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狹窄的遼西走廊，即明朝時期的關錦防線，便可到達昌黎郡，昌黎郡往前，便是廣闊富饒的遼河平原，玄菟郡早已失去對大半個遼河平原的控製，龜縮一角。遼河平原再往東，便是遼東丘陵地帶，高句麗人便在這裏修建了數百座堡壘要塞，用以控製遼河平原。

    每當中原大軍到來時，他們便退回要塞頑強抵抗，積蓄力量，等到冬天一到，中原大軍不得不退時，遼河平原無險可守，他們便居高臨下，進行追擊，擊退中原軍隊，重新控製遼河平原。

    高句麗就像是一塊三明治，一麵是遼河平原，一麵是漢江平原，中間是堅硬的遼東丘陵要塞堡壘群，若要吃下遼河平原這塊肥肉，便要摧毀拔除這數百個要塞堡壘。

    這些堡壘依山而建，很多甚至建在火山岩上，大的周長有七公裏，小的也有數百米，密密麻麻，堡壘中有大量的儲備糧，有泉水，而且落差極高，投石機很難攻擊，要攻克這些堡壘，士兵隻能冒著箭雨石雨在狹窄的岩間小道向上仰攻，傷亡可想而知。

    陸崢打算控製幽州之後，將這次戰役中反叛的士兵和家眷全部發往幽州，充實遼東人口，將玄菟郡變成一個大型的軍事要塞，囤積糧草和騎兵，騷擾高句麗人的耕種秋收，常年執行搗巢趕馬之策。唐太宗當年用的便是這個法子，以虛弱拖垮高句麗，最後高句麗人為了應付唐帝國，拉出了六十萬人的軍隊，為了供養這些軍人，百姓負擔極重，活活被拖成了個半殘，待到唐高宗時期終於被滅掉。

    昭定二年四月十五日，齊國騎兵在昌黎郡匯合，一共有五萬五千人馬，齊軍三萬五千人，庫莫奚契丹聯軍兩萬人。昌黎郡往東，過了大梁河，便是高句麗人的地盤。高句麗的天氣，夏季多暴雨，冬天來的早，而且極冷，一年中適合交戰的月份隻有四月到七月，不過此時棉花種植比原本曆史上早了將近千年，有了棉服，冬日步兵便有了作戰的可能。

    “嚴將軍，晉國公會怎麽處置我們？”說話的是嚴瑞從燕郡大獄提出來的幽州騎兵左興發，他們熟悉地形，可作為向導。

    嚴瑞嚼著塊糖道：“放心，不會殺人的，漢人性命金貴，晉國公還愁戶數人口不足呢。”

    左興發心裏懸著的石頭落了地，替自己辯解道：“戴刺史傳的瞎話，說晉國公造反，帶我們去鄴城勤王，我就知道，晉國公是忠臣，怎麽會反。”

    嚴瑞嗬嗬笑道：“先帝在時，薑沐德謀逆，晉國公前去勤王平叛，當時鄴城都在他手裏，若有反心，何必等到現在。陛下年輕，很多國事不懂，就交給晉國公打理，結果卻被有心人利用，傳成這樣，這是有人想亡我大齊。”

    出連花托也笑道：“若是有一天，陛下要禪讓皇位給晉國公，那也不稀奇，他們本來就是親戚嘛。將身上的重擔卸了，陛下想怎麽玩怎麽玩，多快活。”

    左興發不敢答話，隻道：“再走一兩個時辰就到大梁河了，我知道一處地方，河道狹窄，冬天結冰走幾步就到對岸，現下搭個浮橋也不費事，而且周圍樹林茂密，很隱蔽，不易被高句麗人發覺。”

    出連花托道：“若你這次帶路立了功，我等也給你報上去，到時非但不用受罰，反倒升官。”

    左興發呐呐道：“我這也是將功補過，哪裏還敢想當官的事，高句麗人若攻下玄菟郡，必會大開殺戒，那我幽州軍罪孽就大了。咱們腳下這地方，原本都是漢人的世居地，這些年盡吃敗仗，讓高句麗人把地盤全占了，漢人百姓也被殺光了，他們占盡良田，在山丘上到處修堡，那堡咱們攻又攻不下，一走他們又追上來，隻能眼睜睜看著遼東落入他們手裏。”

    他指著遠處道：“過了大梁河，再走幾天，便是安市，新昌，汶縣，一整條防線，將軍們沒帶攻城器械，到時怎麽打？”

    出連奧奪哈哈大笑道：“誰說咱們來攻城了，太尉軍令，咱們去燒他們的村子，毀他們的田，殺他們的百姓，玩他們的女人。”

    辱紇主隻合道：“陸太尉心狠，女人也殺。”

