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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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一前一後藏在牆角, 薑蘇小小一隻, 像是被翟靳聿摟在懷裏似的。

    從這裏看過去,那亮光竟是綠的,像是鬼火一般帶著幾分詭異。

    “我過去看看。”薑蘇壓低了聲音說,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隱身符, 貼在了自己的胸口。

    翟靳聿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 薑蘇就憑空消失了。

    有些大妖怪也具有隱身的技能, 翟靳聿也不是沒見過, 但是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他的眼前消失, 他下意識的往前一抓,就抓到了一隻手。

    薑蘇被翟靳聿抓住手,訝異的轉身。

    “小心。”翟靳聿壓低了聲音說。

    薑蘇點了點頭,然後才意識到他看不到自己,於是反手握了一下他的手, 然後把手抽出來往外走去。

    她身上貼了隱身符, 不必鬼鬼祟祟, 隻是放輕腳步往亮光處走去。

    翟靳聿雖然看不到薑蘇, 但是他聽力極好,可是卻發現薑蘇落在地上的腳步居然沒發出任何的聲音,隻隱約看到地上的葉子突然被踩的翹起來,才辨別出薑蘇的行跡。

    薑蘇放心大膽的往前走去, 她視力極好, 遠遠地隻看到一片廢墟中被清理出了一塊空地, 一個人影佝僂著跪在那裏, 臉朝地,額頭點在地上,雙手往前貼在地上,做出了一個跪拜的姿勢。

    在他的前麵有一個小祭台,而剛才薑蘇和翟靳聿看到的亮光的來源,就是祭台上點著的三支蠟燭,蠟燭看起來就是很普通的白色蠟燭,然而那蠟燭的火苗卻不是正常的溫暖橘黃色光,而是詭異的泛著綠,火苗躥的很高,此時風刮得不小,那綠色火苗卻是紋絲不動,熱烈的在寒風中燃燒著......

    要是普通人看到這詭異的一幕,汗毛都要被嚇得豎起來。

    然而薑蘇見多識廣,自然不懼,隻是更耐心的查看起來,她視線往下移,頓時心裏咯噔一下,祭台後麵露出了幾雙孩子的小腳......

    她這個角度看不見全局,得站得更高點,她看了旁邊被拆遷胡亂堆放的牆磚一眼,然後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怕的夠高才看到祭台的後麵擺了一個陣,地上插著小黃旗,圍成一個圈,圈裏鋪著一張草席,那草席上並排躺著幾個沒穿衣服的小孩兒,他們全都沒穿衣服,從頭到腳光溜溜的躺在草席上,全都雙眼緊閉,同時他們的胸口都用朱砂畫出了一道道紅的刺眼的符咒......

    一、二、三、四、五......六?

    薑蘇瞳孔一縮,怎麽有六個?

    她又往前挪了一小步,此時薑蘇注意力全都在那邊,一時沒注意腳下,一腳踩下去,旁邊的磚頭一下被她踩了下去,她跟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幸好及時抬起腳,穩住身形才沒摔下去,卻隻見那塊被她踩掉的磚塊咕嚕嚕的滾了下去,在寂靜的夜裏發出的聲響格外的刺耳!

    那個跪拜在地上的男人毫無意外的被驚動,猛地直起身子往這邊看了過來:“誰?!”

    是個中年男人,大概五十歲左右,穿一件灰色夾克,貌不驚人,但是那雙眼睛卻格外的淩厲,帶著精光。

    薑蘇提起的那隻腳還沒來得及放下,此時被那個男人盯著,更是僵住不敢動。

    他的視線落在從上麵滾下來的磚頭上,然後慢慢地移上去,陰冷的視線就落在薑蘇站著的地方。

    薑蘇屏息,提著一隻腳,隻有一隻腳站在並不平整的磚塊上要保持平衡非常不容易,眼睛不去看那個男人而是看著自己的腳,完全把自己的氣息收斂起來,五感靈敏的人,對人的視線感應非常強烈。

    那個男人並沒有就此放棄,而是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徑直往這邊走了過來。

    薑蘇趕緊回頭往剛才她和翟靳聿藏身的地方望去,卻不見翟靳聿的身影,也不知道死到哪兒去了。

    眼看那個男人已經走了過來,他甚至從腰間摸出了一把短刀,眼睛裏閃爍著凶光。

    翟靳聿這個死人!

