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賣豔影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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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青陽城萬裏之外的瓊玉峰青翠一片,高聳入雲。
峰頂南側,危崖獨立,如同斧劈刀削般險峻。崖間有數座華麗宮殿,倚崖而建。
廊腰縵回,簷牙高啄,那些雕欄畫棟中,偶有宮裝麗人的曼妙身影,在雲霧繚繞間時隱時現。
遠遠望去,仿若九霄仙宮。
宮殿深處的某道密室之內,瑩白的千年寒玉床榻上空,靜靜懸浮著道綠衣妙影。
那是個盤膝而坐的年輕女子,容貌清麗絕倫,兩道秀眉恰若遠山,眉間一點朱砂如血。
此刻她雙目微閉,睫毛輕顫,滿頭青絲無風自動,紛紛揚起。
蔥白的手指相互纏繞,在微微起伏的胸前結成一道古樸玄奧的手決。指尖升起細小的淺色符印,仿若朵朵楊花,在其眉間旋轉飄零。
一注月色若霜,自室頂泄下,遍灑清輝如許。
她的額頭香汗淋漓,在清輝的映照中更顯晶瑩,如同身下的千年寒玉所雕琢而成。
驚鴻。”
突然間,一道溫和的青年之聲,在密室角落內響起。
綠衣女子渾身一僵,臉上的淡漠之色,頓時土崩瓦解。
緩緩睜開眼睛,她不可置信地望著對麵那個身負長劍的青衫少年,那張埋藏在記憶深處的臉。
驚鴻,哥哥從閻浮鬼域回來了。”
少年淡淡一笑,抬袖伸手,似要上前摸摸綠衣女子的頭發。
哥哥……”
前塵往事驟然打翻,一一浮上心間。
刹那間,綠衣女子雙目失神,毫無防備。
就在此刻,變故陡生!
嘿嘿。”
那張溫潤如玉的少年臉龐,突地猙獰一笑,露出滿口血紅獠牙。伸出袖外的手爪,頓時漆黑無比,對準綠衣女子額頭,猛然按下!
這是……心魔!
醒悟已晚,綠衣女子臉色轉冷,並未慌張。
仿佛穿花繞蝶般,她的雙手飛速結出道決,數道月華般的寒光從其掌心勁而射出,直奔心魔!
嗤嗤嗤!
寒光鋒利無匹,一一穿胸而過,心魔卻是詭異一笑,毫不在意。
在綠衣女子驚疑不定的目光當中,他渾身仿若流沙般飄散,轉而化為一股濃密黑煙,盡數襲向女子眉間那點朱砂!
血紅朱砂,驟然漆黑如墨。
啊啊啊啊!”
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響徹瓊玉峰崖,在雲霧之間傳出老遠,久久不絕。
……
……
喂,聽說了嗎?前天晚上柳管事遭雷劈了!”
好像還被連著劈了兩次!”
肯定是幹了什麽缺德事,可惜就是沒被劈死。”
可能是還不夠缺德吧,老天爺這次隻是嚇唬嚇唬他……”
濃烈的午陽曬得地麵滾燙,仙寶齋門口的桂花樹蔭下圍了一堆乘涼的人。兩個仙寶齋的夥計正唾沫橫飛地朝外人講述著自家管事的“光輝事跡”,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站著臉色黑如鍋底的柳乘。
王三已給夥計打了招呼,嚴禁亂嚼舌根,城北小巷來的夥計對柳乘隻有感激,自然不會亂說。柳乘記得這幸災樂禍的兩人似乎來自城西,當初人手不夠才招了進來。
啪啪啪。”
他黑著臉鼓掌,那兩人扭頭望來,頓時臉色慘白,低頭訕笑不已。
不錯不錯,拍賣行最近進了批皮革,你們兩個就去幫忙醃製吧。”
皮革醃製又髒又臭,曆來都沒人願意去幹。那兩人聽完柳乘的安排,一張臉已苦成了絲瓜。
乘涼的眾人紛紛散去,似乎生怕這個幹了缺德事的家夥連累到自己。柳乘黑著臉目送那些跑得飛快的人逐漸消失,怏怏不樂地轉身在大街上瞎轉悠。
前幾天來的那個乞丐模樣的小白臉,居然還真是蘇茗的二哥,現在正在大堂內瞎指揮。可憐的二狗剛剛脫離周爺爺的毒手,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又被這小白臉拉去當跟班了。
在仙寶齋最忙碌的時節,柳乘這個管事反而無所事事。後院算是呆不下去了,蘇茗每次看到他,總會露出狹促的笑意。柳乘臉皮再厚,也感覺有些招架不住。
小子,你以為鬼脈是個好東西啊?哈哈哈,老夫實話跟你說吧,《邀月決》上的引氣法門沒錯,隻是你每次引動天地靈氣入體,都會激發鬼脈,從而引發雷劫……那夜不聽老夫的,硬是不信邪,結果被雷給劈傻了吧?哈哈哈!”
