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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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更大的衝突要醞釀成的時候, 康熙終於清醒了過來。
“皇上, 你醒了?”雲荍一臉驚喜, 急忙遞上一杯溫水喂康熙喝了,早有旁邊伺候的人去傳喚太醫。
一時間, 內外又是一陣忙碌, 康熙並沒有清醒多久,喝了幾口湯就又昏睡了過去, 但這已經足夠讓皇宮內外的人鬆下那口氣。
從一開始隻能醒來一兩個時辰, 到後來醒來的時間越來越長,終於能夠下床走動了。
都說病去如抽絲, 康熙這一回,好的卻十分迅速,九月天涼下來的時候, 已經能上朝了。
太醫都說已經完全好了,隻是虧了身子,慢慢將養著就是了。
但康熙麵容上看得見的蒼老,卻已經讓許多人都開始站隊。
自從康熙開始上朝處理政事以後, 群臣們首先上折子的就是廢太子的身後事。
雖然胤祉他們鬧了那一場,胤禔給胤礽辦了一個簡易的靈堂、一口薄棺,但剩下的就什麽都沒有了,廢太子至今都沒有入土為安, 更別說其他身後事,廢太子的那一府家眷都還在圈著,隻能在圈禁之處給廢太子披麻戴孝, 連廢太子的牌位都沒法跪一跪。
康熙看了折子後,卻留中了,什麽都沒說。
隻是廢太子的遺體總算從養蜂夾道離開,停進了廢太子府。
廢太子的事沒有回應後,不知誰起的頭,康熙又收到一大堆請立太子的折子,好像不立太子,大清就要完了似的。
康熙依舊全部留中,從一堆請立太子的折子中揀出一封沙納海因病請求退休的折子。
“看看這個。”胤禔來請安時,康熙就將這折子遞給了他。
胤禔掃了一遍,回道:“沙納海年紀確實大了,早年也受過傷,上折子可能真的是身體受不住了。”
“恩。”康熙自從醒來後,做什麽都是慢斯條理,“你覺得誰接任比較好呢?”
胤禔思考一會兒,回道:“兒臣覺得科爾昆可擔大任。”
“朕知曉了。”康熙依舊隻是點點頭,“你下去吧。”
胤禔離開,走時看到還在等候廳候著的胤祉等人那不服氣的眼神,不由輕蔑的笑了一聲。
就憑他們,還想跟自己爭?
長春宮,惠妃又上門了,雲荍十分頭疼。
“見過姐姐。”惠妃年紀一大把,看著比雲荍老多了,卻還端著一張老褶子臉喊姐姐,無奈的是雲荍還必須接著。
“快清起,惠妃怎麽來了?”雲荍實在張不開嘴喊她妹妹,而且這怎麽又來了?
“也沒什麽,這不是老大前陣子得了點東西送進宮來。”惠妃悠閑的順勢做下,笑吟吟的道,“妹妹聽說十三福晉這陣子害喜害的厲害?就挑了一些東西送過來,也算是妹妹的一份心意。”
雲荍也端起笑容:“那本宮就替十三媳婦兒多謝妹妹了,回頭叫她自己進宮謝一回。”
“不用不用,哪用得著那麽客氣。”惠妃大方的笑道,“不過一些小東西,不值得什麽。”
雲荍咧咧嘴,隻能繼續客氣的接話。
這個惠妃,自從康熙醒來後,就開始各處溜達,今兒送點這個,明兒賞些那個,弄得滿宮上下都對她一片讚譽,更是時不時朝雲荍這兒溜達幾圈,雲荍被她弄得煩的不行,又不能翻臉。
真不知道她怎麽想得,難道以為施點小恩小惠就能叫她去支持胤禔?
這也太天真了吧。
惠妃當然沒有那麽天真,隻不過這麽多年,她終於無限的接近那個夢想,怎麽能不激動、不高興,她現在,隻是忍不住的同人分享她的高興,順便把後宮能拉攏的人都拉攏一下,剩下的試探試探動向。
比如,兒子今天托人送的消息,黑龍江將軍要乞休了,那麽富察家有沒有什麽打算呢?