    什麽豬隊友啊!

    薑蘇在心裏把翟靳聿臭罵了一頓,同時小心翼翼的把提起來的那隻腳輕而又輕的放在了一塊比較穩的磚塊上,然後慢慢慢慢地蹲下身子,手摸上了一塊磚塊,等到男人再往前來一點,她就直接一磚頭呼上去!

    她低著頭看著男人的腳,在心裏默念:1......2......3!

    正在此時!

    一道破空聲響起!

    薑蘇一抬頭,就看到一塊磚頭朝著她這邊飛了過來!

    不、是照著那個男人飛了過來。

    中年男人立刻狼狽的往旁邊一躲。

    那磚頭砰!的一下砸在了薑蘇腳下的亂磚堆上,裂成兩半。

    薑蘇再一抬頭,就看到翟靳聿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剛才那塊磚頭就是他丟的,這時候他手裏沒有拿著磚頭,而是拿著一把槍,漆黑洞口對準了那個剛站穩的男人,麵容冷肅。

    “放下刀。”翟靳聿握槍的手紋絲不動,往這邊走了過來。

    中年男人看著他,沒有第一時間放下手裏的刀,他的嗓子有點嘶啞,目光陰冷的看著翟靳聿問:“你是什麽人?”

    “警察。”翟靳聿回答他:“放下你的刀。”

    中年男人回頭看了祭台那邊一眼,然後握緊了刀看向翟靳聿說:“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薑蘇見他頻頻往祭台那邊回望,心知不好,立刻站起身從廢石堆上往那邊走去。

    她一動,那廢磚堆的磚塊並不穩,雖然看不見她的人,但磚頭卻在響,那個中年男人一下子居然不管翟靳聿對準他的槍,朝著薑蘇這邊猛撲過來!薑蘇反應快,而且仗著他看不見自己,一閃身避過,接著就從廢磚堆上跳下去往祭台那邊跑,她沒注意,跳下去的時候身上的隱身符掉了下來。

    薑蘇立刻現出身形來,中年男人吃了一驚,顧不上其他,立刻拿著刀去追薑蘇。

    翟靳聿沒追,站定、舉槍、扣動扳機——

    砰的一聲!

    男人慘叫一聲立刻跪倒在地。

    薑蘇趁機飛奔過去祭台。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一腳踹翻了祭台,然後跑到後麵查看那些孩子的情況。

    六個孩子,都是四五六歲的年紀,光著身子並排躺在涼席上,凍得渾身青紫,薑蘇蹲下去,才發現草席上都是血,他們的手全都交疊在一起,手腕上都被割了道口子,那血全都融在了一起,薑蘇臉色發青,伸手按住一個孩子的胸口,立刻衝著翟靳聿叫到:“翟靳聿!人還活著!”

    她抬眼看了一下旁邊那些黃色的小黃旗,腦子裏飛速閃過類似這個陣法的記錄,電光火石間,她腦子裏一片清明,手摸到了中間那個女孩子的胸口——果然,是死的。

    突然,她心中警鈴大作!

    猛地轉身,然而已經遲了,隻看到一道黑影撲過來,她來不及躲,被撲了個正著,緊接著,隻聽到一道尖銳物插進皮肉裏的聲音響起,腹部頓時一陣劇痛!

    ——

    中年男人被打傷後,就趴在地上沒起來,翟靳聿從後麵走了上來,伸手去抓中年男人的肩膀,匍匐在地上的男人猛地借力轉過身來,手用力的拍了過來!翟靳聿反應極快,猛地往後一退避開了,定睛一看,那男人手裏抓著一張符,他剛剛就是想把那張符拍上來,不知道那張符有什麽作用,但是翟靳聿潛意識覺得那張符要是拍到他身上肯定會有危險。

    正在此時!

    前麵突然傳來一聲慘叫聲。

    “啊!”

    翟靳聿猛地抬頭看去,頓時渾身發涼!

    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男人正把薑蘇撲倒在地!他手裏抓著一把尖刀,不要命的朝著薑蘇的肚子上猛捅!

    一邊捅一邊癲狂的喊:“我捅死你!我捅死你!”

    薑蘇隻叫了一聲就痛的發不出聲音了,死死地抓著男人的衣服,發出微弱的痛叫聲。

    隻聽到一聲砰!砰!兩聲槍響!

