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紙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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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將軍說,你們事兒辦的漂亮,他記著了。”

    楊展鵬眉開眼笑道:“我們身為屬下,為陸將軍盡心辦事兒本是應該的。”

    謝俊力道:“秦校尉,你說,陸將軍下這麽個套兒是什麽打算啊。也沒聽說王大人得罪過陸將軍啊,上次咱們不懂事,寫了個聯名奏疏,門下省壓下來的,王大人的兒子就是門下省能說話的,這......對陸將軍至少沒惡意啊。”

    秦開皺眉道:“這是你能知道的嗎?上官做事,自有他的計較。”

    謝俊力低頭道:“是,是。我就是有些好奇,隨口問問。”

    秦開歎氣道:“陸將軍卻不是出於私心。你可知,太原王氏,令狐氏有多少地產?”

    謝俊力道:“很多,光是太原便有很多。”

    楊展鵬道:“我等做過王家部曲,自然知道,這王家的地產數不勝數,隻是很多掛在別人名下,若不細究,倒是難以計數。”

    秦開道:“那日,陸將軍召我等議事,張先生也在,我聽他說,王氏,令狐氏兩家所有地產占太原耕地三分有二,水澆地更是盡數囊括。陸將軍說,怪不得並州流民肆掠不斷,無田無糧,不造反豈不是等死。我想,陸將軍除掉這二人,便是為此吧。他若是要造反,若是要高官厚爵,你們也見識到了,不過是覆手之間的事情,說個大逆不道的,便是他要當皇帝,也不是什麽登天之事。但他沒有這樣做,他要的,不是那些,而是......替天下人換個活法。”

    謝俊力喃喃道:“換個......活法?”

    秦開道:“咱們都是過命的交情,我便說了些心裏話。我隻知道,陸將軍讓我做的事,縱使手段不光明磊落,定然也是出於公心。”

    十日後,太原折衝府衙署。

    “將軍,我們在雁門郡的商社,近日生意不太好,互市監總是諸多刁難。”

    “互市監是哪家勢力?”

    “王家。”

    陸崢笑道:“那先生不必擔心了,過陣子,這互市監就會爬到陸某腳下汪汪叫。”他眉頭一揚,“趁此機會,張先生再替我尋些老到的掌櫃和伶俐的夥計,我想在狼湖城,幽州,太原,都開上幾家。特別是太原......”

    “我想發行自己的貨幣代替現在的五銖錢。”

    張伯益沉吟道:“將軍可否細說?”

    陸崢思索了一陣,“現在流通的要麽是五銖錢,成色不同價值不同,並且沉重,買賣貨物極為不便,說實話,我現下都沒弄懂。要麽便是糧食和布帛,以物換物,也是麻煩的緊。再就是金銀,不過極為難得,流通很少。譬如說,我要買頭牛,原本應該給你五十貫......”

    張伯益仔細聽著,問道:“如何?”

    “我卻給你一張紙,上麵寫著,五十貫。”

    “那我如何能把牛給你?”

    “如果你確信,拿著這張紙去別處也能換得五十貫錢的貨物呢?”

    “這......我倒是有些糊塗了。去何處換?”

    “去我們的四海商社換啊。這個不急,手段麻煩,總需要些時日。以後在軍中先實行,不是每個月都發餉銀麽,除了五銖錢,也發咱們自己製的錢幣,士兵們若拿著我們的錢幣去四海商社買貨物,就給他便宜些,慢慢的,他們也就願意用了。這首要,一是打勝仗,建立信用,二是多開些分號。”

    “那如果我後悔了,想把這張紙再換成五十貫錢呢?”

    “便去銀行兌換。”

    “銀行?”

    “對,銀行裏存著金銀銅錢,若是有人要來兌換,便換給他。”

    張伯益道:“聽將軍深入淺出講解一番,學生倒是有些明白了。那張紙必定要做的精細些,還得加些暗號,防止宵小偽造。如果兌換的人少,那銀行便不用存那許多金銀銅錢,省下來的,又可挪作他用。”

    陸崢笑道:“張先生,你真是太聰明了,我還怕我說不明白。”

    張伯益皺眉道:“這原

    州賣給你,到了幽州之後,我把牛給你,你在幽州的銀行用真金白銀換了一張錢幣給我,讓我帶回太原,在太原的銀行取出,但那太原的銀行又如何辨別真偽才敢將錢財交付於我呢?”

    “這錢幣用紙得好,最好,尋常百姓買不到這種紙。然後呢,上麵印些複雜的文章和畫兒,教人難以仿造。最後呢,還得用上密押。這密押,解釋起來可就麻煩了。”

    陸崢拿過一張紙,在上麵寫下,幽州,0987,二十年,4532,兩千五百貫,0843。

    “意思是,幽州銀行,大義二十年,收下兩千五百貫。那幽州的銀行將紙幣發出時,便會按照密押表,將這意思用這串古怪的阿拉伯數字表示出來,如此便是098745320843。太原的銀行收到紙幣時,先對你盤問一番,之後,按照這串古怪數字,在密押表找到對應的漢字譯出,如果和你說的絲毫不差,便知這錢幣是真的。實際上呢,每個漢字都有自己對照的數字,日期更要精準到哪一天,這樣便不會出錯,而那密押表呢,隻有銀行的掌櫃有,且每年一換。那仿冒的人又不知密押表的詳細,如何仿冒的出?”

