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第三百二十五章 戰火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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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藥?”
翌日,杜伽藍入宮之後,便將昨日之事盡數告知了閨中密友,毫無隱瞞之處。長寧公主很是敏銳地發現了重點:“果真有那般療效出眾的補藥麽?又或者,僅僅隻是有心人想借著滲透杜家來影響你的舉動,進而影響我和阿娘?”
這種所謂的補藥,既可“恢複青春”又能“有助孕產”,令她立即聯想到了杜皇後。在皇後殿下這種年紀,自然而然便會關心保住容貌。無關乎是否受聖人寵愛或者其他,永葆青春是絕大多數女子心中的渴望。至於孕產之事,倘若皇後殿下當真龍嗣不穩定,就算臥床休養亦是心中惶惶不安,說不得就會需要更有療效的藥物。
故而,這看似不過是杜家兒媳們的獻藥之舉,意在“幫助”自家小姑獲得夫婿的寵愛與孩子。其實卻有極大的可能,發展為新安郡王妃用藥“有效”,特地將此藥獻給杜皇後與周德妃。倘若確實是有心人推動此事,這種藥也許的確看似有不錯的效用,但定然會帶來同樣可怕的負作用。
畢竟,在這種關鍵時刻,懷著謀逆之意的某些人,絕不希望看到太子殿下誕生。反倒是宮中生亂,新安郡王府被卷入其中,長安城徹底陷入混亂,他們方有可趁之機。
新安郡王妃當然早已聯想到了這些,故而才會因娘家阿嫂們的舉動而歎息:“若非如此,我實在是想不到,已經千防萬防,卻依然防不住娘家人輕信於人。她們也許並沒有惡意,甚至是懷著好意向我獻藥。卻不曾想,這種補藥也隻是某些人精心所設的局罷了。”至於貿然服用了此藥,她們的身體究竟會如何,她也實在管不住了。
“聽她們的說法,這種補藥最近應該在不少高官世家內眷當中甚為常用。”李徽接道,“依我所見,江夏郡王若想埋下一條暗線,必然不會僅僅隻通過新安郡王府來實現。畢竟隻倚靠寥寥幾個人,中間的變數實在太多。也許他會著人借機推動服藥的風潮,引來人人讚譽,自然會有更多的女眷將此藥獻給叔母。隻要有一人成功,宮中便必定會混亂起來。”
長寧公主微微頷首:“能夠接近阿娘的女眷,不是宗室貴胄,便是數得出的高官世家內眷。隻要混亂能夠席卷宮中以及這一家,便足以讓長安城人心惶惶。甚至還可栽贓陷害這一家與勝州叛逆合謀,趁機行事。”
李徽道:“不錯。所以,我本想著或許可用誘敵之計。但如今想來,不可貿然而動。不妨先仔細調查清楚罷。那些所謂的用了便有效果之人,若不是偽裝,便必定已經受人影響而用藥。追查到源頭,自然而然便是最初獻藥以及吹噓此藥有用者。不出意外,定然與江夏郡王此人有關。”
“我立刻讓洛娘她們借著宴飲好好打聽。”長寧公主道,“或者也可讓姑母們出麵,才能迅速獲得更多消息。”想討好清河長公主與臨川長公主之人不知凡幾,那些有心人想必也希望借助她們對宮中的影響力,很快就會圍上去。
“打聽是極為正常的反應。”李徽又道,“用明暗兩條線一同調查即可。”
堂兄妹二人用寥寥數語商量妥當,杜伽藍垂眸思索片刻,忽然道:“不知為何,我方才竟想到了袁淑妃。”她目光輕輕一動,語音依舊淡淡,卻充滿了可信任之感:“若將時間退回到幾個月之前,最需要這種補藥的,不正是袁淑妃麽?她前一段時日頻頻派人回娘家,也許正是有人悄悄獻藥呢?這些年來,她不知已經用了多少求子之藥——唯獨此藥可用,讓她成功懷上了龍嗣……”
長寧公主怔了怔,低聲道:“如此說來,宮中的混亂,即使不從阿娘開始,也會從大袁氏處而起。這位江夏郡王果真做好了各種準備。由阿娘而起,宮廷內外自然不安生;由大袁氏而起,也同樣會有鬧大的法子。”
“放心,我已經派人跟蹤袁家人和江夏郡王府的來往。再過些時日,必然會有消息傳來。”李徽已經並不意外,直覺出眾的杜伽藍能夠發現這些看似無關聯之事當中的脈絡,“你們專注於將袁美人引過來,由她來做我們的策應即可。隻要有袁美人在,袁淑妃處事無巨細都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便無所畏懼了。”
長寧公主與杜伽藍自是頷首稱是。
思索片刻後,李徽又道:“其實,我反倒對杜家那個溫泉莊子更為在意。江夏郡王此人,總不至於所有的陰謀詭計都是向著女眷而來的。他不擇手段,什麽都有可能善加利用。若是這座溫泉莊子是經由他的手,折價賣給了杜家,想來極有可能另藏乾坤。”
“那我最近便尋個借口,將那座溫泉莊子接手過來罷。”杜伽藍道,“暗地裏好生查一查,才不會留下隱患。”