    男人的動作猛然一頓,他的頭頂上出現了一個黑洞,怒目圓睜死死地瞪著薑蘇,刀還插在薑蘇的肚子上沒拔出來,就沒了力氣,眼看著要往她身上壓下來的時候被一隻手用力掀開了。

    薑蘇痛的腦袋發懵,下意識伸手捂住腹部,她不知道被捅了多少刀,衣服完全被捅爛了,鮮血狂湧,她低頭看了一眼,罕見的罵了句髒話:“操,好浪費.....”

    翟靳聿沒能聽懂薑蘇指的是什麽,被她腹部上的血刺痛了眼,立刻脫下了外套,飛快卷成一團堵住了傷口,然後抓住薑蘇的手壓在衣服上,聲音都有些不穩:“薑蘇,你壓著肚子,別怕。我現在送你去醫院,不會有事的......”

    薑蘇身子一輕,被翟靳聿從地上打橫抱起,傷口痛的她直冒冷汗,實在是太痛了!她帶著哭音,滿腔的怨憤:“翟靳聿你這個王八蛋!你害死我了......啊......痛死我了......”

    “對不起,薑蘇,對不起,我是王八蛋。”翟靳聿抱著薑蘇健步如飛的往外跑。

    薑蘇被顛的傷口一陣一陣的疼。

    一邊疼一邊罵:“翟靳聿!你個殺千刀的!都是你害得我!這一趟我虧大了,沒錢賺還要搭上我的小命——嗚嗚嗚嗚——我怎麽那麽倒黴啊?”

    翟靳聿的聲線繃得很緊:“薑蘇,你別死,隻要你別死,我給你的酬金翻倍,給你一百萬。”

    薑蘇忍著疼,也不罵了,甚至覺得傷口都沒那麽疼了,但是她還是不信任翟靳聿,哽咽著問道:“一百萬?真的?”

    翟靳聿說:“隻要你能撐過去,我說話算話。”

    薑蘇奄奄一息說:“你說的啊,你要是不認賬那你就是烏龜王八蛋,永遠隻能當個小警察隊長升不了關,娶得老婆外麵偷人給你戴綠帽子,娶一個戴一個——哎喲——疼——”

    翟靳聿沉聲說:“你放心,隻要你活著,我一定認賬。”

    “你要是、賴賬,我就跑到你家裏去,坐著吃......躺著吃......就讓你伺候我,我睡床,你睡地板......”

    薑蘇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疼的實在是說不出話來了,臉貼在翟靳聿的胸肌上,打起最後一絲力氣說:“翟靳聿......要是我沒死......你能不能讓我睡一次?”

    ......

    這時候一輛車停在了路邊上,有兩個人從車上下來。

    “副隊,是這兒嗎?”周小魚抹了把臉問。

    程岩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上麵的定位,四處看了看說:“是這兒沒錯。”

    周小魚突然一聲大叫:“翟隊!”

    程岩順著周小魚的目光看過去,隻見前麵那條小路上正有一道高大的身影跑了過來,周小魚立刻舉著手電照了過去,頓時兩人都嚇了一跳。

    隻見翟靳聿懷裏抱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正飛奔過來。

    “翟隊!怎麽回事啊!”周小魚趕緊跑了過去,隻見翟靳聿的臉色從未如此難看,他一低頭,看清楚翟靳聿懷裏那個女人的臉的時候頓時聲音都變了調:“薑蘇!”

    程岩聽到周小魚的聲音,心裏頓時一跳。

    “開車門!”翟靳聿吼。

    程岩反應過來立刻跑回去把後車門打開,翟靳聿抱著薑蘇跑過來,程岩看清楚了那個女人的臉,雪白雪白的一張小臉被濺上了血,雙眼緊閉,不是薑蘇又是誰?他一顆心猛地墜了下去。

    “周小魚!你過來和我一起去醫院。程岩,你過去那邊現場,那些孩子還活著,立刻打電話通知當地警方和救護車過來救人!”翟靳聿把薑蘇小心翼翼的放進車裏,然後一邊說一邊打開前車門坐進駕駛座,開始搜尋醫院導航。

    周小魚也趕緊打開後車門坐進去,手電筒對著薑蘇身上一照,頓時四肢發軟,薑蘇雙眼緊閉,臉色煞白,手捂在衣服上,那衣服已經完全被血浸透了,薑蘇的衣服、褲子,到處都是血,簡直就是凶殺案現場,周小魚腦袋一陣發蒙。

    翟靳聿滿手的血,臉上還能保持鎮定,手卻抖的厲害,點了好幾次才點中,立刻油門踩到低,車子轟鳴著飆了出去!

