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小姑娘和英俊的後生走了，婆婆也要開始收拾攤子了，她也就早晨賣一次早餐，不求過得大富大貴，所以倒也算得上安詳舒心，等到收拾桌子杯盤的時候，婆婆走到那小姑娘那一桌，端起碗來，卻發現下麵有一張紙。

    等到婆婆好奇的拿起來，卻發現是一張銀票，足足有一百兩，被碗帶起來的還有一張小紙條，雖然已經沾染了油汙，但是婆婆還是很清楚看到了上麵的字：多謝婆婆款待與包容，為我的魯莽問題給婆婆道歉。

    娟秀的小楷字跡，一看就是小姑娘寫的，是那個看上去很乖很可愛的孩子吧，婆婆突然覺得天也沒那麽冷了，在這塵世中漂浮這麽多年，原本已經看透世態炎涼的心，原來還是沒有冰封，還是能被一顆細致溫柔的心融化。

    李婆婆小心翼翼收起那張髒汙了的小紙條和那張銀票，不似平常那樣開心的收拾準備這一天好好歇息，心事重重。

    小年的這一天，盡管到了冬天，蓮歌越來越嗜睡，卻還是惦記著給帝京的人買禮物，早早的就起來了，蕭長暮心疼卻無奈，給她係好披風，裹得嚴嚴實實的，兩個人才從綺雲樓出門，他們還在等待三九那邊查探的結果。

    所以，沒有辦法離開胄城，也正好在這繁華的胄城過小年了，街道邊，不少人家已經掛起了花燈，江南水鄉，比帝京少了幾分繁華大氣，卻多了幾分娟秀精巧，蓮歌從沒來過南邊，好奇的看著兩邊的花燈，有些還是在帝京都沒見過的樣式，胄城的風物與帝京自然也是有許多不同的，所以挑選禮物的時候，倒也不會太為難，總歸沒見過的都買就好。

    這一趟還算是順利，等到蓮歌和蕭長暮回去了之後，就將買回來的東西分成了幾份，差人送回帝京，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接近晌午的時候了，就在他們回到了綺雲樓的後院之後，卻看到昨天早晨見過的那婆婆站在那裏。

    婆婆還站在院子裏，盡管三九在一邊勸過讓她進屋，但是她還是堅持等在那裏，一直等著，蓮歌看到的時候，感覺那婆婆顯然是已經等了很久了，整個臉色看上去凍得有些蒼白，看到蓮歌的一瞬間，婆婆的眼神閃了閃。

    李……婆婆？”蓮歌想起來昨天吃東西的時候，小攤子上的其他客人是這麽稱呼這位婆婆的，所以試探叫了一聲。

    哎哎！”婆婆見了蓮歌，原本緊繃的心都鬆了一下來，心事重重的模樣也好像被消融了不少，看的三九嘖嘖稱奇，之前隻聽其他暗衛們說他們的這個主子怎麽怎麽招長輩們喜歡，現在算是親眼見到了。

    在此之前，他可是勸了這婆婆好久，對待這婆婆也算是客氣，但是還真沒見她老人家給他這大老板一個笑臉。

    婆婆怎麽等在這裏啊，凍壞了吧，進屋來坐坐吧，這個，就是我住的。”蓮歌笑著指了指自己住的那個房間說道。

    哎，好。”婆婆聽蓮歌這麽說了，毫不猶豫點了點頭，然後跟著蓮歌朝著屋子裏走去。

    他們身後，三九為數不多的感覺到了無力……暮十二了然的拍了拍她前輩的肩膀，然後對他笑了笑，一切盡在不言中，然後十分豪放的跟著蓮歌和那婆婆進了屋子，三九算是感受到了他們主子的魅力了，王爺都沒有這個能力。

    這婆婆是城中有名的脾氣古怪，手藝很好，卻出奇的執拗，認定的事情沒人能拉回來，怎麽剪了主子這麽和藹？”三九住在這胄城許久了，自然是對著城中的不少事都了然於胸的，此刻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的一幕感慨。

    暮九在一邊聽著，然後儒雅說道，“前輩，你這才哪跟哪啊，等這裏的事處理的差不多了，回帝京跟在主子身邊，時間久了，你就會習慣的，我們皇後娘娘和陛下，這種地位崇高的前輩，見到我們主子也是迅速被乖巧的化掉了。”

    三九想起來那個麵上和善實際上內心很有主意的他們主子的娘，和那個你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的那個他們主子的爹，在他離開之前，那就是靖瀾的帝後給他的印象，他完全想象不到什麽被乖巧化掉那種可能啊……三九感覺腦袋擰住了，根本就想象不出來那個畫麵感，感覺很難理解。

