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瀅傾看著他，心中止不住的難受，也知道自己這輩子，欠的最多的人就是他了，可是那又如何，南宮冰的，她尚且可以還清，他的呢，恐怕他們命盤裏早就淩亂不堪，說欠誰的，早就已經辨不清楚了。

    白皙的手撫上劍，目光冷凝，“顧晗煜，你要如何才肯讓我去？”

    除非我死！”顧晗煜目光篤然，絲毫不給她一點機會。

    他曾暗暗立夏誓言，這一輩子，往後的日子，再不會讓她遇到一點點危險，她自由在自己身邊，才能護的住她。

    白瀅傾曉得他的脾氣，也知道，若他不同意，自己無論如何也走不出去，甚至出不了這個帳篷。

    惱怒的坐在旁邊，沒有說一句話。

    顧晗煜也不同她多說話，在一旁邊安靜的看著文書，偶爾看了抬頭看她一眼，似乎不盯著她，她就會跑掉一般。

    白瀅傾不知道的是，顧晗煜暗中早有部署，南宮冰被帶走之後，陳倉中的探子便傳回了消息，不過若要救人，還需指定一個周密的計劃。

    有時候想想也覺得好笑，他堂堂瑞國皇帝，如今卻要救一個北國皇子，而且曾經還是他的情敵。

    若他的心再硬一點，或許，他可以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可是這是不可能的，無論是為了自己的良心，亦或者為了白瀅傾，他都不可能不管。

    隻是，他卻沒有告訴她，這麽久來，自己做的決定，關於這場戰爭，她都知道，唯獨這件事，他卻隱瞞了她。

    為什麽呢，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是想看看那人出事她的反應嗎？還是想看看，她心中最重要的是什麽。

    如今，看到了，也明白了，他想，他還是做不到落落大方，至少，出於對她的私心，他不想看到她對別的男人抱任何幻想。

    青竹進來送茶之際，隻覺得帳篷中的氣氛不對勁，兩人之間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第一想到的就是兩人吵架了，卻也想不出來何原因，瞄了兩人一眼，將茶慢慢放下去。

    過了一會兒，卻發現顧晗煜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不禁驚了一天，手中一抖，低頭，卻發現茶杯中的茶水已經滿出來了，桌子上，甚至文書上，都落上了青幽幽的茶水，茶水翻騰著，像極了和田青青的翠綠。

    青竹一怔，隨即臉色一變，膝蓋一曲，跪了下去，“皇上，屬下該死！”

    顧晗煜目光暗了暗，對他擺了擺手，示意他起來。

    青竹起身，連忙將桌子上一片狼藉收拾了，“皇上，百姓不安定，您看是否需要請李老將軍出來了，畢竟他曾經管轄一方！”

    顧晗煜抬了抬眼，臉上神色淡淡，根本看不出來是喜是憂，也沒說答應，隻讓青竹先出去，待人消失在視線中，才將目光轉向白瀅傾，“你覺得如何？”

    陳倉是李家的屬地，這裏的百姓自然信任他們，如今的情況，皇上不能得到百姓信任，卻讓李老將軍出麵，那麽豈不是有僭越的嫌疑。

    若放在過去，她不會考慮這麽多，可今時不同往日，顧晗煜如今是瑞國的王，有無上的權力，自古沒有一個皇帝肯看見這樣的情況發生。

    而且李將軍若出麵，平息不了別人也不過說他人老年邁，若平息了，許多人便隻認他，至於皇上……

    傾兒，在你心中，我是那種容不下臣子之人嗎？”顧晗煜淡淡的笑著，拳頭卻是捏緊的，同時彌漫的，還好無可奈何，甚至有些失望。

    白瀅傾聞言一愣，“茲事體大！”這件事她的立場自然是站在顧晗煜一邊的，自然，也希望所有的結果都是為了他好的。

    可是如今，無論哪種結局，似乎對他都是不利的，反複思量之間，她心中有了答案，卻沒有說。

    將手放在桌子上，慢慢的敲著，仿佛前世的約定，一下一下，落進人心中，顧晗煜知道她有未說完的話，也不著急，隻是靜靜地等著，等她給自己一個答案。

    顧晗煜，如今最重要的是解決百姓之事，為君，你做的很好，自然也不會覺得讓李老將軍出麵解決會有損你的威嚴，可是，如今李老將軍已不問戰事，若讓他出麵，恐要費心些！”