    程岩一邊打電話通知當地警方和醫院,一邊小跑著往翟靳聿剛才來的小路跑去,腦海裏卻還是薑蘇渾身是血的那個畫麵,心裏一陣陣的發寒。

    周小魚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然後卷成一團拿開薑蘇的手,壓到翟靳聿那件已經完全被血浸濕的衣服上,他忍不住害怕的想,薑蘇流了那麽多的血,還能活的了嗎?但是他不敢問,隻是用力的壓住衣服,希望血不要再流了。

    翟靳聿一言不發,腳踩在油門上就沒有鬆過,周小魚隻能一隻手按住薑蘇的傷口,一隻手死死掰住座椅,免得自己被拋出去。

    周小魚隻覺得這條去醫院的路真他媽長!

    他又轉頭看薑蘇,突然看到薑蘇的頭軟軟的往旁邊歪了一下。

    周小魚的瞳孔都縮了起來,心裏咯噔了一下。

    不會吧?

    他為自己腦子裏那個恐怖的念頭感到渾身發麻,他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用一根手指伸到了薑蘇的鼻子下麵,一秒......兩秒......三秒......

    周小魚的手猛地縮了回來。

    看著頭歪在頸枕上無聲無息的薑蘇,臉色煞白,嘴唇嚅囁著,充滿恐懼的說:“翟、翟隊......薑、薑蘇她好像沒氣了......”

    沒有人回應他。

    車子也沒有停,速度也沒有減緩。

    周小魚隻看到翟靳聿的背,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但是他知道,翟隊聽到了。

    就在周小魚覺得這條路永遠都沒有盡頭了的時候,車子猛地停了下來!他被甩了出去,撞到前麵的座椅上,疼得他齜牙咧嘴。

    翟靳聿猛地把薑蘇那邊的後車門拉開,探身進來,沒有給周小魚一個眼神,隻是小心翼翼的把薑蘇抱了出去,轉身就往醫院大門裏衝。

    薑蘇的位置上淺色的座椅墊完全被染紅了,周小魚看了一眼,頭皮發麻,轉身從另外一邊下車。

    整座醫院都被翟靳聿的喊聲給驚動了。

    護士推著床飛奔過來,雖然晚上急診做的多了,但是看到薑蘇的慘狀,護士們還是被驚住了。

    這麽漂亮的女孩子?誰能下得了這樣的手?

    翟靳聿跟著護士們一起推著病床往手術室跑,醫生也緊隨而至。

    到了手術室外,有護士伸出手把翟靳聿攔在了手術室外,然後醫護人員全都進去,把渾身是血的翟靳聿一個人留在了外麵——

    周小魚趕到的時候,就看到渾身是血的翟靳聿背靠著牆,低著頭看著自己沾滿血的手。

    周小魚心裏就是一酸,趕緊跑過去。

    “翟隊......”

    “是我害了她。”翟靳聿說。

    這是周小魚聽到今天晚上翟靳聿說的第二句話。

    周小魚想安慰,但是他不在現場,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隻能雙手合十祈禱薑蘇命硬,能挺過去。

    他剛從東方諸神求到孫悟空那兒了。

    手術室門突然開了。

    翟靳聿猛地抬起頭來,身子也站直了,走了上去。

    周小魚也跟上去。

    一個年長的護士走了出來,還沒說話,臉上的惋惜就已經暴露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傷的太重了,裏麵的內髒全都被傷到了,再加上失血過多,在來的路上心髒就已經停止了......對不起。”

    周小魚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了,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頓時覺得四肢發軟,險些有點站立不住。

    薑蘇那樣的人,也會死嗎?

    他下意識的看向翟隊。

    然而翟靳聿已經提步走了進去。

    周小魚捂了捂難受的胸口,也跟了上去。

    醫生護士都走了出去。

    薑蘇甚至都沒被搬上手術台,和推進來的時候一樣,隻是和剛才不同的是,薑蘇進來的時候身上沒有那塊連臉一起蓋起來的那塊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