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下來，沉默著，一言不發。

    琪姐也什麽都不說，似乎特別有耐心。

    過了很長時間，我咬了咬牙，說：“琪姐，你們怎麽知道……我爸出事了。”

    “你不聯係馬城，就以為陳棟跟何健不會告訴我了？”琪姐笑著說，“王鈞，你知不知道，緣分這東西是很奇怪的，有時候逃也逃不掉。”

    這個時候，有幾個醫生護士進來，又開始張羅著給我爸換一間單間病房，我隻能坐在原地默默看著，沒多久，我爸就被換到了大病房裏，醫生一個勁兒的賠笑臉，說我爸情況穩定，不會有大事，還跟我說什麽剛才實在太忙了，可能言語有些急躁，讓我不要介意。我隻是淡淡的笑著，但心裏麵隻是一陣陣的發冷。

    醫生護士們走了之後，琪姐又說道：“王鈞，你現在應該很清楚，他們不會放過你。”

    我知道她想說什麽，並不理會她，自顧自的說：“不是何健和陳棟跟你們說的吧？”

    “嗯？”琪姐愣了愣，看著我。

    “是淩萱，是吧？”我看著琪姐。

    “淩萱？她也知道你的事兒了？”琪姐問道。

    我咬了咬牙，說道：“淩萱，秦冉，是不是都你們設計好的？”

    這回輪到琪姐沉默了。

    “你們就是算好了，要拉我入夥。”我說道，“淩萱介紹我給你，秦冉引導我惹上盧振東和溫明海那幫子人，把我逼到絕路上，我就不得不跟著你們混，是不是！？”

    “王鈞，你瘋了，我們知道你是誰啊，就設計你。”馬城在一旁厲聲說道。

    而琪姐阻止了馬城，對我說道：“你怎麽會覺得一切都是設計好的。”

    “巧合，巧合太多了！”我說道，“都像是安排好的似的，一步步把我逼上絕路！你就告訴我，是不是……”然而，這個時候，忽然，我的手機振動了起來，我一愣，本能的拿出手機，看見的卻是淩萱來的電話。我立刻接通，還沒來得及發問，那邊，淩萱就開口說道：“錢拿到了，等著報恩吧。”

    “什麽？！”我呆了，剛要再說話，那邊已經掛斷了電話。

    我顫抖著垂下手，看著琪姐，琪姐似乎看透了我似得，微微笑了笑，說：“怎麽樣，又烏龍了吧？”

    “淩萱去幫我拿錢了……”我說道，“她沒跟你們說，自己去拿錢了……除了你們，她還可能找誰？”

    “溫明海。”琪姐說，“或者她的父親。”

    “可她已經被她爸趕出來了！”我高聲說道。

    “那就是溫明海。”琪姐笑了笑，又說，“不過我還聽說，她平時會賣自己的一些藝術照賺錢，聽說一套還挺貴的，說不定，她自己有錢。”

    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頭一沉。

    無論她怎麽拿到的錢，我都不可能再要了，我立刻走出病房，回電話過去，對麵立刻接通了電話，但對方就是不接。我隻好一直等到晚上，這期間，我爸一直沒有醒來，我心裏越發的不安，但是問醫生他們卻一直說沒事，隻是太過於體弱了而已。

    晚上，淩萱如期趕到，手中拿著一個信封，遞給我，氣喘籲籲的說：“拿去交錢吧。”

    我有些尷尬，但還是如實告訴淩萱，琪姐已經先趕了過來，把錢交了。淩萱愣了一下，接著又說：“那就拿去還給琪姐。”

    “還給琪姐？”我有些發蒙。

    “你不是不想混在他們圈子裏嗎？”淩萱說，“那就不要欠他們什麽！”

    我一驚，心裏甚至有些疑惑，不由得說：“你……你沒必要這麽幫我的……”

    “幫你？”淩萱笑了笑，說道，“我為什麽要幫你？如果不是因為我把你介紹給琪姐，而且他們都以為你是我表弟，我才不會管你。”

    我還想說句感謝的話，但這個時候淩萱卻轉身就走。

    我在原地愣了一會兒，這才轉身回去。而我沒走幾步，手機就又振動起來，我罵了一句“還沒完沒了”，拿出手機來，卻是一條短信，發信人居然是溫明海。

    “五千塊用得舒服嗎？”

