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崢站在岸上遙望船塢，戰船已初有雛形，年底便能完工，水師是從漁民子弟中招募的，隻要在岸上訓練好了，再下水適應一段時間便可出戰。

    水師將軍是四海商社原青州分社的掌櫃屈博益，由江固推薦的，此人原是海中一霸，家資無數，十年前為爭奪海貿控製權和百濟水師激戰一月，落敗，帶著幾條小船逃回青州，元氣大傷，此後便心灰意冷，改做陸上生意。

    柯茂已調去左驍騎衛擔任主將，近衛背嵬軍由田猛接管，此時他領著一人過來，喊道：“太尉，四海商社百濟分社的周掌櫃有事找您。”

    陸崢招了招手，周暢趕緊小跑過來，噗通一聲跪在堅硬的岩石上，拜道：“見過晉國公。”田猛笑道：“太尉，我們興建水師，周掌櫃捐了五百兩金，是個義商。”

    陸崢將他扶起，問道：“周掌櫃有何要事？”

    周暢不安道：“小人看了那大船幾天，深覺......”他咽了咽口水道：“深覺不妥。”

    陸崢笑問道：“有何不妥？”

    周暢語速飛快，答道：“小人雖是商賈，但從前為了生意也帶著扈從家丁和百濟人斯羅人見過仗，不敢說精通水戰，但也曉得個囫圇。晉國公的大船上沒有設置木城木塞，若賊人接舷攻船，士兵便沒有藏身之地放箭防禦，還有便是，這等大船，可在船身周圍設置四個大輪槳，三十二片槳葉，保管一日千裏，比搖櫓要快得多。”

    陸崢沒有回答他，隻問道：“你新近入了四海商社，對商社生意有何見解？”

    周暢猶疑了一刻道：“小人已按照江尚書的吩咐，將自己原有的生意入股了四海商社，除了每年的分紅，小人手頭上再無其他生意，眼下在青州分社幫著打理生意，也順便熟悉一下四海商社的規矩，以後才好營運那百濟分社。”

    “屈博益去領兵了，脫離了商社體製，以後他除了原本入股的分紅，再不可插手商社之事，這青州商社的掌櫃之位如今也空著，周掌櫃就沒興趣？”

    周暢不知陸崢話裏什麽意思，結結巴巴道：“小人......江尚書讓我去營運百濟分社，小人自當從命。”

    陸崢笑道：“周掌櫃也知道，百濟分社是塊肥肉，所以早早的將家財入股，巴巴的等著朝廷平定百濟，寧願少掙一兩年錢，也要在百濟分社的生意裏分杯羹。”

    周暢擦了擦汗，躬身道：“晉國公果然目光如炬，小人是個商賈，左右也是為了多賺些錢財，不過小人隻敢賺該賺的錢，不該小人拿的，小人是一文錢都不敢動。小人隻想著好好營運百濟分社，幫總社多賺些錢，年底自己多拿些利市，於願足矣。”

    陸崢道：“本官可要提醒周掌櫃，這百濟分社前兩年是掙不到什麽錢的。”

    周暢急道：“等朝廷擊敗百濟水師，將那高額海稅壓下去，百濟商社自是一本萬利，又怎會掙不到錢？”

    陸崢哈哈大笑道：“一本萬利，難怪周掌櫃舍得掏出五百兩金資助禁軍水師，江尚書明明同本官說，周掌櫃雁過拔毛，小氣的很。”

    周暢臉紅不已，呐呐道：“也不全是如此，便是沒有百濟商社，小人原本也打算給水師捐上一些的，百濟人橫行霸道，逼的咱們全都改行，小人早就不忿，朝廷出兵征討，於情於理，小人都該出一分微薄之力。”他抬起臉道：“以解我心頭之恨。”

    陸崢點點頭道：“周掌櫃對船舶的見解，本官記下了，不過本官自有打算，不便透露。百濟商社是本官拿來對付高句麗人的利器，前兩年確實掙不到什麽錢，或許還略有虧損，等到平定高句麗，就像周掌櫃說的，一本萬利，這損失很快就會補回來。”他聲音嚴厲起來，一字一句道：“到時候，還請周掌櫃耐心些，莫要忤逆朝廷的計策，一切聽從總社指揮。”

    周暢趕緊道：“是，晉國公既對小人說，過兩年便能扭虧為盈，小人自不會短視眼前區區蟻利。”他又道：“小人前些年才退出海貿，因此對百濟人的新近戰法有些鑽研，他們殊為狡猾，有一種船，尾部是空的，隻有一層薄板，我們的人跳到甲板攻船，踏穿薄板，就掉到海裏去了，還有一種船，甲板下有尖刀，我們若是接舷攻戰，他們便撥動機關，叫我們掉進陷阱。”他憤憤道：“小人就是這樣輸給百濟人的，狡猾，太狡猾。”

    陸崢道：“這些倒是緊要信息，值得留意。這樣吧，你去拜會屈將軍，將你知道的都告訴他。”

    周暢應了，正轉身要走，陸崢叫住他問道：“海商在中原之外，最遠去過哪裏？”

    周暢道：“小人最遠隻去過倭國，但有一位前輩乘大船去過波斯。”

    陸崢來了興致，問道：“此人在何處？”

    “他是晉國人，還是數年前見的，去波斯行商來往一趟頗費時日，已許久沒有音信，若下次有他的消息，小人便告知晉國公。”

    陸崢點頭道：“好，你下去吧。”

    四海商社便是靠著挑選有實力的商人入股的方式在齊國飛速的擴展，讓商人將現有的生意入股，一來可以開拓總社的生意種類，二來也防止各地掌櫃首鼠兩端，借四海商社內部信息的便利為自己謀利。入股的掌櫃根據入股資金大小年底分紅，除此之外，自己營運的分社年底也可分得三分利潤，加起來頗為豐厚，且靠著朝廷這棵大樹，也省卻了許多麻煩和白條呆賬，更有商人以旁人的欠條入股，作價四成，由四海商社派人上門討要，多的就歸入總社。

    齊國商賈爭先恐後的加入四海商社，為了搶到入股機會，便有許多富商捐出地產家財辦學，或是通過商部捐資國防，得到一個“義商”的名頭，有了這個名頭，總社挑選的時候便會多留意些，機會也大了幾成。如今齊國各州郡縣都有四海商社，大城裏麵四五家，小城也有兩三家，眼下要解決的是往縣下擴展的問題，鄉裏油水少，商人們不情願去，但古代中國畢竟是農業社會，鄉村裏的人口才是大頭，這就要靠總社補貼錢財來推廣，將商品經濟和新貨幣普及下去，讓農業人口也參與進來，頗有點國家資本主義的意思。

    昭定三年九月，功成名就的張有田帶著幾個仆役回了新興郡沂縣天祿村的老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