    出連奧奪道：“這是突襲戰，又帶不走，自然隻能殺了，叫他們不能跟兔子似的一窩窩生。下次大軍過來征討，就留著給你挑幾個好看的。陸太尉對你們庫莫奚人不薄，搶來的財物都給你們，隻有一點，別貪心，軍令說走就得走，咱們講究的就是個快。”

    辱紇主隻合笑道：“高句麗人重死不重生，好東西都埋在墳堆裏呐，等下次陸太尉帶了大軍過來，把他們祖墳掘了，準有大堆財寶。不過話說回來，什麽叫做你們庫莫奚人？你不是了？”

    出連奧奪拍著胸脯道：“庫莫奚人祖上也是華夏貴胄，黃帝後裔，我和父親如今認祖歸宗，自然就是漢人了，哪天你想通了，願意守周禮，著夏服，尊漢儀，便也是漢人了。”

    辱紇主隻合驚訝道：“還有這事？”

    出連奧奪道：“史記漢書都這麽寫的，你想想，漢朝當時那般強大，有必要生拉硬拽幾個窮親戚麽？那必然是真有此事，史官才會這麽寫。”

    辱紇主隻合點點頭道：“此事了了，我也想去投陸太尉，安達如今是副大都護，整個漠南都得聽你的，我看著豔羨的很。”

    出連花托讚許的看著兒子，對辱紇主隻合笑道：“侄兒，你去投軍，我自可引薦，不過還得從普通士兵做起，慢慢積累軍功，才有晉升機會，這是規矩，記功的人也不歸我管，叔叔可幫不了你。”

    辱紇主隻合道：“叔叔小看我了，奧奪安達是憑本事當的大官，我也要憑本事掙個好出身，這次劫掠高句麗，叔叔給我把軍功記著就是。”

    走了一個多時辰，左興發道：“前麵就是我說的那個渡口。”

    出連花托號令大軍停下，又讓人去馬車上取渡河工具，不多時，便有騎兵在馬後拖著幾條小船過來，將浮橋搭了，他們帶的輜重少，最後建好的浮橋也不寬，隻容兩人牽馬渡河。出連花托留下一個營，令他們守好浮橋，再去昌黎郡叫人過來，將浮橋加寬一些，到時他們便從這裏退回。

    直到夜裏，騎兵才全部渡河，嚴瑞喃喃道：“這倒奇怪了，咱們蹦躂這麽久，竟沒碰見高句麗人。雖說他們在全力攻打玄菟郡，但南邊總該派些斥候過來搜索敵情吧。”

    左興發道：“將軍有所不知，一來，咱們渡河的地點隱蔽，二來，遼河河道淤積，多年沒有疏通，有些地方是大片沼澤，不利通行，這裏與玄菟郡之間就正好隔著一片沼澤，他們的斥候輕易過不來，但是往前就難說了，都是小片沼澤，能繞過去。”

    嚴瑞點點頭，叫過自己麾下，“你們帶著向導先行偵查，將高句麗人的斥候除掉，前方有沼澤，黑燈瞎火的，自己小心著些，要是運氣不濟掉進去了，也不準瞎喊瞎叫，實在沒救的，就地射殺，不要顧及同袍之誼心軟，打仗本就是要死人的，這也是殉國。”

    倪偉道：“將軍，我聽向導說了，前麵是小片沼澤，能繞過去，但咱們人馬眾多，小路彎彎繞繞的，要到何時，萬一高句麗人趁機來襲就不妙了。不如這樣，我和崔校尉帶兩營人馬先行，繞過前麵的沼澤，有幾個村子，我們去把村民抓來，挖土鋪路，將小道拓寬，供大軍通過。”

    嚴瑞沉吟道：“如此一來，咱們的行蹤不就暴露了？必會引來高句麗大軍。”

    倪偉道：“隻要將道路打通，咱們這三萬多人馬怕什麽高句麗人的大軍，陸太尉隻說不要攻城纏鬥，卻沒說不許野戰，咱們打快些，不耽誤工夫，就不會誤了太尉的大計。”

    出連花托點了點頭道：“嚴老弟，這小子說的有理啊，咱們若將高句麗人引來，也是替玄菟郡守軍減輕負擔，玄菟郡若丟了，太尉必然因此受到保皇派朝臣的攻擊，說他為了一己私利折辱祖宗基業，到時太尉隻能發大軍全力奪回，這一來一去可就一兩年功夫，別說朝局會不會有變，高句麗人將城牆和防禦工事加固，再打起來也要多死不少人。”

    嚴瑞下定決心道：“既如此，便按倪偉的法子來，咱們往山上去，藏起來休息一夜。倪偉，崔承業，遇到大股敵軍的話，別硬拚，發信號，將他們引過來，這沼澤是我們的不便，也是他們的不便，誰都占不了便宜。”

    倪偉，崔承業行了個軍禮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