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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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定康公主傷寒症基本痊愈。

    軍中終於有些歡樂的氣氛,晚上要舉行兩國大宴,陸崢也被邀請。

    田青讓人送來一套華服,在其他士兵的幫助下,陸崢仔細打扮了一番,真如清代黃遵憲詩裏寫的,“褒衣博帶進賢冠,禮樂東方萬國看。”可惜沒有鏡子,要不然可以好好欣賞下這寬袍大袖的造型了。

    陸崢正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不可自拔,便進來一個宮女傳話:“陸先生,公主有請。”

    “公主找我?”陸崢滿腹狐疑,又被蒙上眼睛引到了公主的寢帳。

    黑布被拿下來後陸崢揉了揉眼睛,左右打量了一番。這帳篷大小和普通的倒沒什麽區別,想必外麵也差不多,內部卻很奢華,陳列著各種精美的文物,不,家具擺飾,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海南奇楠香的味道,若有若無,細若遊絲,沁人心脾。室內還擺放著各種鮮花,其他的陸崢不認得,棉花卻是認得的。

    這時,紗幕掀開,定康公主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走出來。

    陸崢看的目不轉睛,這公主生的極為美麗,男人的眼光一落在她身上便像生了根似的。嘖嘖,他心想,好白菜要被豬拱了,這麽一個妙人兒要跟王昭君似的在塞外苦寒之地過一輩子。

    定康公主見陸崢直直盯著自己,臉上一紅,咳嗽了一聲。旁邊的侍女訓斥陸崢道:“你這番子好無禮,見到殿下不跪也就罷了,還拿這樣輕薄的神色對待殿下。”

    陸崢一驚,趕緊跪下,口裏道:“請公主恕罪。”

    定康公主對小宮女低聲喝道:“竹清,不得對恩公無禮。”說罷在榻上坐下,揚了揚手,“平身。先生久居番邦,不知者不為罪。”竹清滿腹委屈,瞪了陸崢一眼,陸崢回以一個自認為迷人的微笑,竹清看了更是怒火中燒,嘴巴一噘撇過頭去。

    陸崢站起身來,眼神垂下說了聲“多謝公主。”

    定康公主打量起麵前這個少年,出人意料的高大健壯。此時一般男子高的也不過一米七幾,多虧了現代社會的好營養加籃球場,陸崢身高一米八五,在這裏自然顯得鶴立雞群。

    定康公主緩聲道:“我前些日子染了風寒,幸得陸先生診治才得以痊愈。”說罷讓竹清奉上一盤馬蹄金,“無以為報,一些俗物,請先生笑納。”陸崢接過盤子,心裏樂開了花,真是一本萬利啊,早知道多帶點阿莫西林啊頭孢什麽的過來,就可以當財主了。

    陸崢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回道:“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在下不過略盡綿力。”

    定康公主啜了一口清茶,說道:“聽說陸先生是從海外番邦到此,不知那番邦是個什麽地方,風土人情如何?”

    “在下也是華夏赤子。”他想起剛剛的小侍女叫他“番子”,十分不爽,“先祖遭遇意外不得還鄉才流落番邦,那番邦名曰印度,國民皆是黑色皮膚,高鼻深目,又分四等,曰種姓製度,高等種姓曰婆羅門,乃是祭祀天地的僧侶祭司,二等種姓曰刹帝利,乃是掌管國家大事的王侯將相,三等種姓曰吠舍,乃是普通平民,四等種姓曰首陀羅,也是普通平民,後兩者要納稅供養前兩者。其外又有賤民,沒有種姓,曰達利特,印蠻稱之為不潔之人,不可接近者,隻能從事肮髒卑賤的職業以為生計。”

    雖然有些詞定康公主聽的不甚明白,但大概意思是懂了,她又好奇問道:“三等種姓,四等種姓都是平民,為何還要分個高下?”