雲荍被惠妃似是而非的試探弄得心很累,她幹脆擺出一副疲累的樣子,道:“妹妹見諒,本宮這陣子幾頭忙,眼下實在有些困乏,怕是不能招待妹妹了。”
惠妃臉上僵了一瞬,被人如此明白的送客,她心裏是惱怒的,但想到現在是她兒子的關鍵時刻,她不能節外生枝拖後腿,就硬生生忍了下來:“皇貴妃哪裏的話,是本宮打擾了才是。皇貴妃即是累了,就好生休息,本宮告辭。”
最近到底是春風得意了,語氣中的僵硬根本沒法掩飾,不過雲荍也不在意,示意向晚送客,自己便先一步進了內室。
惠妃沉著臉走了,雲荍遣散眾人,隻留下了庫嬤嬤:“主子,這般下惠妃娘娘的麵子,是不是不太好?畢竟大阿哥現在……”
雲荍手一抬,止住了庫嬤嬤餘下的話:“本宮實在不耐煩應付她,這都第幾回了?”
庫嬤嬤無聲歎息,默默給雲荍捶著腿,卻聽見雲荍低低的聲音:“收網了。”
這聲音幾近於無,若不是庫嬤嬤離得近,還隻當是一聲輕輕的呼吸。
她也不回答,隻手上的力道重了幾分,表示知曉。
問過胤禔沒幾日後,康熙便在朝上宣布允沙納海退休回家養病,黑龍江將軍一職卻並沒有交給胤禔所提的科爾昆,而是命常德接任。
下朝後,胤禔走向胤礿。
“大哥。”胤礿依舊恭謹有禮。
“四弟是個賢良的,還是早日將皇阿瑪交代的糧食之事辦好才是,不要分心於其他。”胤禔直言道。
胤礿微微一笑:“多謝大哥誇讚,皇阿瑪交付之事,弟弟自當盡力。”
胤禔深深看他一眼:“好自為之。”轉身離開。
“大哥慢走。”胤礿拱手相送。
胤祉嗤笑著從胤礿身旁路過:“好弟弟,要乖乖聽話啊。”
胤礿不置一詞,餘光瞥過站在另一頭看著他的胤禛,背著手走了。
幾日後,早朝,當太監唱喏完“有本啟奏,無事退朝”後,胤祉神色莊重的站了出來:“兒臣,有本奏。”
接下來,胤祉便朝這個並沒有平靜多長時間的朝堂扔下一顆□□。
他告發直親王胤禔,擅自收攏雲南會巫術之人,令其用巫術鎮魘太子,並且給太子下一種能致人瘋癲的藥,陰謀陷害親兄弟,致使廢太子死亡,有人證物證。
康熙初聞,驚怒不已,他盯著胤祉道:“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麽!”
胤祉伏地痛哭:“兒臣也不敢相信,自小敬重的大哥,竟是殘害親兄弟的小人啊。”
“哈哈哈!”康熙仰天大笑,看向深思恍惚的胤禔,“直親王,你有何話可說?”
胤禔失神跪下:“兒臣……”
他想說這是有人陷害,想說他根本沒做,想說那鎮魘之術是騙人的、根本沒用,想說那藥根本不會致人瘋癲,隻是會讓人有些上癮,想說太子之死根本不關他的事。
但他,什麽都說不出來,皇阿瑪看向他的冰冷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
“兒臣……無話可說。”
他深深的低下自己曾經驕傲的頭顱。
“直親王胤禔,鎮魘太子,不諳君臣大義,不念父母兄弟,事無顧忌,天理國法,皆所不容,令,奪親王爵,圈禁府中,嚴加看守。”
一道輕飄飄的旨意,便將上一刻還如日中天的直親王、大千歲,打落穀底。
惠妃隨後於乾清宮前長跪請罪,自請禁足翊坤宮。
康熙沒有見她,隻是允了她所求。
“皇上身體無大礙,隻是急怒攻心、鬱結於內,隻要保持心情舒暢,養一段時日就好了。”康熙下朝之後就覺得頭暈目眩,顧問行趕緊招了太醫來看,得出的結果卻叫人無奈。
話說的簡單,但要康熙此時保持心情舒暢,怎麽可能做得到?
