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情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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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而是青竹,一臉驚恐,雙手忍不住的顫抖,目光中似有千萬疑惑,“萍兒,你說清楚一點,什麽是不見了?”

    她離開了!”輕若無物的一句話,仿佛夢中的囈語,又好像在詢問。

    顧晗煜臉色一片慘白,隻是靜靜地站著,眼神像爆曬在陽穀底下的太陽一般,一點點融化,一雙藏在袖子中的手,緊緊得捏著,仿佛盡力留住什麽東西一般。

    青竹強穩著表情,一張臉亦是慘白無比,“你好生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萍兒點點頭,如今也瞞不下去了,她一方麵想遵守小姐的意思,不將這件事告訴皇帝,另外一方麵,她又想小姐平平安安,一顆心仿佛被剁細了,放在油鍋中反複煎熬,百般滋味都用盡了。

    萍兒眼中恐懼同擔憂交織著,囁嚅著,將所有事情說了出來,說完之後眼淚便再也收不住了,隻不過皇帝麵前,她不敢大聲哭出來而已。

    顧晗煜聽了萍兒的話,在院子中站了許久,青竹同萍兒有些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聽到他們說的話,以至於他臉上並沒有什麽表情。

    噗”的一聲,顧晗煜口中噴出一口血,那血落在地上,落在他衣裳上,白色的衣裳,襯著火紅的血,不知為何,在月亮華光之下,那血竟比平常妖豔,仿佛刻意為之一般。

    青竹同萍兒兩人嚇的魂飛魄散,好在青竹理智未失,連忙上前,替顧晗煜止住了周身大穴,在伸出手扶住他的時候被他阻止了。

    顧晗煜嘴角帶血,蒼白的容顏依舊不失風采,發絲在月光下飛揚,一雙眸子中盡是深深的哀傷,這樣的他,仿佛一沉浸在無盡的痛苦之人,仿佛永遠沒有日頭,亦永遠不會有人替他驅散悲傷。

    那是一種近乎絕望的哀傷,空氣中纏綿著若有若無的淡淡哀愁,亦如誰的突然離開。

    顧晗煜抬眸,眸光中一片清冷,冷絕的光芒,似乎比那月亮還要耀眼上幾分,隻不過這光芒,卻讓人看了肝腸寸斷。

    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眸子,哀傷同絕望交織著,用失望和清冷澆灌。

    慢慢的移動步子,隻不過卻異常艱難,仿佛他已在這裏佇立了千年萬年,腳已經深深嵌在泥土中,被苔蘚覆蓋,又好像從他腳下蔓延出無窮無盡的密密麻麻的根,想移動,卻怎麽也移動不了。

    異常艱難的,一步一步上了台階,萍兒剛想要上去,卻被青竹拉住了,青竹看向他的目光異常堅定,搖搖頭,仿佛在告訴她,皇上隻想單獨同白小姐相處。

    也是,這個時候,顧晗煜恐怕最想要的,是一個人進去吧。

    那種孤獨的脆弱感,沒有人想被外人知曉。

    慢慢推門而去,房間中早已沒有了熏香,隻不過卻依舊保持了原來的香氣,認真的說,應該是她的氣息,她身上的氣息,那般明顯,仿佛她隻不過去了哪裏,晚些時候就回來了。

    顧晗煜撫摸著桌子,手指劃過桌子上放著的杯子,仿佛那上麵,還留有她的餘溫。

    整個房間,到處都是女子曾經有的氣息,可事實卻又像一個無情的劊子手,時刻提醒著她已經走了。

    她走了,她走了!

    這個信息在腦海中反複馳騁,仿佛一把軟刀,一點點割著他身體的肉,明明應該是很疼的,他卻感覺不到一點疼,仿佛在夢中一般。

    或許,這也是一種夢,夢醒後,她依舊在他身邊,在他並不遠的身邊。

    猛然將穴道解開了,心頭處傳來一陣疼痛,空氣中有血腥氣,顧晗煜腦海從混沌中清明,她,不在了。

    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亦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他聽見了時間流逝的聲音,聽到了夜裏麵花合上它們的美麗,幽然入睡的樣子,亦聽到了外麵風聲獵獵,隻是,他卻聽不到她的聲音。

    猛然一拉,桌子上鋪著的布被他扯在地上,上麵的東西碎了一地。

    聲音傳到外麵,青竹同萍兒很快跑了進來,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麽,便看到黑暗中一雙吃紅的眼睛,裏麵有近似瘋狂的暴怒,仿佛被潮水淹沒的岸沿,“出去!”