三人坐在一起,低聲細細商量著對策,看上去氣氛卻並不凝重。側臥在內殿長榻上歇息的杜皇後輕輕握著閻氏的手,含笑遠遠地望著他們,歎道:“這麽瞧著他們,便覺得放心許多。不知不覺間,他們也早已能夠獨當一麵了。兄妹齊心,無論遇到甚麽大事小事,自然能夠順利解決。”
“確實如此。”閻氏勾起唇角,“問他們在忙甚麽,可需要我相助,他們居然說——阿娘隻管好生歇息就是了,些許小事而已,我們自能應付。轉頭便給大郎送了信,也不知神神秘秘地商量些甚麽。”
“既然是他們的一片孝心,我們便索性放開了手,任他們去罷。”杜皇後笑道,“我倒是想等著瞧瞧,最終他們是否能將暗中窺伺的那些人一掃而盡。”若是他們當真能夠做到,那她就算是遇上當年的生死關,亦能徹底放心了。
妯娌兩個相視一笑,目光慢悠悠地轉向在另一側專心頑耍的永安公主與壽陽縣主,以及一麵與尚宮對弈一麵看顧她們的信安縣主,隨口談論起了各種無關緊要的小事。
“說來,環娘(信安縣主)也該婚配了。二嫂想必早已憂心忡忡了,三嫂可有甚麽不錯的人選?趁著她尚未歸京,我們都相看幾個,到時候與她提一提,也不必她再白白耗費功夫,心中焦急難安。”
“我確實想到了幾位不錯的郎君。不過,從二兄的謹慎來考慮,且去掉幾個身份格外顯赫,或者仕途格外出眾的。剩下兩三人,也都是環娘的良配。”
“……原本臨川阿姊家的二郎,應當是不錯的姻緣。清河妹妹家的大郎,年紀上稍有些不合適,但也不過是略大一兩歲罷了,並不妨礙甚麽。罷了罷了,想必二兄定然不願意環娘高嫁,三嫂不妨說一說究竟看中了哪些好人家?”
縱然大明宮內外無不暗流湧動,此時此刻的蓬萊殿內,卻是歲月靜好。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另一廂的平叛之戰,正在如火如荼之中。聖人的禦駕雖然剛渡過黃河不久,一路往北向著太原府而去,但東路行軍副總管阿史那真啜已領著五千兵肥馬壯的騎兵先行一步,來到了戰場附近。中路提早點兵出發,大軍來到延州安營紮寨,又分別派出數名將領分成兩路急行軍,攻向敵方的大本營勝州。
至於西路軍,同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沙州千裏迢迢趕過來,一路將那些懷疑與河間郡王有勾連的馬賊連巢端起。同時征用靈州都督府、涼州都督府、夏州都督府、豐州都督府等地驍勇善戰的邊防府兵,攻入數個羈縻州,迅速將那些有叛亂嫌疑的突厥部落、鐵勒部落控製住。無論青壯老小皆一律捆紮起來作為俘虜,以待降敵之用。
天水郡王李璟作為一路先鋒軍,率先趕往勝州,作為中路軍的策應。因有飛鴿傳書來往傳遞消息,在中途,他便遇上了風塵仆仆的杜十四郎杜重風一行人。當初足足有將近兩百名王家部曲以及杜重風手底下的精銳部曲,而今卻剩下數十人而已,且個個幾乎都帶著大大小小的傷口,滿臉疲倦之色。
李璟望著滿臉風沙的杜重風,一時間竟有些不敢相認,心底在一瞬間便化為柔軟的溪水,湧出了絲絲縷縷的疼痛。即使不知該如何反應是好,他亦是本能地上前扶住了摯友,將他與眾人都帶進了自己的帳篷當中。
便是在寬敞的帳篷,此時擠了數十人也顯得無比逼仄。杜重風正想要告訴他自己所猜測的河間郡王動向,他便揮了揮手:“不差這一時半刻的,你們先用些幹糧再說。”每個人都瘦得筋骨畢現,尤其是自家摯友更是清瘦得仿佛一陣風便能將他吹走,大約渾身上下都隻剩下骨頭了,教他如何能不心疼?
杜重風一怔,禁不住勾了勾嘴角,坦然一笑:“也好。這麽多天不曾好好進食與歇息,我們也該養精蓄銳一番,才能繼續對敵。”眾部曲自然點頭稱是,他們這十餘日來幾乎沒用過像樣的熱食,歇息也不過是囫圇著眯一眯眼罷了。眼下竟不知該先用熱乎乎的吃食,還是先睡一覺為好。
於是,當由肉幹與幹糧燉成的肉羹端上來後,眾人立即狼吞虎咽起來。即使味道很是一言難盡,與往日的吃食不可同日而語,此時對他們而言也不啻於山珍海味了。三兩下就吃了好幾碗肉羹後,部曲們便東倒西歪起來。有人甚至抱著沒喝完的肉羹就歪倒在旁邊的人身上。數十名大漢擠在一起睡著,頓時便呼嚕聲震天。
杜十四郎望著他們,神色溫和如舊。作為世家子弟,他自然不可能像他們那般粗豪,優雅地用了兩碗肉羹之後,他強忍著睡意,與李璟說起了這些時日的經曆:“傷者頗多,及時送到了附近孫榕安排的莊子裏醫治,死者倒隻有幾人罷了。不過,最終能跟著我趕到此處的,也隻有這數十人。”
“尚未到夏州附近,因有另一方勢力頻頻介入,河間郡王徹底擺脫了我們的追蹤,逃進了茫茫大漠之中。但孫榕在夏州調查了一段時間,掌握了幾處可疑的馬賊巢穴,我們便隻稍作歇息,就繼續追來了。前兩天剛到達一處巢穴,發現他們已經帶走了糧草和金銀。想必,河間郡王的下一步棋,便是趕回勝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