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暮的臉色有些難看，“是因為把玄城的煤炭去賣給北夷，是暴利買賣，所以看上去孫家沒有徐家家大業大，但是卻不缺錢，更是為了錢，不惜開出更高的工錢，把礦工往死裏差遣。”

    蓮歌發自內心的歎氣，“若真是這樣，那孫家還真是喪心病狂，看樣子，百姓們現在隻知道孫家為了開礦，出大價錢，不顧礦工們的生命，可是大家好像並不知道，那些煤炭賣到了哪裏去……”一想到孫家礦上出來的煤炭的去向，蓮歌就忍不住有些恨意，又想起了在邊疆的哥哥。

    把錢嶽給我叫過來！”蕭長暮眸眼中滿是危險。

    錢嶽本來心中就有些忐忑，他甚至還不如徐德，沒見過太子爺，九殿下是他見過的身份最為尊貴的人，本來就沒有與皇家中人打交道的經驗，更何況這九殿下很顯然是在徐家很不滿才來了府衙，一看這心情就不會有多好。

    原本想著安頓好了，王爺和王妃能去歇息了，沒想到自己剛鬆了一口氣，就被九殿下的人叫了出來，說九殿下要見他。錢嶽不敢怠慢，趕忙放下手中的案卷，跟隨暮一一起去了王爺和王妃住的小院。

    果然，進了門之後，錢嶽偷眼打量，就發現王爺的神色有些嗜血一樣的殘忍！當然，錢嶽這個想法若是蓮歌知道了，隻會覺得很惹人發笑，九殿下現在分明是一種又看到了麻煩的暫時的煩躁而已，而且還帶著一點興致。隻是錢嶽心中太害怕了，所以才會覺得王爺現在是暴怒的狀態，“下官參見王爺，敢問王爺叫下官來，有何吩咐？”

    蕭長暮依舊是半躺在貴妃榻上的姿態，“據我靖瀾律例，民間煤炭礦井，最深可開多少米？”蕭長暮問道。

    錢嶽流利答道，“四百米。”

    蕭長暮誇讚道，“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可見錢大人對我靖瀾律例的了解是十分熟練的，那麽本殿下且問一下錢大人，知不知道孫家經營的幾個礦上，深度開到了多深？”

    錢嶽跪在蕭長暮近前，雙手無力握了握，“七百米……”

    蕭長暮狀似滿意的點點頭，“錢大人真是一心為民，對於民間事務也是十分了解啊，那本殿下想問問，這孫家經營的礦，超出靖瀾律例規定如此之多，卻依舊經營的紅紅火火，本殿下愚鈍，想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不如，錢大人給本殿下解釋一番如何？”

    王爺……”錢嶽抬頭，就看到蕭長暮笑著，但是卻堅定的神色，今日無論如何不能蒙混過去了，隻好咬咬牙說道，“下官兩年前來這玄城赴任，剛到之後，嚴通判就來見了下官，一頓酒菜過後，嚴通判敲打了下官一通，話中明裏暗裏都在說，玄城的事情，什麽下官都可以做主，但是唯獨孫家的事情，讓下官少管。”

    你就這麽聽一個通判的話？”蕭長暮問道。

    原本，下官如何肯就這樣任人驅使打壓，因此，也是想要讓孫家不要違反靖瀾律例的，可是誰知，下官管了幾次之後，嚴通判開始一直找下官的麻煩，並且威脅下官，他都管不得孫家，更別提下官一個小小的縣令，幾次之後，不隻是下官，下官的家人也遭受了幾次報複，下官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錢嶽戰戰兢兢說完，本以為蕭長暮會大怒，沒想到九殿下沉默片刻，一直在思索，然後才開口道，“那本殿下與蓮兒在玄城多待上些日子，讓玄城所屬州府官員，都來玄城給本殿下述職。”

    是，下官這就去吩咐。”盡管現在錢嶽腦袋有些漿糊，不太了解九殿下所想，但是總歸聽話就對了。

    沒想到，還沒等他出門，就被蕭長暮叫住了，這次，九殿下沒有再用嘲諷的預期，也沒有旁敲側擊，而是直接說道，“錢嶽，你是個年輕的官員，本殿下希望我靖瀾的官員，能真的造福一方百姓，能不畏強權，不過，不強求，人各有誌，方才，你對靖瀾律例和本地正是都很了解，若是想這樣得過且過，也挑不出錯來。”

    錢嶽心中一震，隨即而來的，是滿心的羞愧，隻好拱拱手道，“下官謹遵殿下教誨。”

    教誨不敢當，本殿下年紀還比錢大人小許多，隻是本殿下一個建議，采納與否，全看錢大人自己內心所想吧。”蕭長暮擺擺手，“去吧。”