    簡短的兩個字,透著無盡的寒冷,一如臘月的冷,宿命的寒。

    兩人臉色借不好看,卻也隻能退了出去。

    顧晗煜在他們出去的一瞬間,身子一晃,撐在桌子上,身後的長發盡數散到胸前,為他平添了幾分風流姿態。

    良久,指尖微動,臉上漾出一抹笑容,卻無盡的難看,反複在地獄中微笑一般,“你終究還是離開了,我終究還是留不住你!”

    這一晚,異常漫長,顧晗煜從屋子裏出來的還是,月亮已經在他們頭頂了,院子外麵多了兩個人,那是聞訊而來的李君心。

    萍兒將書中的信和玉佩一並交給了顧晗煜,抬頭偷偷看了一眼,卻隻看到顧晗煜眼中一片黑蒙蒙的霧氣,其他的,根本看不見。

    顧晗煜輕笑了笑,那是一抹絕望的笑容,他們曾經約定過,無論發生什麽事,再也不會將玉佩還回去,如今,她留下了玉佩,她是想徹底撇清同自己的關係嗎?

    怎麽可能,他們的關係,在柳亂成一團,仿佛彼此交錯的藤蔓,不是你纏著我,就是我纏著你,這輩子在也解不開了。

    慢慢將信打開,讀完手中一滑,那信輕飄飄的,隨著風吹到了地上,又在地上動了動,仿佛垂死掙紮一般,亦如某人的心。

    她竟半個字也沒有給自己留下,或許,她對自己早就絕望了,才會離開的那般絕然。

    李君心終究看不過去,“皇上,您當初若早做決定,沒有答應北國的條件,那麽也不會發生這些事,瀅傾,也不會絕望,您可知,她有多難過,臣妾日日看著她,從來沒見過她那個樣子。”她清楚的記得,白瀅傾落寞無助的樣子,一如全世界將她丟棄。

    顧晗煜一愣,眸光中的黑霧退卻,展現原本的模樣,“朕從為答應過北國的條件,何來放棄一說?”

    話音一落,李君心眼中盡是不可置信,就連萍兒也驚詫萬分。

    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青竹連忙追問,待事情真相弄清楚,顧晗煜卻笑了,她的絕然離開,竟是因為這個。

    突然間他笑了,他甚至懷疑過傾兒真的對南宮裴……

    如今總算知道她的心思,她卻再也沒自己機會,她愛著自己,一個人難過,一個人悲傷,一個認滿懷希望,又將希望之火熄滅,這一切,他從來不知道。

    說到底,還是因為他,他早就知道後宮爭寵,詭計百出,可這次,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皇上,您隨我進去,臣妾給您看樣東西。”李君心心中亦不好受,為兩人的陰差陽錯。

    李君心率先進去,點亮了蠟燭,一瞬間,屋子裏亮堂了許多,她這才看見,地上的狼藉,眸子中的光一點點暗下去,走到牆下,那裏擺這一件東西,隻是不知道是什麽,上頭用布遮著。

    顧晗煜一步步過去,像走向自己所愛的人,一步步都那般小心,待到它麵前,手伸到空中,突然間卻像被抽走所有力氣一般,凝固在空中未動。

    過了一會,像恢複了力氣一般,手一垂,一揚,展入眼簾的,竟是一把琴,可是這琴的琴弦卻全部斷了。

    心中隱隱有些不安,腦海中浮現一些不好的畫麵,全部同他心裏的女子有關。

    李君心看了他一眼,“皇上可還記得這把琴?”

    顧晗煜點點頭,她的東西,他一直都留意著。

    李君心苦笑,走過去,撫摸上去,最後定格在某一處,將那日白瀅傾如何彈琴,如何斷琴,如何傷了手一事說的清楚。

    顧晗煜隻是沉默著,內心卻已翻騰呼嘯著,竟是如此,自己在不經意的瞬間,到底傷害了她多少次,又讓她絕望了多少次,這麽多次都忍過來了,如今,是再也不想人,還是不想同他有任何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