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古道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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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酒鬼才止住笑聲接著說道:“我沒有告訴他我本來是想從掌教的位置上退下來一心去尋求昊天的神國,他是我的弟子,我退下來後他自然是道門的掌教。隻是他沒有耐心多等一段時間。”
這就是欲望,人性的悲哀,當永生不可見,便想追求權力的巔峰。
蘇顏默默的在心裏問自己,追求的是什麽?是君臨天下的權力還是站在人間的巔峰?
蘇顏搖了搖頭,這些都不是他所追求的,他現在隻希望治好雲依依,然後兩人快快樂樂的在一起去尋找關於自己母親的消息,他總感覺他是有媽的孩子,母親一定還活著在某個地方看著自己。
其它的呢?當然是自己身邊的每個人都平安喜樂,當然,他也希望看到一個太平沒有戰爭和苦難的人間。
一個美好的人間,對於人間,他從來就不缺乏熱愛。
他可以為了人間不在意自己,前提是自己的身邊的人都要過的好。這一點,便是他和夜小雨最大的不同。
夜小雨名義上是他的老師,其實陪伴他長大的最多的卻是彩蝶和不怎麽愛說話的楚香香,彩蝶最在意的是夜小雨,其次再是其它的。
(前麵說過,教育很重要,或者說陪伴的影響很重要,各位大人,有時間就多陪陪自己的孩子……。)
酒鬼的聲音再次拉回蘇顏的思緒:“那一年死了很多人,普通的教眾,執事,神官,護教騎兵,我們三人也終於明白了青天白日滿地紅這段神諭的意思,因為大地,被鮮血染紅,天變成了青色,太陽變得慘白。到了第二年,天空突然裂開了一道縫隙,一道光從縫隙裏照了下來,你不知道但是整個人間是多麽興奮,因為昊天的神國終於要降臨了,永生就在眼前……”
……
時間在酒鬼的敘述中慢慢過去,奇怪的是小鎮的上空依然不見太陽的曙光,蘇顏的思緒隨著酒鬼一起回到遙遠的上古時代。
“……到了後來,一些不知道從何而來的一些奇怪的生物加入到我們人類這邊幫助我們一起戰鬥,有噴著火焰美麗的大鳥,有蜿蜒如山高貴神秘長著金色鱗片的大蛇,還有些高如山嶽的巨人,我們的敵人也召喚出來一些古怪的生物,有籠罩在黑霧中如同狼一樣的人,也有稀奇古怪的大鳥,整個天地間一片大亂,那是怎樣的亂世啊。
那些人好像也在害怕什麽,不顧一切的想要征服我們人類,當時的我們不知道,直到很久以後的永夜來臨。”
“原來他們是在害怕永夜,
酒鬼的話裏透出一絲恐懼和幸災樂禍。
“當永夜來臨的時候,我們三人與剩下來的人們來到了小鎮,這個當初我妄想創建的神國,這裏是另一個世界,永夜感應不到這裏,所以不論什麽時候,我們不能有一絲光亮,”
小鎮沒有白晝。
原來他們一直在黑暗中生活了無數年。
“那你們昨夜……”蘇顏想問的是小鎮昨夜的那些所有點燃的燈火。
“是因為你,你帶來了星光,帶來了外麵的世界,小鎮不再與世隔絕,他們點燈,是想壓製你帶來的星光,以為這樣,小鎮就還能保持原來的樣子。”酒鬼解釋道。
“你們是怎麽知道我要來這裏?”蘇顏還是不明白。
“因為我能看見外麵的世界和誰是給人間帶來浩劫的那些人,這個你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
蘇顏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既然你們已經經曆過,為何不回到道門告訴人們真相。”
“真相就在那裏,不是別人去告訴不告訴,”酒鬼笑的有些神秘,“現在畢竟不是以前,我不再是道門的掌教,那個時候人間也沒有書院沒有夫子沒有你,沒有桃林和你的老師,這是一個不同的時代,我相信你,我相信這一次一定是一個不同的結果,你不用再問,有些事情到了時候你就會知道,有些事我也不知道。”
蘇顏明白了,但他還是什麽都沒明白。
自己怎麽牽扯上了那麽大的事情。
那些事情具體是什麽事情?
那些事情和自己又有什麽關係?
青牛是怎麽知道這個小鎮和酒鬼的?
