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傲氣立天地，身外錢財惹煩惱。汝等做法，莫說是吾等人。”

    李安然看了看男子不像是在開玩笑的表情，嗤笑道：“若是命都沒了，還傲氣個屁。”

    轉眼看了看四周眾人紛紛點頭讚同的神色，男子竟然生出幾分慚愧來，不過城南方向那些兔崽子時刻等著看他狼狽的模樣，不得不讓他死撐著。

    李安然不在譏諷男子，反而是男子不覺無趣的譏諷李安然，不過全被化解。

    男子知曉自己敗了，早就已經敗了，而且很徹底。

    乞丐狀元的高徒，人們說的，到了白虎城，和那些士子們說道都不會敗下風的人，他心服口服，心中沒有怨氣。

    小城終究是以書生多著稱，文人爭鬥之間，輸便是輸，不會有什麽話可說，因為他求的是君子之道。

    君子之道何其難，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數十載修行一朝散盡。

    所以當今新科狀元乞丐狀元都沒有管這“君子之道”，就連是白虎城中儒生們追尋君子之道的人都寥寥可數。

    李安然求的是亂世保命，不要什麽君子之道，他不會去管儒生們所說的幾大境界：

    書生，秀才，君子，狀元，大儒，以及萬世承載香火的儒聖。

    他不清楚儒聖是何物，但是他可以從乞丐狀元的境界推出來儒聖。

    白虎城中就有一個大儒，皇帝專門為他修建了廟宇，雕了像，後人生生世世，隻要白虎王朝不滅，他們就可以受到白虎王朝的供奉。

    狀元就是如同乞丐狀元這般，三年一選，拿供奉。

    至於其他的，自然是像他們這般的書生。

    乞丐狀元曾經和他提過這些，李安然當時好奇，全部認真的記了下來，現在都記得。

    乞丐狀元腹中詩書氣自華，超過了“君子”境界的人，受到上天眷顧。

    記得李安然的名，“安然”二字都是父母從乞丐狀元那裏尋來的，十多年來被小城中美人讚譽的“眉間朱砂”也是乞丐狀元親手點下的。

    乞丐狀元那個時候還不是狀元，隻是乞丐，住的還是那間苔痕上階綠沒人要的屋子。

    當時他的父母因為巨鼎過橋，被封為先鋒大將軍，每隔五日便是會有人送來錢財，所以拿著這些錢財，每日都會買些吃的給乞丐狀元。

    乞丐狀元不會說客氣的話，李安然也不是為了這幾句客氣的話。

    如此至如今，乞丐成了狀元。

    新皇登基，七大侯被廢，一百二十萬大軍，連帶著他父母在內，全部被坑殺在南山北海，屍骨無存。

    自此文人時期到來，他父母是將軍的事使得他被鄙夷。

    李安然恨，可是回屋看見高堂懸掛的四個幾個大字，“生而為臣，死亦為臣”。就釋然。

    八個字承載了父母的夢，他不想毀掉。

    李安然陷入回憶之中，被碧落黃泉叫醒。

    男子看著李安然眼中深處悲傷，笑了一番，不是嘲笑，而是感同身受。君子之道當如君子。

    男子不再說什麽話語，好像是在等待著李安然開口說話。

    李安然久久不言語，男子率先開口：“你贏了，我敗了，心服口服，你若是心中不適回去便是，今夜燈會你是魁首無疑，魁首的獎品，明日差人給你送來。”

    走的時候李安然仍舊沒有說話。

    …………

    次日，天微亮便是有人扣門。

    開門，是七月七寫的那文章的主人。

    李安然將思緒許久才寫出來的文章小心翼翼的給了中年人。

    小城曾經是王侯的領地，不小，不大，但是故事和人特別多。

    李安然給了文章，中年人付了錢，沒有走，好像要和這個七月七的魁首聊一番，似乎和李安然聊才是他的目的。

    李安然從乞丐狀元那裏學來看人的本事，看得出中年人想要留下來。

    中年人沒有走，他便是端出兩把椅子來，來到院中。

    中年人帶著心滿意足之意跟了出來，隻不過因為走在後麵，李安然沒有發現而已。

    乞丐狀元的高徒，不錯，七十七兩，不虧。”

    中年人沒有說出和外麵人說的七十七兩寫文章十分虧的話，反而是很滿意。

    李安然點了點頭，笑容示意，隻要滿意就成。

    中年人打開裝裱好的文章，再次看了一番，末了，滿意笑道：“很不錯嘛，是塊好料子，不過可惜乞丐狀元收了，要不然我也收你。然後學著年輕時候不懂事，散盡家財賭一番，死也要把你送到金鑾殿。”

    不過可惜，老了，這人啊，越老就越怕死，就連這小小的文章都不敢親自下筆，生怕別人看了不滿意，砍了腦袋，屍骨還沒人敢掃。”

    就像望月台下至今沒人敢去打掃的十萬白骨。”

    李安然好奇道：“您可否給我說一說這十萬白骨的事？”

    中年人先是意氣風發，想要大展拳腳，可是片刻之後興趣就沒了，搖頭苦笑道：“說不得，說不得，一夜之間殺十萬人，一夜之間十萬白骨，三十年來不畏懼風吹日曬，三十年來無人敢掃。”

    李安然十分好奇，乞丐狀元說的都是聽多了無趣的故事，不像中年人這般，動輒就是十萬白骨的新奇事。

    一輩子安然無恙，他不想，他想學《逍遙經》裏麵的摶扶搖而上者九萬裏的了鵬。

    靠文章的幾兩銀子活到死，自己砸了懸掛著的“生而為臣，死亦為臣”的招牌。

    還有就是每月可憐的十兩撫恤金，至今沒有發完的撫恤金。

    新皇登基廢除了七侯，淡了武，但是對於一些將軍的後人還是頗為照顧，這錢不多，但是也不少，然而也沒有人膽子大到敢貪這筆錢。

    因為它們的去留全是長青殿下管理，長青殿下那裏，沒有什麽處罰，唯一的就是滅門。

    殺人，滅門。貪汙，滅門……

    白虎王朝新皇野心太大，但是又多疑。

    想要守著江山，卻廢了將這江山打下來的七大侯。

    這些文人們不會說，但是武人們會私下說。

    可能是如同乞丐狀元說的：俠以武亂禁。

    但是就不怕文以法誤國嗎？

    安然，萬千世界，無奇不有。想要走出去啊，還是要靠自己的本事，想要知道十萬白骨為何沒人敢掃，還是要靠本事去了解。你若是有一天了解了，記得告訴我，我也想知道。”

    李安然抬頭看著中年人，堅定的點了點頭。終於有一個人不讓他安然無恙了。

    乞丐狀元隻會說安然無恙，從不提及萬千世界無奇不有。

    中年人看著堅定不移的李安然，欣慰的笑了笑：“安然，我祖輩都是待在這小城裏的，他們想要看著小城裏麵出現一個能人，所以我希望你成為這個能人，不管文武，若是有一天傳來大儒李安然的消息，我便出錢在城中央為你修建廟宇，若是傳來王侯李安然，我便散盡家財鑄造一黃金刻著安然二字的旗。”

    李安然笑遮住哭：“我很壞，為人不好，若是你散盡家財可別怪我。”

    中年人哈哈大笑：“不怪你，到時候我行乞，你路過給我個饅頭，記住一定要乞丐狀元吃的那種，到時候我想辦法還你佳釀。”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