    溫明海怎麽會知道五千塊的事情？難道，這五千塊是淩萱向溫明海要的？我拿著那個信封，心裏忽然升騰去一陣陣屈辱。我寧願做黑社會，也不願意用溫明海的錢，更何況，之前淩萱說過，溫明海根本就不是她的男朋友，那溫明海為什麽要給她錢？她到底答應了溫明海什麽，或者是讓溫明海做了什麽？我越想心裏越難受，甚至有種莫名的感覺，我覺得淩萱所做的一切，都是對我莫大的侮辱。

    我站在醫院候診大廳裏，開始給淩萱打電話，電話剛一接通，我就問道：“你錢怎麽來的？”

    淩萱沉默了一會兒，說：“跟你有關係嗎？我幫你，你卻來質問我。”

    “你去找溫明海了。”我說道。

    “你說什麽？”

    “剛才那個畜生發短信給我，他怎麽會知道五千塊的事情。”我幾乎吼叫出來，“我告訴你，你不要用他的錢來侮辱我！”

    “那不是他的錢，跟他一毛錢關係也沒有。”淩萱說道。

    “那你的錢是怎麽來的？”我又問道。

    對方沒有回答，卻轉而說道：“我發現你這人真夠奇葩的，是你求我幫你的，我現在幫了你，你卻反過來質問我。請問王鈞同學，你是我什麽人，你憑什麽知道我在做什麽，要做什麽？難道我做什麽都要向你匯報嗎？”

    我心頭一顫。

    “你簡直有病！”淩萱繼續罵道，“五千塊，你要就拿著，不要你是給乞丐，扔馬路上還是燒了，我都無所謂。這錢你也不用還了，你這種人用過的錢我嫌惡心！”對方掛斷了電話。我卻依然心亂如麻，這個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生什麽氣，我本來就沒必要質問這筆錢的來源，也根本沒有資格質問，可是僅僅憑溫明海一句話，卻把我的心完全搞亂了。

    我正在原地昏昏沉沉，這個時候，卻看見陳棟氣喘籲籲的跑下來，差點一個趔趄摔倒在我麵前，他拉著我的衣袖，說：“王鈞哥，王鈞哥，你挺住……”

    “挺住？”我愣了一下，這是啥意思？我說我還沒死呢。

    陳棟卻搖了搖頭，說：“那什麽，咱爸出事了……”

    “咱爸？我爸？我爸出什麽事了？”我心裏咯噔一下，隻感覺，一股寒意，從頭涼到腳。陳棟根本不回答我，我趕緊快步往樓上跑，不一會兒就來到病房門口。病房裏擠滿了醫生護士，有兩個醫生走上來，一個勁兒的拉著我的手道歉。我沒心思理他們，一個健步衝到病床旁邊。

    我看見，我爸緊閉著眼，嘴卻已經歪到了一邊，雙手緊緊握著，完全沒有了起初那副安詳的樣子。我轉身大吼：“這怎麽回事？你們不是說我爸很快就會醒來嗎？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一名醫生走上前來，一麵一個勁兒的道歉，讓我冷靜，一麵說著大量的醫學術語，好像在解釋什麽特別高深的事情，但是，我從中就聽出了一件事：我爸患有腦瘤，壓迫血管，這次被打造成了腫瘤破裂。由於醫生的疏忽，最開始他們沒查出來，隻當是普通腦震蕩處理了，現在才發現，病人已經相當危險，需要馬上進行手術……

    我已經管不得那麽多了，大吼著說：“手術啊，快點啊！”

    那醫生拿出一張單子，說：“家屬不簽字，沒辦法手術……”

    我想都沒想就把字給簽上了。

    接著，那些醫生們七手八腳的開始準備，我立刻站在了一邊。

    我眼睜睜看著我爸被推進了手術室，轉頭望著琪姐，說道：“琪姐……他們是怎麽回事？他們不是醫生嗎，不是專家嗎，為什麽這種事都能誤診？”

    琪姐沒說話，把臉偏向一邊。

    一邊的陳棟低聲說：“聽說……聽說你爸剛自己來那會兒，正好有個市裏領導的爸爸也送進來搶救，好像是腦溢血，所以他們忙的抽不開身，就優先……”

    “他爸是人，我爸不是人嗎？”我不由得大吼起來，“憑什麽，你們告訴我憑什麽？！”

    “好了王鈞。”琪姐按住我的肩膀，說，“沒有意義的……”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我爸對我不好，我討厭他，甚至恨他。但這一刻，我卻隻期望他趕緊好起來。

    但是，不過十幾分鍾，一名醫生就從手術室裏走了出來。

    首先衝上去的不是我，是馬城，但是，我清楚的看見，那醫生對馬城搖了搖頭。

    我依然站在原地，一步都沒有上前。

    我知道發生了什麽，我也知道，這一瞬間，我突然多了一堆殺父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