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你這性子到底是好還是壞，罷了，我也該走了！”南宮冰一撩衣袍，瀟灑起身，背影卻在這一刻，有些說不出的落寞味道。

    自從白瀅傾帶兵的權利被收回去之後，整日待在帳篷裏，反而沒事了。

    以前難得有這樣閑適的時候，這般靜靜地閑下來，每天清晨醒來第一件事，從帳篷的小窗戶裏麵，穿越薄薄的迷霧，看著太陽一點一點從天邊冉冉升騰起來，整顆心，就在一瞬間，變的柔軟無比。

    邊塞的秋天，有一種壯闊的魅力，是天地間渾然升騰起來的那種美麗，美的雄壯，混厚，不似京城的，即便在秋天，萬物凋零，給人的感覺也不似秋天一般。

    各種各種應景的花兒，點綴著秋天的季節，美的不似人間。可是這樣的秋天，讓她卻感覺，似乎太過於熱鬧了。

    掀開簾子，站在門口，看著人來人往，卻覺得有些不對勁，整齊的裝備，步調一致，卻是去打仗。

    白瀅傾相信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剛跨出一步，就被站在外麵看著她的一左一右兩個士兵攔住了。

    長槍交叉著，擋住她的去路，不讓她出去。

    我隻不過去看看情況！”

    兩個士兵麵有難色，他們當然認識這位常勝將軍，“李將軍，皇上有命，您不能離開這裏一步，還請將軍不要讓我們為難！”

    跺了跺腳，無奈的轉過身子，方想要進去，手臂便被人抓住了，白瀅傾順著手臂看過去，一雙手骨節分明，再往上看，卻是一件神色的袍子，手腕上仔細纏了銀色鎧甲，鎧甲上有三個並排扣著的帶子，手腕上去，卻卻是有著雲紋的袖子，恍然明白是誰，膝蓋一彎曲，跪了下去。

    餘光瞥到旁邊的兩個士兵，早已經跪了下去，方才她明明沒有聽到聲音，顯然是顧晗煜阻止了他們。

    顧晗煜看了她一眼，徑直入了帳篷，看著帳篷中火上騰騰熬著藥，整間帳篷裏都是藥的氣味，給人一種安心感。

    顧晗煜眉頭一擰，聲音不鹹不淡，“這是什麽藥？”

    不過都是調理血氣的藥，皇上怎麽來了？”白瀅傾有些尷尬，不是生氣之下還奪了她的兵權嗎，怎麽如今倒來看她了，她有些猜不透顧晗煜的心思了。

    尋了一個位置，顧晗煜坐了下去，一身戎裝，看來，要有大戰了，不過他……

    猛然想起什麽，白瀅傾臉色一變，驚道:“皇上，您莫不是……”

    親上戰場四個字還沒說出來，就被他一道淩厲的目光封住了，恍然想起如今自己的身份，的確不應該過問這些事。

    索性什麽都不說，不過心中卻還是擔心，卻真的親上戰場，刀劍無眼，她……

    怎麽，還在為上次之事和朕賭氣？”顧晗煜頓了一下，接著道:“朕答應過李長風，會護你性命！”

    他也不知道怎麽了，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這裏，距離上次訓斥她，已經過了幾天了，這幾天裏，他想了很多，也明白了許多，若她真的是奸細，那麽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毫無意義。

    本心的選擇，他相信李長風，可是作為一個皇帝，卻不容許有這樣僅僅隻有情感支撐的信任。

    他心中不是沒有僥幸，她同傾兒，實在是太像了，以至於他根本不能夠將她往那方麵想。

    多少個思念傾兒的夜裏麵，在無數個輾轉反側的深夜裏，耳邊呼嘯著邊境的風，風聲鶴唳，像戰場上的浴血奮戰，亦像同敵人你死我活的廝殺。

    手指一下一下的搭著椅子，目光中閃過一絲狡黠，“你同一個人很像？”

    白瀅傾一頓，沒想到他會這般直白的說出來，倒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了，隻是不懂聲色的拿了快粗布，將火上熬好的藥拿下來。