    顧晗煜點點頭，這也是他擔心的，淡淡一笑，他們的想法，往往不謀而合，為何遲遲不能跨出那一步。

    李老將軍自死了唯一的兒子，收了少宇作為兒子之後，便不再管軍中的事，連官印，也交給了少宇，平日裏，不過訓練兵，聽聽消息，不過也僅僅如此，至於其他的，一概不過問。

    幾乎除了指點少宇，將李家的一切教給他，在看不到他上心別的事。

    老人雄心雖在，卻力不從心了。

    雪下了一會兒便停了，天氣冷的讓人窒息，仿佛呼吸都可以凍住，初來這裏，白瀅傾諸多不習慣，如今倒也覺得沒什麽了，反而覺得這樣的天氣，幹淨，純粹，倒也不失為人間一大美色。

    若不是情況特殊，她定要在茫茫天地間擺一個爐子，煮著清茶，才不浪費良辰美景。

    煮茶，雪地……對了，李長風以前說過，他父親雖未武將，以前最愛在陳倉做的事便是同他母親烹茶煮酒，不夠後來李夫人仙去，便再也沒人陪伴他了。

    目光一亮，“我們或許可以將李老將軍請過來！”

    傾兒有法子？”顧晗煜眼中淬滿和煦的光芒，像琉璃球揉碎了一般。

    對上他淡然篤定的眼睛，白瀅傾知道他定有辦法將來李老將軍請出來，“你心中早就有了辦法，卻偏偏讓我想！”

    顧晗煜抬眼，看著外麵打進來的光芒，眯著眼睛，“這個時辰，李老將軍該在下棋，走吧，一起過去！”

    白瀅傾想了想，離三日之期還早，更何況她還沒有想好如何出去，如今，先顧著百姓之事吧。

    兩人一前一後，待出去一段，顧晗煜卻刻意放慢了腳步，似乎在等她。

    白瀅傾亦放慢的腳步，尋常不注意便罷了，李老將軍是一個極重禮數之人，他不想她看見她這般不尊不卑的樣子。

    李老將軍帳篷門口不過兩個士兵，那兩個士兵也沒有阻攔他們，反而掀開簾子，似乎早就知道他們要過來一樣。

    正如顧晗煜所言，李老將軍正在下棋，卻是獨奕，對麵的桌子上空空如也，卻還是擺了一盞茶。

    老臣參見皇上！見過夫人！”

    李將軍不必多禮！”顧晗煜淡淡道，坐上了主位，待他坐下之後，李老將軍才坐下去。

    在軍中這麽久，白瀅傾見到這位將軍的機會很小，李老將軍不出門，她又可以躲避，故而似乎自李長風喪事一過，便再也沒有見過。

    如今見到，卻感覺這位曾經為先皇，為瑞國立下赫赫軍功的將軍真的老了。

    再不見蓬勃的氣勢，目之所見，是一頭白發蒼蒼的頭發，還有滿下巴的胡子，再找不到邊塞威武將軍的氣勢。

    皇上同夫人新婚大喜，臣在病中，沒有機會，卻也早早準備的賀禮，隨皇上送過去。”

    老將軍客氣了。”顧晗煜語氣亦是平淡。

    李老將軍將目光落在白瀅傾身上，神色微變，最後又回複自然，“不知夫人下棋藝如何？”

    白瀅傾一愣，倒不知道李老將軍會突然這般問，忙恭敬的回答。

    她棋藝在好，也不敢在老將軍麵前誇大。

    顧晗煜抬起桌子上的茶，拂了拂蓋子，淺淺飲了一口，“老將軍的茶是用去年的雪水泡的吧！”

    李老將軍目光中閃過一絲光芒，似驚訝，似讚歎，更多的是由衷的佩服。

    雪水泡茶，白瀅傾自然知道，這樣泡出來的茶更加香甜，更帶了雪的一股子凜然的氣息，入口悠遠綿長，自是如同水不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