    暮一也說道，“不隻是你，要不是我們親眼看到，我們也不會相信陛下和皇後會有那種時候……不過這不也說明咱們兩個主子各有所長嗎？這一路上，遇到大爺大娘需要對付的，王妃可比王爺厲害多了。”

    不過，這個婆婆是為了什麽來找主子的？”暮九也是從外麵剛回來，所以也不知道之前這綺雲樓發生了什麽。

    暮九這麽問起來，三九就更加慚愧了，臉色難看，最後無奈攤手，“沒辦法，我問了，我盡力了，但是問不出來。”

    眾人再次對三九投去了同情的目光，暮七一邊嗑瓜子一邊說道，“我本來以為前輩在胄城混的如魚得水了，誰見了都要忍讓三分的，沒想到不行啊還是，原來前輩在這個胄城連個普通的老太太都搞不定啊。”暮七遺憾歎氣。

    三九頭上青筋都起來了，但是沒辦法，他的確是沒做到。

    而屋子裏就不是這樣一番調侃的氣氛了，連個將婆婆帶進去了她房間，蕭長暮和暮十二跟在旁邊。“婆婆請坐。”

    好，謝謝小姑娘。”李婆婆從這姑娘的言談舉止和姑娘的談吐，以及這群人對這姑娘的態度已經看出來了，這姑娘不是普通人，所以再說話的時候，多了幾分小心翼翼，按照蓮歌說的坐下來了。

    蓮歌給她倒了一杯熱茶，“婆婆不必拘束，先休息一下，有什麽事情緩一緩再說。”蓮歌知道李婆婆恩定時有事。

    屋內的炭盆裏，炭火燃燒著，將屋內暖和的相識春秋季節一樣，一點都不冷，蓮歌也將鬥篷脫下，李婆婆捧著小姑娘給她倒的冒著熱氣清香撲鼻的熱茶，坐了一會兒，很快就緩了過來，“小姑娘，婆婆有件事，想說……”

    蓮歌點點頭，“好呀，婆婆慢慢想。”蓮歌看得出來，李婆婆雖然是想說什麽，但是內心還是有些猶豫。

    蕭長暮在一邊坐著，隨手拿了一本書看，他向著這婆婆可能是說銀票的事情，可能是說為什麽不賣羊肉湯的事情，畢竟他家小丫頭很招人喜歡，想要跟她說說話，也不是很正常的事情，蓮歌自己也是這麽想的。

    但是，兩個人誰都沒有想到，婆婆開口卻說道，“我想和姑娘說說那個紫悅和水雲天的事，不過，在此之前，老婆子我想問問姑娘的身世。”

    蓮歌吃了一驚，看了一眼蕭長暮，就見蕭長暮翻動書頁的手指也停頓了一下。

    蓮歌對著婆婆的目光說道，“官家，靖瀾帝京的官家，靖瀾忠心耿耿的官家。”蓮歌沒有直接說他們的身份，但是她們對於紫悅和水雲天有個大致的猜測，現在看婆婆說想要說紫悅的事情，再聯係之前婆婆對於紫悅的那個態度，蓮歌確信眼前這位婆婆是一定知道些什麽的，而且，是不喜歡紫悅與水雲天的，自己這樣說，隻希望她能相信。

    婆婆愣了半天，歎了口氣，“老婆子我看到過一些事，有過一些猜測，但是，不知道去找誰說，就連胄城本地的父母官，他的兒子也都是水雲天的常客，老婆子我信不過，所以……看到小姑娘，想要試一試。”

    婆婆，就像你不方便告訴我一些事情一樣，我們的一些事情，也不太方便說。”蓮歌笑著說。

    婆婆理解了，眼前的小姑娘，給了她一個選擇，身世，她不會說，剩下的，全看她相不相信小姑娘這個人，婆婆想著小姑娘那天在小攤子的表現，好像也是對於紫悅他們煽動人心美化前朝深惡痛絕，再看小姑娘本人有說不出的一種高貴氣質在，婆婆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蓮歌。

    婆婆咬咬牙，開口說道，“小姑娘，老婆子我不喜歡紫悅和水雲天那幫人，不是簡簡單單的因為什麽眼緣。”

    蓮歌嗯了一聲，“婆婆請講。”

    小姑娘也知道，我們胄城啊，以前曾經是前朝的都城，所以這裏的人們，沒有經曆過前朝最後帶給胄城的痛苦，隻喜歡那個都城的名頭，很多人對前朝還是有些特別的感慨，所以，有些居心叵測的人，就會借機生事。”

    這個好像的確是，我記得六年前赤教生事端，就是打著前朝的名頭，首先在胄城蠱惑人心的。”

    對。”婆婆點點頭，接著滿臉嚴肅的說道，“後來，我……老婆子我覺得，水雲天和紫悅，或許都跟反賊有關係，赤教……應該並沒有鏟除幹淨。”婆婆最終，還是將埋在她心中那麽久的猜測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