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琴蕭合奏

字數:4516   加入書籤

A+A-


    顧晗煜瞟了一眼他們,並沒有說話,一張俊逸的臉陰沉的如同黑壓壓的天,隻要一陣狂風經過,就能滴下傾盆大雨。

    那些酒來!”丟下四個字之後便往裏麵而去。

    青竹青葉兩人麵麵相覷,皇上以前即便喝酒,也不會在這樣難過的時候,這種時候飲酒,肝氣鬱結,對身體傷害極大。

    到了晚上,顧晗煜禦書房中地上大大小小的擺了許多酒壺,零零落落的躺著,就像現在的顧晗煜一般。

    顧晗煜神色迷茫,手中的最後一個酒壺滾落出去,便要起身,隻是他醉了,起身的瞬間,整個身子有些踉蹌,險些摔落在地上。

    青竹青葉兩人站在不遠處,卻不敢上前攙扶。

    在他們記憶裏,皇上這樣醉過還是上次同白小姐有了矛盾,那一次,也是醉的不省人事,神誌不清,甚至連路都走不了,可是借酒澆愁,哪裏能解得了愁。

    如今,皇上卻又喝了,而且還喝了這麽多,他們心中哪裏不難受。

    皇上從小就是一個早慧之人,正因為這樣,才更早的明白皇家的殘忍,也明白自己身為太子的無奈,這麽多年,他們一路陪伴著皇上,他們知道皇上走到今天這步,並不是一帆風順的,其中有許多不為外人道的困難和艱辛,有許多時候,甚至直麵死亡,那種震撼,讓皇上的承受能力超出了常人。

    皇上表麵上的頑劣,隻不過想避開那些肮髒之事,以前怎麽也避不開。

    如今,皇上卻大醉,不用說他們也明白,是為了什麽。

    情這個字,最難承受,皇上大約真的痛了。

    隻不過皇上酒品很好,待站了起來之後,根本看不出來皇上是醉的,一頭欣長的墨發懶懶的散在身後,隨著他的走動而擺動,仿佛上好雲錦給人的絲滑感,走動的時候,衣帶當風,飄飄然,仿佛從天而將一般。

    他的臉上,唇邊,漾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淡淡的,如明月華光,亦如夏夜裏麵的徐徐微風,溫柔且輕緩,說不出的動人心魄。

    空氣中彌漫著各種花草的香氣,亦有太陽光久灑人間,退卻餘溫的涼爽感覺,伴隨著顧晗煜身上時有時無的酒香,好聞極了。

    顧晗煜一路走著,身子不偏不倚,隻有腳步有些虛浮,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他是喝醉的。

    去鎖陽宮!”淡淡的聲音似乎從天外傳來。

    身後跟著的兩人頓時有些迷茫,按理說皇上喝醉了不應該去鎖陽宮,莫不是真的醉了。下意識的想要提醒,他們根本不喜歡鎖陽宮那位,相比起白小姐,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可皇上就是皇上,他們如何敢違抗,不情不願的跟著走,卻發現走的路似乎有些不對勁。

    從橋上下來,皇上去的並不是鎖陽宮的方向,似乎是浣溪院的方向。

    兩人神色疑惑,互相看了一眼,心裏卻在犯嘀咕,皇上這是怎麽了。

    隻不過他們兩人都希望皇上能去浣溪院,故而沉默的跟著,並沒有提醒。

    他們不知道,顧晗煜嘴上那般說,心裏卻跟著最原始的感覺走,似乎,本來就應該往這個方向而走。

    這條路已經走了千百遍,他能夠清楚的數出一路上有多少棵樹,種了多少種的花,甚至記得每一間屋子,記得腳下世太湖石,還是鵝卵石,真是諷刺。

    苦笑一番,在離浣溪院不遠的地方停留下來,倚靠在大樹上,眼中的一派濃霧退卻,換來的,是一片清明,仿佛天上掛著的一輪明月,在浩瀚無際的天空中,以它固有的姿態,5縱然離大地很遠,卻能將清楚的俯瞰大地,每一個角落,都不會放過。

    現在的他,就是這樣的情況,即便沒有月色華光,他也能清楚的看到院子裏,看到她的屋子,屋子裏搖曳著燈光。

    這一刻,他的心刹那間清明,平靜的仿佛屋子裏的溫泉,無論外麵怎麽狂風大作,他心異常平靜。

    這樣的平靜,已經許久沒有過了。

    嘴角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那笑容很勉強,卻又仿佛本來就是應該這個樣子,此時出現在顧晗煜臉上,卻絲毫沒有違和感,反而為他平添了一份蕭索。