    陸崢解釋道:“當年印度也是禮儀之邦,被異族征服後,土民就成了最低等的首陀羅和賤民,三等種姓乃是征服者中的平民,是以要高出一等。”

    “原來如此。”定康公主神色黯淡下來,眼神空洞的望著窗外,“我去和親,也是希望我大齊不被外族奴役,做那四等賤民。國若不存,下至平民百姓,上至王公貴族,個個都免不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又想起晉朝滅亡時晉國皇室宗親女眷的命運,或被糟踐後賣到勾欄青樓,或被當做兩腳羊烹食,極為悲慘。

    定康公主一臉落寞,她側臉的輪廓柔和流暢,流暢的就像自然萬物原該如此,她隻是坐在那裏,卻猶如一幅美輪美奐的剪影,讓人魂不能守,心為之動。陸崢不禁大大生出一股憐香惜玉之心,他柔聲勸慰道:“大齊國力強盛,人人血勇,又豈是那印蠻能比的,公主不必過於擔憂,還是保重身子要緊。”

    定康公主猶豫片刻,低下頭去說道:“先生今夜赴宴,能否替我好好瞧瞧駙馬,我......我現下還不知他到底是何等人物。”定康公主說完臉紅不已,陸崢偷偷看去,真是少女懷春,豔若桃李。

    他心裏有些惆悵,有些鬱結,難以排遣,突然生出的占有欲讓他心情蕩然跌入穀底,為了掩飾自己的失落,他強顏歡笑,盡量用一種俏皮的語氣說道:“是,在下定然直直盯住駙馬爺瞧個究竟。”

    一句話說的帳篷裏的女子都竊笑起來。

    晚間,中軍大帳燈火通明,帳篷外架起數個篝火堆,上麵烤著些肥羊野味,陸崢聞到了孜然和花椒的香味,肚子餓的咕咕直叫。近日來雖然夥食好了一些,但是這個時代調味品並不豐富,也沒有炒菜,多是煮食,佐料隻有鹽巴,吃一天的原味雞湯羊肉湯還好,天天吃的話,不禁讓他無比懷念紅燒羊肉和炸雞的味道。

    陸崢被小廝領進自己的座位,就等著羊肉大餐了。

    帳篷內熱熱鬧鬧,有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又有漢宮飛燕,更有胡姬炫舞。陸崢第一次見識到古代富貴老爺的生活,雖然沒有電腦電視,但是豐富多彩毫不遜色。隨即有整隻肥羊被抬到賬內,小廝熟練的將羊肉片下來分給在座的各人。

    陸崢迫不及待的嚐了一口,好吃的要跳起來,比他以前吃的呼倫貝爾烤全羊還要鮮嫩多汁,果然古代的原生態羊肉更勝一籌啊。他剛剛將自己盤中的囫圇吃完,馬上另一盤又遞了過來。

    田青舉起了酒盞,周圍人都安靜下來,陸崢也放下筷子,眾人一齊看向主位。田青用無名指在酒盞中點了兩次酒,向天空,大地各彈了一次,又點了一滴沾在自己前額,意為敬天,敬地,敬自己的祖宗,隨後一口飲下。朔方王也同樣點了三滴酒敬天地和祖宗,一口飲下。

    小廝給坐在前麵的人斟滿酒,前麵的人將酒盞依次傳給後麵,如此傳到最後一人手裏,直到人人都有一盞酒,最後一盞才倒給最前麵的那人。大家按照克羌人的風俗,學著田將軍和朔方王的樣子點了酒。

    田青舉起酒盞高聲道:“蒼天和大地為證,我大齊和克羌結為兄弟之邦,一起享用最肥的羊羔,最美的女人和最烈的酒,也要一起扯出敵人的腸子喂狗。”朔方王也舉起酒盞,“蒼天和大地為證,我克羌和大齊結為兄弟之邦,大齊的敵人就是克羌的敵人,克羌的敵人也是大齊的敵人,如違此誓,頭顱便被敵人割去做酒器。”

    帳內雙方人等皆起身高喊“兄弟之邦!兄弟之邦!”呼喝聲此起彼伏,響切雲霄。

    十九世紀時,英國首相帕麥斯頓說過,“國與國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陸崢看著眼前熱絡的情景,不由得想起這句話。今日把酒言歡,明日便能刀劍相向,這才是正常的邦國之誼,國與國之間終究隻能憑借鐵與血對話。

    朔方王示意眾人收聲,呼喝聲漸消。田青爽聲道:“弟兄們,飲酒!”所有人仰脖一飲而盡,田青和朔方王兩兩相望,哈哈大笑,相互謙讓著落座,其他人這才坐下,小廝連忙重新斟酒布菜,忙的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