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圖已經率軍到達了五方城後的密躍山下，密躍山並不高，但是連綿起伏，非常寬廣。韓圖決定先讓斥候去探出一條可通行的道路，再循路進山，以免路上有陷阱或遭遇對方斥候走漏風聲。

    他叫來斥候隊正，“你們多帶些人手，探明道路，做好暗標，若是遇到庫莫奚人一定要全部殺掉，萬勿留下活口。若是對方人多，就隱蔽撤離並速來報我知。接近五方城時他們應該設有陷阱，你們小心應對，若是陷阱多就不要硬闖，等候大軍到來。”斥候隊正得令而去，韓圖下令克羌軍就地休息，不得生火，不得聒噪，靜待破曉時分進山。

    此時能夜間行軍的極少，克羌人雖然少有夜盲症，但是夜間行軍最大的障礙是軍令不通，遇敵極容易因為指揮不力而亂作一團，若平時沒有進行夜間行軍訓練，是極少有人敢於夜間長途偷襲的。

    黎明時分，斥候回報，路上遇到的庫莫奚斥候較少，已經清除了。但行進到離五方城不足三裏處確有很多陷阱，獸夾，有兩個斥候因為吃痛叫出聲被他滅口。那裏樹林全部被砍光，視野內極難藏匿。韓圖下令拔營迅速進山。

    出連花托也在一群奴隸裏走著，氣如牛喘，馬匹都被留在山下，所有人都下馬步行。此時已經連續行軍了三天，極少休息，雖然奴隸們大部分時候也是坐的馬車，但他過久了被人伺候的生活，身體比一般奴隸好，耐力卻大大不如。稍微走的慢些便有鞭子抽在身上，他不得不加緊了步子。

    所有人都口銜枚，若是掉了，士兵便會一刀將腦袋砍下。“銜枚脫口者死！”韓圖此前是這麽對所有人宣布的，說罷自己也往嘴裏塞入銜枚。這個年輕人，行軍作戰極其注重軍紀和陣列，曾有言，不守陣列者雖勇也必誅之。

    一路上有些死去的庫莫奚斥候的屍體，被野獸掏的腸子流的滿地，有些吃的隻剩半邊身子，出連花托看到忍不住胃酸一陣陣泛起，還好他忍住了。前麵有人忍不住吐了，銜枚掉下，腦袋立刻就被砍了下來，屍體被丟到了一邊。

    行了半日，從前麵隊列依次傳來手勢，大軍緩緩止步，隨後出連花托一行人被克羌士兵催著前行。

    韓圖正倚靠在一棵樹前觀望，見出連花托來了，拿出口中銜枚，下令：“去銜枚！”費連烏木趕緊把銜枚拿出來，長長的籲了口氣，使勁動了動牙床，咬著這玩意兒半日，口水一直流，真是太不舒服了。

    韓圖對出連花托勉強笑了一下，他的牙也酸了，“出連花托，這前麵全是陷阱，你們這些人就替大軍開個道兒吧。記住，動作越快越不容易死。”他頓了頓，“若是你們誰僥幸不死，我就赦了你們的奴隸身份，如何？這價碼還不錯吧。”出連花托咬了咬牙，“願替王子效死！”奴隸們麵麵相覷，眼睛裏露出了恐懼的神色，士兵們拔刀出鞘，在後麵押著，凡有人畏縮不前，便要即刻斬首。韓圖傳令下去，“都跟在他們身後衝殺過去，一定要快，盾車，沙袋，登雲梯，通通給拉上去。”

    “王子，前麵應該已經按約定開始攻城，咱們也要抓緊了。費連烏木願帶軍打頭陣，攻上這五方城城頭。”

    “好，費連將軍，曆來首登城者功勞可比斬帥奪旗，我就等你首功！”

    費連烏木使了個眼色，士兵開始驅使奴隸們向前。出連花托深吸了一口氣，快步往前跑去，他踏空了一步，不過因為動作快，前腳已經邁上了陷阱邊沿，他頭猛地往前一衝，控製了重心，總算沒有掉下去。後麵的一個就沒那麽幸運了，跌入了陷阱中，頓時被陷阱底部的鹿角木戳穿了心肺，哀嚎了幾聲就死掉了。出連花托看了眼身後的族人，大喊了一聲：“跟著我！”說罷又向前衝去。

    後麵的人看前麵有人趟道，便放慢了步伐。費連烏木一看，揮刀便將落在後麵的兩人劈死，大喊著：“衝過去，前麵的奴隸有落後擋道的，一並殺了。”

    落在後麵的奴隸聽到又急急往前衝去，出連索列迄踩中了鐵蒺藜，尖叫了一聲跌坐地上，又被更多的鐵蒺藜刺穿了皮肉。他拔出鐵蒺藜一看，一股腐臭味道傳來，原來已經浸泡過馬糞水了，他知道自己這條命已經交代了，不顧身上的疼痛，把藏在鬆土下的鐵蒺藜全刨出來奮力往旁邊扔去。

    出連花托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索列迄閃到路邊不再動彈，被克羌人砍死也比全身腐爛而死來的痛快，何況他腳已被鐵蒺藜戳穿，真的再也走不動了。出連花托看到兒子呆在那裏，拉了他一把，低聲喝道：“別看了，索列迄馬上要去天上見自己的列祖列宗了，你跟著我，快點跑。”後麵的士兵將索列迄一刀砍死，鮮血從斷掉的脖頸處噴濺出來，縱然隔了兩丈遠，出連奧奪臉上還是濺到了幾滴，他大叫一聲，轉身跟著出連花托向前猛衝。

    身邊的人一個個的倒下去，出連花托已經顧不上看看倒下的人是誰，是不是他的親族，他隻能偶爾回頭看一眼，看看他最疼愛的兒子出連奧奪還在不在，還好，隻要奧奪還在，他心裏便還能存著希望。一個趔趄，他摔了下去，原來地上有根絆繩，低低的懸著，麵前大半個身子已懸在了空中，地下又是一個陷阱，裏麵滿滿一層鐵蒺藜。奧奪上前一把拉住父親，剛彎下腰，一支箭嗖的一聲從頭上飛過，後麵一人胸口被射中，悶哼一聲，歪歪扭扭的倒了下去，奧奪哭道：“弟弟，弟弟。”出連花托看了一眼，眼睛通紅，他右手顫抖著拉住出連奧奪，身子緊緊護住他，繞過麵前的陷阱繼續向前。

    蒼天，保佑我的奧奪，讓他活下去，不能為出連家報仇也好，隻要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夠了。出連花托內心祈禱著，蒼天，憐憫憐憫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