鬼老頭躲在識海裏,破鑼嗓笑得那叫一個歡快,柳乘懶得理他,一心想著如何搞到大把大把的靈石。
沒錯,就是靈石。
昨夜經不住自己的威逼利誘,鬼老頭雖然沒把荒神奪脈術的下篇交出來,但卻給了一個既能修煉,又能躲避雷劫的方法。
吸取靈石內的靈氣!
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的確有效,柳乘為此,還專程向蘇茗借了兩塊下品靈石試了試。但如果他下月還不上,靈石就會變成兩塊半,因為蘇茗說是不能白借,得收利息……
古月劍宗外門弟子的待遇很感人,除了保證餓不死,其他資源統統沒有。仙寶齋這次也準備了不少靈石,準備換給那些采藥人,柳乘想用銀子去買,結果一枚靈石要一千兩……
特喵的,把自己整個兒賣了也不夠啊!
柳乘很鬱悶,很想拿刀把自己的鬼脈連同右手給剁了。
城外的青陽山毒霧漸消,這幾天青陽城裏的陌生麵孔明顯多了起來。敢去青陽山采藥的,除了一些不要命的凡人,餘下全是低階修士。
他聽蘇茗說起過,煉氣三、四層的最多,很少能見到築基境的大修士。
城裏的治安也開始亂了,街頭鬥毆就發生了好幾起,軍卒見了也隻得遠遠繞開。
新來的城主是個凡人武將,打仗還行,讓他管修士間的鬥爭,是萬萬不敢的。
腦袋裏思緒如麻,不知不覺,柳乘走到了城南街角。這裏開著好幾間客棧,聽說已快要被趕來采藥的人給訂滿了。
遠遠看見街邊的小攤圍了一堆人,看其裝扮,大多是外來的采藥人。柳乘有些好奇,慢慢走了過去。
剛剛靠近,他便聽得人堆裏不時發出陣陣猥瑣的淫笑,隻見人堆中央,一個瘦小的年輕修士不住從懷裏掏出拓影珠,對著周圍神色興奮的大漢擠眉弄眼。
來來來,瞧瞧這個,天啟城裏翡翠樓的頭牌歌妓李師師的拓影,小弟可是足足在她閨房房頂臥底了三天三夜,才得以拓取了這段極為精彩的床笫大戰,嘿嘿。”
一個絡腮胡大漢聞言雙目發亮,頓時如獲至寶。毫不猶豫掏出了塊靈石放到年輕修士的手裏,喜滋滋地拔腿便溜。
還有什麽,快點拿出來啊!”
剩下的圍觀大漢眼巴巴看著他,唾沫橫飛地不斷催促。
莫慌莫慌,小弟這裏還有離國花魁許如是、秦淮閣的周媚娘、紅雀樓的趙飛花……”
貼著小紙片的拓影珠一一取出,那些大漢放到眼前對著小孔瞧了瞧,頓時就眉開眼笑,急不可耐地付錢便跑。
柳乘看了半天,看傻眼了。
尼瑪,感情是在賣黃碟……
他心癢難耐,有心想上去瞧瞧,奈何囊中羞澀,怕是瞧完過後更是心癢難耐。正在猶豫間,目光不經意一瞥年輕修士腳下小攤上歪歪扭扭的幾個字,柳乘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來。
豔影專賣。”
落款赫然寫著——加藤鷹……
大夥兒別被騙了,這豔影是假的!王八蛋!害得老子褲子都脫了!”
遠處跑來個罵罵咧咧的人影,居然是先前買走李師師拓影的那個絡腮胡大漢。柳乘啞然張嘴,目光不由轉向那個叫做“加藤鷹”的年輕修士,卻見他手忙腳亂收起小攤裹成個包袱,甩上肩頭拔腿便溜,真是跑得比兔子還快。
不消幾下,他瘦小的背影便消失在了街頭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