    是。”錢嶽行禮，然後退出了廳堂，一邊去安排九殿下說的州府官員來此述職的事情，一邊不可避免的腦袋裏總是回響九殿下說的那些話。長久以來，那些與他上任之前所想完全相悖的世道，的確是磋磨了他意氣風發的棱角，很多事情開始變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能過去就過去，可從沒想過，這樣的行事，可還對得住他當初濟世安民的決心？

    九殿下的一番話，雖然略帶指責，但是卻激起了錢嶽心中久違的雄心壯誌，讓他有些激動起來，好在，他年歲也還不算大，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幾天之後，錢嶽終於再次下定決心，然後，那種身心全都有了依仗的感覺，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那個英姿勃發的時刻。

    接下來，我們或許還真的要在這玄城多留一些日子了。”蓮歌無奈說道，“就算是等兄長那邊的消息，就要幾天的時間，而且，孫家礦上的事情，我們還要查到證據，若是不要證據，我們直接去他們礦上看看就好了，反正超出律例那麽多，就可以直接治罪了，哪裏還需要想這麽多。”

    的確，若我們不管不顧直接去查孫家的礦，他們怕是隻會承認違反律例深挖了幾百米，絕對不會承認將玄城煤炭賣給了北夷的這種罪名，更不會供出他們背後是何人指使，他們背後的人，恐怕也不是毫無依仗。”蕭長暮說道。

    蓮歌也很是苦惱，“那兄長真的說了，他那邊一點頭緒都沒有嗎？”

    蕭長暮好笑道，“讓你自己看信，你懶，好吧，本殿下勉為其難跟你說說，兄長說，父皇安插在北夷的暗樁，上個月傳回來信，密信盒子裏，有一小塊煤炭，說是最近幾年，北夷的王族和淬煉武器經常用這種煤炭，起初，他並沒怎麽在意，但是隨著地位在北夷越來越高，知道的越來越多，雖然不知道這煤炭是哪裏來的，但是卻聽說是南邊來的。”

    蓮歌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然後父皇想必是清楚大嫂家遠房親戚有做煤炭生意的，所以叫兄長去問了話？”

    對，巧在，玄城的煤炭是出了名的質量好，兄長來過玄城幾次，覺得這煤炭可能出自玄城，但是兄長心中說，徐德雖然小毛病不少，但是是個膽小怕事的，幾乎不太可能做這種一旦被發現就會被誅九族的大生意，他不會冒險的。”

    如此一來，孫家的嫌疑就最大了，一來孫家與徐家是玄城煤炭兩大頂尖家族，雖然比不上徐家，但是其他人也很難望其項背，他們供應北夷王族和部分武器淬煉用的煤炭，也可以做到。別家可能沒有這個實力。”蓮歌揣測。

    正是這樣。”蕭長暮皺皺眉頭，“兄長就是這個意思，讓我們在這裏把這件事查清楚，還真是會差遣人，我們分明是出來玩兒的，結果一路上幫了父皇不算，還要幫兄長查事情。”

    蓮歌在心裏無語:這難道不是關乎你們蕭家江山穩固的大事嗎？這位少年你說的好像跟你沒什麽關係一樣啊！

    帝京之中，蕭青陽拿著他弟的信看著有些想笑，回想起兩年前，徐家剛剛有起色的時候那個看著一點點希望，就激動的難以自抑的的人，蕭青陽搖搖頭，人總是會變的嗎？當初，那樣容易滿足的人，現在，人心不足的人，哪一個才是真的徐德？

    主子可有難處？”一直跟在蕭青陽身邊的蕭羽看出來了蕭青陽那複雜的心緒，他的爹爹也是常年跟在蕭詢義的身邊的，因為在一次危急關頭舍命救了蕭詢義，所以獨生子蕭羽被蕭詢義賜國姓，後來一直跟在蕭青陽的身邊，與蕭青陽的關係很是深厚。

    唉，暮兒怕是要埋怨我了。”蕭青陽苦笑道。

    怎麽會？”蕭羽根本就不相信，“主子與九殿下關係那麽好，九殿下無論如何也不會埋怨主子。”

    若是一般的事情自然沒問題，可是……他去玄城，我讓他住到了徐德家裏，徐德的妻妾女兒們，當著蓮兒的麵，對暮兒十分覬覦……”想必蓮歌的心裏也很不舒服，讓蕭長暮夾在他這個兄長和蓮歌這個他深愛的姑娘中間為難，蕭青陽很是內疚。

    蕭羽皺皺眉，“若是這樣，那徐家那群女眷還真是不自量力不知死活，九殿下豈是她們可以肖想的！”

    是啊，我這弟妹啊，是個很好的女孩子，跟暮兒一起非常好，可惜我這個做兄長的，兩次……可能都讓她不舒服……”想起金姝那次，蕭青陽更加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