    你同朕喜歡的女子，白瀅傾很像！”顧晗煜繼續說道，語氣中帶著試探的意味，一雙黑色的眸子中投著複雜，似乎想要從對話中，發現什麽蛛絲馬跡。

    咣當”一聲，白瀅傾手中的藥罐子摔在地上，頓時碎了一地，騰騰的藥氣散開，帳篷裏儼然成了藥房。

    你怎麽樣？”一改方才的神態，顧晗煜臉上盡是焦急之色，一把抓起她的手。

    白瀅傾看著他，突然覺得，記憶中的他，和現在眼前的他，重重疊疊的，最後卻形成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他這般關心現在的自己，對於他來說，不過認識了幾個月的陌生女子，一想到在皇宮中的那些事，她的心就忍不住的難受，就像當初娘告訴她的一樣，嫁入皇家，並不想表麵那樣風光無限，不管皇帝再怎麽愛你，都不會為了你，廢除後宮佳麗三千，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而經曆過這麽多，她卻隻想一生一世守著一個人，不想去分享，爾虞我詐的日子，真的太難過了。

    顧晗煜，她以為會不一樣的男子，亦不會免俗嗎？

    臉上一片冷淡，語氣像凍結了一般，將他手推開，不動聲色的後退幾步，“皇上看清楚，我是誰？”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十分不喜歡，顧晗煜雖然看著她，卻像在看另外一個人一般，這樣的無力感，讓她覺得，或許他對於自己，隻是得不到的不甘心罷了。

    顧晗煜一怔，似乎因為她的態度，似乎因為別的什麽，手在半空中，最後無力的垂下，像凋零的花朵，在最美麗的時刻遭受了一場暴風雨。

    現在的顧晗煜，給她的感覺就是這樣，他眼中的失落，傷痛，甚至難描難繪的神色，一一落在她眼中，卻不是對著她，而是因為一個同她很像的女子。

    顧晗煜隻有一個，無可替代，她從來就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她承認了，承認自己愛著他，也想在解決完白素蓉之事後將自己身份坦白告訴，陪伴在他身邊，和他一起攜手。

    可是如今，她卻覺得，他根本麽有她想象中的那般愛她。

    女子就是這般，即便是同一個人，不同的身份，也要對方一如既往的保持，從來沒有改變，此時的白瀅傾，就是這樣的心理。

    空氣中有壓抑的氣氛，伴著濃濃的藥氣，氤氳在帳篷裏麵，壓抑過後，卻又些悶熱，似乎預示著，會有一場大雨。

    手上因為濺到了藥汁，紅了一小片，此時正疼的厲害，眉頭擰著，快步走到帳篷門口，將簾子掀開，一場大雨毫無征兆的下來，淅淅瀝瀝的，門口瞬間多了一層透明的簾子。

    白瀅傾眼神中有一瞬間的不忍，這雨，下的真是大，卻還是忍著心中的那一抹異常，冷聲道:“皇上請回吧，我不是皇上心中的那位女子，亦不是皇上想的奸細，皇上信與不信，如今也沒關係了，我人在這裏，自然是跑不掉的，屬下身子不適，想休息了！”

    顧晗煜沉默半響，定定的看了她半響，最後動了動嘴唇，有什麽話到了嘴邊，卻又沒有說出來，一撩衣袍，大步布入了大雨中。

    他的背影在大雨中漸漸模糊，最後同綿延的雨交織成一副絕美的畫麵。

    他竟沒有帶侍衛，就連青竹青葉葉沒在身邊，這麽大的雨……

    一瞬間，白瀅傾得心情頓時變的和天氣一般，心裏下了一場雨，身體中仿佛裝滿了綿綿不絕的難過，卻又不知道怎麽發泄。

    這是來到這裏第一場雨，下的頗大，在這樣的平原上，一眼就可以看到天地萬物，仿佛沒有一點遮擋物，雨聲潺潺，竟讓她有錯覺，生怕這場雨過後，平原上所有的東西都會消失不見。

    站了許久，有風吹過，她才覺得透著冷，屋子裏麵的碳火還在燃著，此時此刻，卻再也溫暖不了她的心。

    分明那般重要的東西，甚至可以用命來換，可是這個時候，她卻不敢去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