    張伯益閉眼思索了一陣,突然想通似的,叫道:“妙啊,陸將軍真是神人,便是這等法子也想得出。”他又道:“將那錢幣做的精致些,若是能換的錢財少,又有殺頭抄家的危險,便無人造偽,這法子隻用在大宗買賣上便可。”

    陸崢點頭道:“到時在錢幣上印上:仿冒者誅,舉告者得其家財,賞百金。再四處和百姓們講明,這般操作之下,應該便算穩妥了。”

    張伯益的好奇心起來,又問道:“這古怪符文卻是什麽?”陸崢又對他解釋了一通,張伯益拍掌笑道:“這符文記賬卻是好用。”

    張伯益道:“方才卻忘了告訴將軍另一件事,那活字印刷的工匠將試印的樣品給我,可是難看的很。”他在懷裏掏出一折紙遞給陸崢,“他們隻道這金屬字塊難以上墨,要麽是一個墨點子,要麽就是印不上,模糊不清,包墨不均。”

    陸崢拿過看了,頓時氣餒,別人穿越又是造玻璃又是造火器,我便是連個活字印刷都這麽費勁。他讓張伯益將工匠叫來,心裏思索著,到底哪裏不對?我明明是按照西方陰陽倒模法交待的呀,或許是工匠哪個步驟弄錯了。

    工匠帶著已鑄好的字塊過來,奉給陸崢道:“大將軍,這字塊小的倒是鑄好了,但是上不了墨水顏料,要是木頭或是膠泥倒是好辦,便跟印鑒一樣,可那木頭膠泥卻又不是澆鑄出來的。”

    陸崢拿起沾了點墨水試了,墨水一多便是一團黑色,墨水少了卻是模模糊糊。他問工匠道:“先用硬質金屬刻出浮凸出來的字樣,這是陽文,然後將這浮凸的字樣在軟質金屬上敲打,製出一個內凹的字模,這是陰文,最後用什麽易融的鉛啊錫啊澆進字模,做成活字字粒。你可是這般操作的?”

    工匠急切道:“對啊,這個法子想出來確是不容易,但是說出來就很明白,張大人一說小的就懂了,便是這般做出來的,小的最後是用錫澆出來的字粒,字跡也是清晰的很。”

    陸崢坐下細想起來,如果製造字粒的過程沒什麽岔子,那中西方的活字印刷還有什麽不同呢?包墨不均......墨水......哦,對了,中國畫是水墨畫,西洋畫是油墨畫,定是那墨水不同所至。

    他對工匠說道:“這活字用的應是油墨,這樣才好附著。這油墨呢,是用油和顏料調和而成,比較粘稠,用的什麽油我卻不太清楚,你多試試,這件事辦好了,我必有重賞。”

    工匠道:“大將軍這麽一說小的心裏就有些主意了,小的這就回去,定會將這事辦好。”

    柯茂進來道:“將軍,定康公主遣了內侍過來。”

    內監奉上一隻精致的木箱道:“陸將軍,這是公主給您做的征衣。”

    陸崢笑道:“我卻不知她還能做衣裳。”打開箱子,還有一封信,陸崢打開來,念著念著,不禁笑出聲來,說道:“她說話和寫信倒是兩種口氣,平日裏刁蠻的很,寫起信來,卻是一口一個妾身。”他拿起箱裏的衣物,抖落開來,一件月白色的錦緞袍子,上麵繡著猛獸暗紋,又用五彩金線繡著些小小的團花點綴。

    內監道:“公主遙祝陸將軍萬勝。”

    陸崢道:“這征衣上的猛獸想必就是我,她就是那五顏六色的花兒朵兒,大戰那日,我便穿著這身。張先生,你替我畫幅畫兒,就按這首詩來,題在畫上,我要送給她。”

    白馬金鞍從武皇,旌旗十萬宿長楊。樓頭小婦鳴箏坐,遙見飛塵入建章。馳道楊花滿禦溝,紅妝縵綰上青樓。金章紫綬千餘騎,夫婿朝回初拜侯。

    陸崢情詩雖記得少,但王昌齡的邊塞詩倒是背的滾瓜爛熟。

    張伯益道:“將軍將陛下比作漢武,自己是那白馬羽林郎。得勝歸來,天子親迎,楊花滿路,嬌妻鳴箏遙遙相賀,軍中兒郎俱是金章紫綬之功,將軍更是封侯拜爵。人生得意,確是不過如此,好詩,壯哉,偉哉!”

    陸崢哈哈大笑道:“卻是如此,我雖比不得長平侯,冠軍侯,但有生之年,也想燕然勒石,恢拓境宇,振大漢之天聲!”

    他心裏默默念道:“來吧!就等一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