖子。

    道子,是道的兒子,道門的道是昊天,那麽他們便是昊天在世間的兒子。

    在人間,隻有帝王才敢自稱天子,這也是帝國和道門始終無法真正相容的原因。

    修道人不插手道門事務,但卻權利又很大。大到可以罷免掌教大人,當然不是任何時候都可以。

    比如這一代的掌教大人。

    這一代的掌教大人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反過來將無字崖控製在手裏,超然的無字崖被迫接受了光明神殿的調遣。

    而聖子,不過是代表道門在人間的行走,有些類似於傳道人。

    死在道河小鎮上的修道人,不過是無字崖的候補道子。

    君子向前,也走了一步,踏上光橋。

    君子不懼,君子何曾有過畏懼,無懼!

    一道閃電在君子的識海裏亮起,不懼、無懼、不懼、無矩!無矩!!!

    麵對光明郡衝鋒而來的千軍萬馬,君子的眼裏再無它物,不再是不怕,是沒有畏懼,無所畏懼。

    原來不是不懼,原來是無矩!好像身體裏麵一道無形的屏障破碎,君子看向這片天地。

    天還是天地還是地,天不是天,地不是地。所有的一切都很遙遠,所有的一切都很接近。大地上所有的地方地觸手可及,隻要他願意,他能去這世間任何的地方。

    這是一種玄奧的感覺,大地就像一副畫卷,在他識海裏展開。

    無矩,君子無矩,在兩軍陣前,在道光河邊君子無矩。

    從知命到無矩,這道門檻不知道攔住了多少驚才絕豔之人。多少絕世天才一生都隻能徘徊在這道門前。

    所以知命,也是人間仰望的存在。

    沒有什麽能夠阻擋君子的腳步,君子抬頭看向蒙山,目光落在掌教大人的身上,沒有什麽能隔斷君子的目光。

    掌教大人的目光不再平靜,一聲歎息在光明神殿裏響起。書院的弟子,就是這樣的人嗎。右手出現一道昊天神輝,將手裏的紙條焚燒成虛無。

    飛來峰,哪裏是那麽簡單,書院的師叔怕也是要耽誤在哪裏。作為道門的掌教大人,他知道許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那幾位為何不理凡塵,甚至對於夫子的行蹤,都隱有一絲猜測。

    否則,書院在,道門哪裏敢動。

    君子站在光橋上拍出了十二掌,十一位修道人退回到光明郡的平原。

    在城門前見過的平凡老人隻退了半步。

    平凡老人原來也無矩。

    “恭喜二先生無矩。”平凡老人說道。

    平凡老人有一個很平凡的名字,在很多地方都能聽見這個名字,趙有財。

    想是他父母當初取名時希望他一輩子有財,不缺錢花。

    君子沒有回答,連續拍了三掌,這一次趙有財卻多退了九步。

    他沒想到有禮的君子這次無禮,在他道賀時還向他拍出三掌。

    身為無字崖第一人,他沒想到剛剛無矩的君子能將他逼退九步,這便是君子的無矩?

    君子無矩,君子也無懼,以前那些套在他身上那些光明正大禮尚往來的枷鎖,他無懼別人的指責,無懼內心的拷問。

    無懼的君子,這一刻後不再是以前的君子。

    兵器相交的聲音響起,鐵器入肉的聲音響起,人類臨死前的慘呼和肥豬被宰時的嚎叫一般無二。

    護教騎兵從光橋上越過道河與帝國的玄甲重騎狠狠的撞擊在一起,如白色的海浪撞向黑色的巨石。

    巨石巋然不動,海浪翻騰倒卷。

    冠絕大陸的護教騎兵遇上帝國的玄甲重騎,第一次交鋒,護教騎兵丟下三百具屍體!

    帝國的軍隊絕對是人間最巔峰的戰力。

    護教騎兵拋棄自己的機動性和玄甲重騎正麵硬憾,卻是愚蠢的行為。

    這便是道門軍事上和帝國的差距。

    陳半山大怒,一揮手,一群黑衣執事從光橋上飛奔而過,如道道黑煙吹向玄甲重騎。黑煙吹過的地方,重騎騎士呆呆坐立在馬背上,然後胸前飆出一股血箭一頭向地麵上栽了下去。盔甲覆蓋的胸前上出現一道細細的傷口。

    那是鋒利的劍身灌注強大的元氣破開盔甲後所帶來的致命傷害,薄薄的長劍極速的刺入和拔出後鮮血還來不及噴湧而出。

    黑衣執事是修士,厚盔重甲也擋不住他們手中的劍。

    玄甲重騎由於負重的原因短時間和短距離內無法發起衝鋒,移動笨拙的騎士便成了黑衣執事的靶子。

    短短一會時間,死在黑衣執事手下玄甲重騎就有兩百多人。

    戰爭是殘酷的,從來不會因為其它什麽原因而變的溫情,帝國當年一統大陸,同樣是經曆了無數的血與火,同樣的死了很多人。

    顧向柏的精騎還在向著兩翼飛馳,在原野間就像兩條極速移動的黑線。他並沒有回來支援,哪怕精騎才是對付修士最有效的兵種。

    他在等待道門的軍隊全部渡過道光河,那時候,才是圍殲的最好時機。

    顧向柏沒有回援,帝國對於道門的這些修行者同樣也有所準備。

    黑衣執事有幾十人,帝國大軍的後方同樣飛掠而出幾十到白色的身影,手中長劍如秋水,像閃電一般。

    隻是中間距離耽誤的時間讓玄甲重騎損失了兩百餘人。

    沒有人想到道門一來就派出強大的裁決神殿執事加入戰爭。

    白色的身影迎上黑衣的執事在原野間廝殺,半空中劍光縱橫如電。

    出現的白衣人是帝國聖堂的人,一隻全部由修士組成的一隻準軍事力量,裏麵最多的便是明月軒的人。

    玄甲重騎的傷亡停了下來。護教騎兵已經開始第二次衝鋒,挺著手裏的長槍嘴裏裏大聲呼喊著“光明萬歲”瘋狂的向著玄甲重騎衝鋒而來,臉上帶著殉道者般的狂熱。

    每一位道門的護教騎兵都是昊天最虔誠的信徒,光明最忠誠的衛士。

    死去的重騎士被人連人帶馬的快速清理,活著的帝國騎兵冷冷的看著像蝗蟲一樣撲過來的護教騎兵,眼裏閃爍著仇恨的光芒,為那些死在黑衣執事手裏的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