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乞幹得羅一麵命人組裝登城雲梯車，一麵派人出寨挑釁，引庫莫奚人來戰，但對方堅守不出，似乎隻打算等他來攻。正午，乞幹得羅收到了韓圖的軍函，克羌人密信是用羊奶寫在紙上的，要看時需要用火烘烤顯出字形，為防泄密，韓圖隻寫了一個日期，那是他預計從五方城後方偷襲的日期。

    第四日，乞幹得羅佯攻。登城雲梯，盾車，霹靂車弄得聲勢極大，遭遇了賀葛部的劇烈反抗後便撤了下來，點算傷亡，居然有一百多人。

    賀葛部打退了這次攻城戰後信心大增，正聚在議事廳內商量戰事。

    賀葛孤四聯前日吃了敗仗，鐵青著臉鬱悶不已，今日終於露出了一點笑容。以前在開闊地帶和克羌突騎交手，尚能利用輕騎的靈活機動，就算敗退，也不會損失很大。前日在城門口一戰，狹長的地勢下幾無可避，輕騎和馬上步兵都成了克羌突騎碾壓的對象，弓箭射不透突騎的重甲，馬上步兵下馬雖能精準的射些重箭，但不過三四箭克羌突騎就能衝至眼前，若不上馬逃走就要被踩成肉泥。

    “如果我們有漢人的弩弓營就好了。”賀葛孤四聯歎了口氣。

    一名在前日吃了大虧負傷的庫莫奚軍官道：“弩弓雖好，卻造價昂貴，即使是漢人，現在也沒多少專門的弩弓營，至少我是沒見過的。”

    賀葛巫都道：“好在我們的對手也沒有。冉魏滅趙時，步六狐老頭兒撿了大便宜，劫掠了數個州郡，才慢慢攢出了克羌突騎這副身家。這披甲突騎在漢時不占什麽便宜，眼下這個世道卻是橫行無忌。若是漢時的弩弓營還在，別說我們，克羌那群鐵皮突騎也不過是些笨重的靶子。”

    賀葛巫都懂漢字，也看過漢書和史記。天漢二年，李陵以五千漢弩步兵精銳遭遇匈奴單於三萬騎兵，出營野戰，甚至能逼得匈奴逃到山上。李陵靠漢弩仰攻追殺上山，其後單於又招附近騎兵八萬反攻李陵，李陵且戰且退，在距離漢地百餘裏的鞮汗山弩箭用盡。其時匈奴傷亡已近兩萬，而李陵還剩下三千多步兵，也就是說經過十多天的激戰，李陵的漢弩步兵麵對十餘萬的匈奴騎兵，僅損失一千餘人。這驚人的傷亡比例曾經深深的震撼了賀葛巫都，所以即使時隔多年，他也清楚的記得這場戰鬥的所有描述。當時被俘的李陵感慨的說：“如果我的軍隊每人還有幾十支弩箭，我就可以回歸漢地了。”

    他被兒子拉回了現實，孤四聯急切的問他：“父親，噗蘭部有回信了嗎？”

    “還沒有。不過你也不要著急，免得亂裏出錯，按照原定計劃進行就是。克羌幾千人就想攻下五方城，真是癡人說夢。他是客我們是主，他能困住我們多久？況且為父早已和莫賀弗部，木昆部商定，無論克羌人攻打哪部，其他二部都需派兵增援，我們力量弱小，合則生，分則同死。待他們援軍一到，我們便合力出擊，直搗黃龍。”

    孤四聯道：“噗蘭部俟斤真是沒有決斷，我們已經把利害關係說的如此清楚了還是冥頑不靈，等滅了克羌再找他算賬，我看大夥兒還能不能容得下他噗蘭部。”

    賀葛巫都怒道：“孤四聯，我上次說的話你有沒有聽到心裏去，滅克羌，滅噗蘭，你心裏的抱負就僅僅如此嗎？誰不聽從你的號令你就要滅了誰，是嗎？”

    看到自己的兒子如此不成熟，賀葛巫都痛心疾首，“昔日庸齒背叛漢高祖，漢高祖又是怎麽待他的？你可知何謂千金市骨？為了一點小恩怨便要找這個算賬找那個麻煩，孤四聯，你是個男人，不是個娘們。漢高祖坐擁天下尚且能忍讓庸齒這個小人，你現在未有寸土便如此小肚雞腸，我賀葛部還能指望你什麽？我賀葛部的前途，我庫莫奚人的命運還能交到你手裏嗎？”

    賀葛孤四聯第一次被父親如此嚴厲的責罵，驚愕不已，但對賀葛巫都的話他卻並不服氣。孤四聯道：“父親錯了，當年項羽婦人之仁放過劉邦，以至於兵敗身死為天下笑，孩兒以為，對忤逆之人不必仁慈，以免日後追悔莫及。”

    賀葛巫都冷笑道：“你說，噗蘭俟斤是劉邦還是庸齒呢？安撫一隻狗可以籠絡人心，而將一條龍放回大海，那才是愚蠢之極。孤四聯，以後你做任何事都要先動動自己的腦子。我前麵說過什麽？庫莫奚人力量弱小，合則生，分則同死。”賀葛巫都說罷，拂袖而去。

    議事廳內一時氣氛尷尬，幾名軍官默默退下，隻留下賀葛孤四聯呆立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