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再次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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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屠夫不是為了自己,因為屠夫出現在這裏就逃脫不了死去的命運,不管是贏是輸,因為他離開了小鎮。
這樣的人很傻,也很可敬,和今天一路追殺蘇顏的那些老人一樣。
蘇顏的目光落在遠方的天邊,他看著天上的白雲,看著地上的野草地上的頑石,看著草屋看著屠夫想起起今天那些死去的老人和小鎮上活著的酒鬼與戲子。
蘇顏若有所思,
莫非,這就是命?
命!
天地間一道道看不見絲線縱橫交錯,繁雜玄奧,命的氣息輕輕蕩漾在天地間。
知命,蘇顏終於再次知命。
屠夫的刀還是別在腰間,他沒有趁機出手,靜靜的等著蘇顏。
熟悉的感覺再次回來,蘇顏忍不住放聲長嘯,嘯聲扶搖直上,來到白雲間。
一輪命輪出現在體內,命輪不停的旋轉,發出蒙蒙的白光,一眼望去如同明月。
明月出現在大海上,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一股無形的波動遠遠傳了出去,道門,佛宗,聽雨樓,劍峰,帝宮,書院等等,無數的人們都感應到這股氣息,
“是誰?是誰的知命爆發出如此強大的氣息,”感應氣機到的人們互相詢問,一道道強大到讓人戰栗的氣息在天地間不停的回蕩,想要探知這股氣息的來源。
明月出現在青山上,
明月出青山,蒼茫雲海間。
轟、轟、轟、雲海之上突然驚雷滾滾,整個天地暗淡了下來,那些厚厚的雲層在極速的奔跑,聚攏,雲層之間道道銀蛇般的閃電瘋狂的舞動。
恍如滅世。
一道青色的身影出現在雲海之上,他長袖飄飄,身邊劍氣縱橫如大河,雙目如雷似電掃遍人間,終無所得。
一道金色的曼妙身影出現在聽雨樓的上空,神識如汪洋大海鋪天蓋地而出,良久,也無所得,
光明頂的掌教大人化成一道白光,神術的光輝濃鬱的快要變成實質,十一隻光明碟極速的旋轉到連空間都扭曲起來,完美的雙眉緊緊的皺成一道遠山,良久,始終推算不出。
在大陸的很多地方都發生這樣的事情,但不管是目光還是神識還是推算,無人能追查到蘇顏這裏,因為蘇顏身邊方圓千裏之地除了開始的波動之後便的雲淡風輕。
因為蘇顏身邊方圓千裏之地出現了一層透明的無人能夠感應的到的屏障。
這道屏障阻擋了所有的探查,不管是無矩還是無矩之上。
蘇顏很快發現了不對。
以前他入知命的時候體內的氣海雪山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一輪淡淡的命輪,哪像如今。
星海依舊,青山依舊,命輪化成了明月。
這樣的事情他從來沒有聽說過,也從來不曾在那本書上看見過。
但他並沒有想太久,想不明白的事現在暫時就不去想,他記得屠夫還在等他。
……
蘇顏的劍出現在手上,平平向前。
屠夫的眼光不加掩飾的欣賞,手再次落在了刀柄上。
長劍離開掌中分開野草頑石在大地上麵一丈的距離向著屠夫而去。
誰先誰後沒有太大的關係。
屠夫不動,刀已經到了手中,他的刀從不離手,靜靜的等著蘇顏的劍。
劍起而風至,‘叮’屠夫橫在身前的刀發出一聲脆鳴。
屠夫皺眉,身影突然消失在那裏,屠夫不見了。
長劍像青色的鯉魚回頭而遊,十指再次落在劍柄上,蘇顏並沒因為屠夫的消失而放鬆警惕。
因為屠夫不會走,一個將死的敵人不可能來見你一麵隻為同你說幾句話看你入知命然後擋你一劍就飄然遠遁。
沒有人會相信。
後背突然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然後長劍映出背後的刀光。
蘇顏轉過頭正看見屠夫站在身後,刀已經到了麵前,橫劍,長劍如鐵索擋住屠夫的這一刀,蘇顏連退了三步才站穩身子。
刀光再起,蘇顏像一塊石頭一樣飛了出去,手掌的虎口已經開始流血。
“戰鬥不是這樣的,”屠夫看著蘇顏說道,“我知道你還有一副畫,拿出來吧。對於一個比你多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來說,仰仗外物並不是不公平。”
蘇顏吐出了一口鮮血,他知道自己的內髒已經被刀氣所傷。
屠夫實在太強大,蘇顏從開始到現在隻出了一劍。
屠夫是走過光明渡過永夜的人。
畫卷再次展開,一座青山出現。