因為酒鬼以前不叫酒鬼,還是道門掌教的時候人們都叫他木生大人。
木生看著走到門口蘇顏的背影,搖了搖頭,他怎麽也不會相信蘇顏會是光明的門徒,隻是不知道為何,當蘇顏說道他們很可憐的時候酒鬼會如此的喜悅。
……
蘇顏走出門外的時候,小鎮還是一片漆黑,但他知道現在已經是中午。
蘇顏走出小鎮的時候,外麵果然是中午,明亮亮的太陽掛在天空上,驛道旁邊田野裏的那些農戶家冒出嫋嫋的炊煙。
蘇顏帶著馬車出現在驛道上,馬車裏的雲依依安靜的睡著。
他沒有讓酒鬼跟來,因為他知道酒鬼離開小鎮後活不了多久。
他在驛道上看見死去的幾個老人,那幾個老人都是昨夜離開小鎮的。
出於同情與憐憫,他埋葬了幾位老人,隻是在立墓碑的時候他不知道該寫什麽,對於酒鬼和他小鎮的這些人們,他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該以什麽態度麵對。
隻是覺得可憐。
最後沒有立碑。
出小鎮的時候酒鬼送了他一句話,“不忘初心。”
初心即本心。
……
蘇顏向西方行去,酒鬼告訴他那人在西方一個叫天坑的地方。
向西而行,沒人牽馬,無人挑擔,也沒有開路的猴子,他就是一人一車。
他不是去取經,他是去找人,找一個叫天行的人。
走了一百裏,前麵是一個村莊,一個老人立在村莊前等著他,老人很老,如日暮黃昏。
老人很虛弱,如朽木爛紙。
看見蘇顏,老人拔出刀向蘇顏劈來。
刀放在鞘裏太久,隨著拔刀地上落了一層鐵鏽,鞘也變成灰塵,當刀光變得明亮的時候刀身已經比紙還薄,被風一吹變成了灰塵。
不管多好的刀也經不住時間的腐蝕。
老人不甘心,舉掌向蘇顏劈來,蘇顏沒有躲閃,掌到中途老人就到了下去,變成了一堆灰。
蘇顏經過村莊,來到一條小溪旁,小溪邊也有一個老人,老人拔劍,劍變成了灰塵,老人不甘心,舉掌,老人也變成了灰塵。
和先前拔刀的老人一樣。
如果他們不來殺蘇顏,或許還能活幾年。
無人可以想象曾經強大的他們會變得如此脆弱。
這就是他們離開小鎮的代價,或者說來殺蘇顏的代價。
蘇顏不好殺,雲依依早說過這句話,誰刺他一劍,我殺他十人,不,……是十萬人。
蘇顏繼續向前,前麵已經荒涼,驛道早已到了盡頭,地上的古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人走過,滿是野草,如果不是低於平整於兩邊的泥土和石頭,沒人能看出這裏曾經是一條路。
一路行來蘇顏遇見了十六個老人要殺他,遇見的老人越來越強大,到後麵已經有人能刺出完整的一劍或是一刀,蘇顏沒有還手,看著他們最後變成一堆灰塵。
最後的老人更強大,一劍刺出已經有隱隱的風雷聲,蘇顏拔劍擋住,看著麵前老人祈求的目光心又軟了下來。
蘇顏讓他刺了一劍,因為這一劍是這個老人臨死的願望。
劍尖刺入身體後很快就被星輝燒成虛無,然後老人滿足的變成了一堆灰塵。
……
古道悠遠,沒有山川河流,不見人煙,舉目望去,天地間一片蒼茫。
腳步踩在,車輪碾過那些枯黃的,青綠的草上麵發出刷、刷的聲音。
風化成沙的,裂開的,褐色的,灰色的,大的,小的,細碎的石頭淩亂的擺放大地上。
一隻禿鷲從高高的天空飛過。
一個用野草和枯樹幹搭成的草棚出現在道旁,一看就是才搭成的,上麵夾雜的青草還有著幽幽的綠意,
道旁出現一個草棚不奇怪,因為草棚可以供人歇腳,乘涼,避雨,但是在這荒涼的地方就顯得詭異。
蘇顏停下腳步。
一個人站在草棚裏,那人對蘇顏說道:“習慣了黑暗,太陽曬著有些不習慣”。
那人不是蕭白山,蕭白山不可能知道蘇顏會到這裏。
蘇顏對那人說道:“我知道你在前麵等著,因為昨夜從小鎮上走出來的人還差你一個。”
那人正是屠夫。
才沒隔多久,屠夫顯得很蒼老,不是小鎮上見到中年人的樣子。
“代裁縫謝過公子,”屠夫深施一禮後說道,整個人變了不少,連說話也變得客氣起來。
裁縫就是將劍送進蘇顏身體的最後那個老人。
“如果不是公子,他一定很遺憾。”屠夫說道,他依然判斷不出蘇顏是否仁慈。
昨夜離開小鎮,他走遍人間打探所有一切關於蘇顏的事跡,得出的結論是蘇顏不是一個冷血的人,但是依然看不透。
他不是酒鬼,所以無法在小鎮看到這個世界,他曾經是道門最強大的幾人之一,他沒有像有的老人那樣走出小鎮就死去。
“或許酒鬼和戲子是對的,是我錯了,”他繼續說道:“但我已經出來,不想再做一次選擇。”
“公子無罪,也沒有錯,錯的是我們,但還是希望公子明白。”他要蘇顏明白他並不是與蘇顏有多大的仇怨一定要殺他,他殺蘇顏隻是因為某一種微小不計的可能。
“我不得不如此。”屠夫最後說道。
他不再說話,手落在別在腰間的那把殺豬刀上麵。
他並不是要侮辱誰,因為他一直用的都是這把刀。
蘇顏也不說話,對於屠夫他再也恨不起來,甚至還有些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