康熙閉著眼不說話,顧問行隻能將太醫請下去,讓他一個人靜靜。
早朝又停了,據說皇上身子又不適了。
胤祉他們這些皇子,又開始日複一日的在禦書房外等待康熙的召見。
康熙誰也沒見,他休息了幾日,緩了過來,便下了一道旨意。
“追封皇二子胤礽貝勒爵,封號理,由世子弘皙承爵。”
雖隻有短短的幾句話,卻表示了康熙對這個兒子的寬容,表示了廢太子胤礽終於可以葬入皇家陵園,而不用做一個孤魂野鬼。
廢太子府也終於不用全府圈禁,而是可以以理貝勒府的名義在京中走動了。
胤祉、胤礿他們,也終於可以上理貝勒府進行吊唁。
臨近年底,氣氛好了些,原本安靜的眾人又開始蠢蠢欲動,康熙的禦案上,又出現了請立太子的折子。
胤祉整日與一幫文人騷客在一起,吟詩作對,常常上折子將他做的盛讚大清的詩作呈上。
胤礿依然與莊子裏那些馬鈴薯和番麥日夜相對。
胤禛自從討來戶部的差事後,便開始大刀闊斧的進行討欠銀工作,整日捉著戶部的官員加班,一派能王形象。
而胤禩,也開始秘密接收一些原屬於胤禔的政治資源。
終有一日,不知康熙是被胤祉頻頻呈詩的行為弄煩了,還是真的發現了胤祉的文采斐然,他下旨,命胤祉率翰林院眾人,重修明史。
修史這種事,那真是把一輩子的時間投進去都有可能不夠的,而在這個關鍵的時刻,胤祉被康熙遣去修書,這意味著什麽,所有人都明白。
胤祉也明白,但他不明白為什麽,老大和老二都沒了,他不就是長了嗎?沒了嫡子,立長不是名正言順的事情嗎?
他雖然想不同,但他卻不是一個勇敢的人,他不敢去找皇阿瑪問,隻能委委屈屈的接了旨意,去修書了。
四十二年的年宴,特別冷清,雖然雲荍和禮部已經竭力想使它看起來熱鬧、花團錦簇一些,但康熙的缺席,依然將它打入了冷宮。
四十三年的正月十五剛過,康熙又下旨,命皇子各家都將孩子送進宮,在上書房讀書,無論嫡庶,包括理貝勒府和被圈禁的大阿哥府。
雖然猜不透康熙的用意,但各家還是乖乖的將夠了年歲的兒子紛紛送入宮,一時間,冷清許久的宮裏竟是熱鬧了不少。
出了正月,胤礿盯了一年的試種之事,終於收集夠了數據,將最終結果呈給了康熙,而番薯經過一年的推廣,也收效甚廣,從各地報上來的數據可以看出,今年餓死的百姓之數大幅度減少。
康熙看完折子,總算龍顏大悅了一次,命胤礿繼續負責馬鈴薯和番麥的全國推廣事宜。
並,終於,將他的郡王變為了親王。
因著康熙的好心情,朝中上下的氛圍都輕鬆了不少,又有人開始老調重彈,上折請求康熙立太子。
康熙依舊留中不發。
胤禩卻開始展露鋒芒,幾乎與朝中過半朝臣交往過密。
恍惚不過一夜時間,朝中盛讚十阿哥胤禩精明能幹、賢良豁達的大臣就不知凡幾。
整個京城都有十阿哥真乃賢王的傳言。
與之相對的,是五阿哥胤禛刻薄寡恩、不近人情的臭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