“有些意思,”屠夫說道,毫不猶豫的向著青山走來。
屠夫來到青山之前,屠夫走過青山間,屠夫來到蘇顏的麵前。
“如果我和你生活中同一個時代,我永遠都走不到你麵前,但我沒聽說過這山,也沒見過這山,對於我來說,自然就沒有山。”屠夫說道。
夫子怎樣的強大,青山怎樣的不可攀越,但隻要沒聽過沒見過,屠夫的眼前就沒有山。
沒有人能想到青山對屠夫無用,
書生也想不到。
屠夫看著蘇顏的目光流露出一絲惋惜與歉意。
刀光已起,刀光還是斬在青山上。
蘇顏將畫卷橫於胸前。
“你說的對,戰鬥不是這樣子的,你如果真的想我死的話就不該說這麽多的話。”
屠夫沒見過青山沒聽過青山,青山自然不在他心裏,但是畫在蘇顏手裏,畫上麵被書生糊了厚厚的一層這個世界最接近混沌的東西。
屠夫不在說話,刀光再起,刀光再落在畫卷上麵。
蘇顏的臉色卻變的蒼白,畫擋住了刀,但每一刀卻像是一座山砸向蘇顏。
因為畫上的青山在他手上沒有落在地上。
第三刀,蘇顏的右手骨‘啪’的一聲斷裂。
第四刀,蘇顏再次遠遠的飛了出去,畫卷再也拿不住,飄落在地上。
蘇顏吐出的血沫裏開始出現一些內髒的碎塊。
屠夫提著刀慢慢的走了過來。
蘇顏用完好的另一隻手拄著長劍努力的站了起來,一站起來他便不停的咳血。
但他頑強的不肯倒下去。
屠夫再次一道斬了過來,刀意將空氣分成兩半。
蘇顏一咬牙,拚命的調動體內的星海的星輝,所有的精神和力量都凝聚在劍上,現在是白晝,明亮的七星無法顯現,隻能在他體內瘋狂的釋放力量。
星海卷起滔天的巨浪如同海嘯。
命輪已經開始有些搖晃。
……
刀與劍終於碰在一起,這一次傳來的力量卻沒有上一刀強大。
屠夫也無法在陽光下呆太久的時間。
但是刀還是碰在劍上,蘇顏拚命的握緊長劍,他知道一旦長劍再次脫手,刀就會來到自己的脖子上。
刀壓著長劍緩慢的向著蘇顏的脖子靠近。
蘇顏死命的抵擋。
但是刀劍依然在緩慢的靠近,“你怕不怕?”屠夫再次說話,很奇怪的問道。
但蘇顏一口氣憋著,哪裏能夠回答他。
“我不怕,”屠夫繼續說道,自言自語,“那樣像老鼠一樣的日子早已經過夠了。”
“你丫的想死也別拉我墊背啊,”蘇顏在心裏狂喊,額頭上的汗水像下雨一樣。
劍刃已經緊緊貼到脖子上,脖子上出現一條細細的紅線。
“你真的怕不怕?”屠夫再次問道。
“老子不怕!”蘇顏終於爆發,大吼一聲,長劍奇跡般的向外推出一寸。
“這就對了,”屠夫突然笑了,笑的很詭異,然後他軟軟的倒了下去。
……
三天後,天地間多了一座新墳,一塊粗石板上麵用劍刻著屠夫的名字。
屠夫倒下去後蘇顏也脫力暈了過去,直到三天後醒來。
看著新墳,蘇顏的眼眶再一次紅了,他終於明白屠夫是真的不想他死,屠夫隻是想問他一句話,“怕不怕”。
屠夫像聽見他說不怕,修行者隻有不怕才能無懼。
蘇顏離無矩又近了一步,他已經看見那扇門。
當然,屠夫問他怕不拍也許還有別的意思,但要不怕首先得無矩。
蘇顏跪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除了老爹、爺爺和老師,這是他第一次給人磕頭,屠夫當的起,因為屠夫是一個真正無私的人。
……
……
蘇顏帶著馬車繼續向前走去,但卻不再覺得孤獨。
沒有走多遠他就看見了天坑。
天坑其實就是一個又大又深的坑,坑很大,在這邊望向那邊,坑的邊緣和地平線混合在一起。
站在坑的邊緣向下看去,竟然雲霧嫋繞恍如仙境,不知道坑有多深,也看不見坑底的樣子。
坑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還是如小鎮是另一個世界?難道叫天行的人就住在這下麵?
坑的邊緣卻是刀削斧劈,筆直陡峭,有些青鬆長在崖間,斜斜的向外伸出,樹冠如人首,舉目往向坑外的青天。
有山花野草和不知名的蔓藤,頑強的生長在絕壁上,伸展枝葉,隨飛而舞,貪婪的呼吸著外麵世界的空氣。更妙的是在絕壁間雲霧上不知哪來的一道山泉,山泉向下流向雲海,變成了坑底世界的一道從天而至的瀑布,或者說是天河。
蘇顏撿了一塊石頭向坑裏扔了下去,閉目傾聽良久,依然不聞回聲。
或是坑底太深,或是雲霧隔斷了回音。
沒有路下去,隻在接近天坑的邊緣處有一株瘦小的梨樹,枝丫枯黃,上麵掛著一顆幹巴瘦小的黃梨。
蘇顏已經將整個天坑的邊緣都走了一遍,還是沒有發現能去到坑底的路。
他又走回到那株瘦小的梨樹旁邊。
“依依,”他掀開馬車的簾子對著沉睡的雲依依溫柔的說道:“我們已經到了天坑,你很快就能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