    不知道靠了多久,顧晗煜從袖子中拿出一管蕭,慢慢噙到嘴邊,出口而出的蕭聲,本來是氣壯山河的,卻哀怨婉轉,如訴如泣,讓人聽了心中不免傷懷。

    就連青竹青葉兩人不通樂理,也能聽出裏麵悲愴的意味,吹蕭的人,似乎有無數心事要訴說,卻又沒地說。

    蕭聲隨著清冷的風飄散,飄進了浣溪院。

    李君心正欲上榻睡覺,猛然聽到這樣一聲,不禁愣住了。

    小桃將窗子關上,“這麽晚了,睡人在吹蕭啊?”語氣中有一種影響了她們休息的不滿意意味。

    李君心卻不覺得如何,隻是覺得這蕭聲吹的好極了,托著腮,突然間萌生一種想見見吹蕭人的感覺。

    隻是這樣的蕭聲,應該是個男子吹的,她身為皇上的妃子,有這種想法已然是大不敬了,笑了笑,在小桃的服侍下上了床榻。

    白瀅傾聽到蕭聲,手中的書一窒,竟生出同吹蕭人一樣的悲淒,何人月下垂蕭,竟如此哀怨婉轉,難道他也有一腔情苦難說嗎?

    小姐,這蕭聲如何這般悲啊。”萍兒覺得有些不好,這蕭聲中,有說不出的難過壓抑,似乎求而不得,愛而傷的感覺。

    她總盼著小姐能夠開心,如今聽到這樣的蕭聲,不勾起心底的愁緒就不錯了,哪裏還高興的起來。

    白瀅傾突然起來,目光清遠且堅定,“萍兒,拿琴來。”

    萍兒“哦”了一聲,將琴遞過去,白瀅傾接過去開門而去,在院子中放了下去,又聽了一闋,這才將一雙白皙柔嫩的手放在上麵。

    如水的夜色,女子一身鬆散長袍,頭發未束,亦是散散的披在身後,風鼓鼓的,揚起滿院風流。

    琴音響起之際,樹下的人一怔,品味著琴音,那琴音中的悲傷愁懷,比他蕭聲中的少不了幾分。

    顧晗煜眼神有些迷離,迷離中又有些疑惑,目光看著浣溪院,這琴聲,是誰人在撫動,這細密的心情,是誰在波動。

    青竹青葉兩人上次在竹林聽看見過李君心彈奏,下意識的便以為和著皇上蕭聲之人是她,心裏的驚豔大過於讚歎,當然不覺得,今日一聽,李小姐的琴竟彈奏的如此之好,隻不過心裏多少有點可惜。

    顧晗煜頓了一會兒,才緩緩將蕭往上移,一人在院內,一人在院外,琴聲,蕭聲,融合在一起,兩人雖沒有見麵,亦沒有彼此交流,卻有著非同一般的默契,仿佛是上天靜心安排的一樣,隻等人來齊了,便上演這樣一出精彩的畫麵。

    蕭聲略為低沉,顧晗煜卻在裏麵加了別的情緒,故而雖然悲愴,卻完全沒有低沉的之感,仿佛是晴日裏的一抹憂傷,而親聲清脆,白瀅傾卻刻意壓製,以來配合蕭聲,故而多了幾分滄桑的感覺。

    月色下,兩人共同上演了一曲人間罕有的樂章。

    白瀅傾似乎覺得,她找到了知音一般,少有人,能夠讀懂她琴聲中的意思,那樣的憂傷,心中卻有濃濃的不舍,仿佛愛而不能的無奈,仿佛愛人近在咫尺,卻觸摸不到,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琴聲雖然哀怨,卻仍然有希望。

    這一點,顧晗煜聽了出來,也似乎在為之感動。

    裏麵彈琴之人,到底是誰,是她,還是李君心。

    隻是上次誤入竹林,她的琴音似乎不是這樣的,憂而不傷,淡然飄零。

    難道是她嗎?可是她明明已經對自己死心了,琴聲中怎麽會有希望,有愛呢。

    顧晗煜迷茫了,蕭聲慢慢停頓,緩緩垂下,明明近在咫尺,隻要他上前一步,就能知道院子裏彈琴之人是誰,可是他卻不敢進去。

    是怕失望,還是別的什麽,他自己也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