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無端性命轟然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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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怕。這位是大殷的皇子殿下,專程來探望你們的傷勢。”畫十三的聲音輕柔如羽,殷澄練急忙派人把準備好的衣物棉被、糧食菜品帶進來,分發給傷民們。
畫十三回望之間,疑惑地問向張越恒:“對了,朱雀呢?我聽京墨她和你們一起過來的,怎麽一直沒見她人?”
張越恒解釋道:“出門的時候她宣王妃有事召她回去,這不,眼瞅宣王要帶兵出征了,又時值年下,她也應當回王府裏看看了。”
畫十三點點頭,沒再什麽。殷澄練一邊分發東西,一邊溫言安慰道:“父皇,天降祥瑞乃是爾等受苦所得,故朝廷必會好生體恤你們。被毀壞的屋舍不久就會重新蓋好的,你們不必擔心。”
關天瑜看著殷澄練不顧窟裏泥濘髒亂地一步一步走到傷民中間,每一次都是親手把衣被和食物送到傷民手上,她不禁默默放下了一路緊握著的毛筆,緩步跟上了殷澄練,低聲道:“我幫你一起。”
殷澄練回過頭來迎上關天瑜第一次主動提議後帶著些許生澀以及期待的目光,不禁微微一怔,接著他忙點頭不迭道:“好!一起、一起!”
關天瑜被殷澄練木木呆呆的反應搞得一愣,卻偷偷彎了彎嘴角。京墨走到了畫十三身邊,看了看滿屋子的病人纏在傷口上的破爛布條:“他們包紮地也太過簡陋了,我去看一看。”
著,京墨走到了一個衣衫襤褸、渾身泥土的大娘身邊,俯身為她解下手臂上包紮粗糙的布條。可大娘卻一把縮回了手:“不用不用,我這手包紮地挺好。”
京墨神情柔和而明媚,款款笑著把大娘的手臂拉了過來,一邊拆開包紮的布條一邊溫言道:“大娘,你別見外,我是個藥師,這些都是我分內——”
“怎麽了京墨?”畫十三見京墨的笑意突然凝滯,到一半的話也驟然停止,驚問道。
“他們的傷不對勁。”京墨驀地起身後退,“他們的傷並非屋梁倒塌所致的創傷、摔傷,而是…而是一種…一種灼傷……”
畫十三的目光頓時轉向身處“傷民”之中的殷澄練和關天瑜,不禁打呼一聲,“快回來!心有詐。”
畫十三話音剛落,人群中騰地一下衝出一個蓬頭垢麵、身材魁梧的蒙麵人手裏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刀,朝著殷澄練的心髒直直刺去,關天瑜一把死死攥住了刀刃,蒙麵人頓了頓,猛地把刀從關天瑜的手心拔了出來。
“天瑜!”殷澄練看到蒙麵人利落抽刀之後,關天瑜的手頓時血肉模糊,殷澄練急忙抓住她的手將她攬在懷裏牢牢護住,以後背迎對著蒙麵人重重劈下來的刀鋒。
“殿下!”畫十三等人距離他二人遙遙,根本插不上手,長靈的縱身一躍到底趕不上蒙麵人的手起刀落。就在眾人心頭“咯噔”一下的時候,人群裏又鑽出來一個身形矯健的黑影,拔劍一把攔住了蒙麵人將將砍在殷澄練後背上的刀。
好險。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黑影就和蒙麵人一起廝打著破窗而出。畫十三急忙喊長靈和張越恒出去追他們,而京墨守在畫十三身邊,張望著這兩個突然出現的神秘人,目光久久徘徊在意圖刺殺殷澄練的蒙麵人身上,不禁疑惑地了句:“奇怪。”
“怎麽了?”畫十三順著京墨的目光也望向身材魁梧的蒙麵人,“他怎麽奇怪了?”
“你看他的腳。”京墨提醒道,畫十三看到之後,眉心的疑慮越凝越稠。
殷澄練抱著手心失血過多的關天瑜急忙竄到了京墨麵前,“快,快給她包紮!”
京墨急忙扯出幹淨的布條和止血藥照顧關天瑜。畫十三也難掩擔心神色,在一旁問道:“你知道對你下手的這個蒙麵人是誰嗎?”
殷澄練扭過頭來透過窗扉看著外麵和黑影以及長靈、張越恒廝打在一起的蒙麵人,悶悶道:“我認得‘他’。算起來,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對我下手了。”
“第三次?”畫十三不禁十分愕然。
“沒錯。”殷澄練看著關天瑜上藥時疼得額頭直冒冷汗卻咬緊牙關不吭聲的樣子,不禁十分心疼,他頓了頓,凝眉道,“第一次是在畫館,把我打暈在徐飛房間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第二次的時候,是我送天瑜回宮那次,也是幸虧天瑜帶我下水,才從‘他’的手中救了我一命。這次,是第三次。”
“也很可能是最後一次了。”畫十三遠遠望著蒙麵人被三麵圍攻的樣子,幽幽道,畢竟,他對長靈有信心。
“怎麽會這樣?”殷澄練驀地站了起來,滿眼都是大惑不解的難以置信,“那個人為什麽突然又倒戈相向了?”
畫十三也看到了,就在長靈即將擒住蒙麵人的前一刻,黑影忽然對著長靈的胸口就是一掌,而後帶著蒙麵人幾個翻身就走遠了。
不多時,長靈和張越恒也已經從外麵回來了,畫十三緊張道:“長靈,你怎麽樣?那個黑影怎麽傷得了你?”
“我沒事。”長靈搖了搖頭,“那個人,是長機。”
“果然是他!他果然一路跟回了京城!還特地窩藏在這裏來刺殺我,真是沉得住氣!”殷澄練忿忿道。
“不,不是的。”長靈急著解釋道,“他沒殺你。”
“他當然沒殺成本殿下!不然我還能好好地站在這裏嗎?多虧了臨時出現的那個黑影。”殷澄練驚魂甫定,一想起來仍不免急躁而心慌。
畫十三看了他一眼,示意讓他冷靜冷靜,又向著急不已的長靈問道:“長靈,你是,為殿下擋住致命一劍的黑影,才是長機?”
長靈這才收斂急色,忙不迭地點著頭。所有人不禁大吃一驚,瞠目結舌地麵麵相覷,正要再問什麽,此時屋裏突然發出一聲“劈裏啪啦”的巨響,屋梁一角轟然坍塌,幾個窩在角落裏的人頓時被砸地血肉模糊。
畫十三眉心一跳,深深倒吸了一口涼氣,突然,他恍然如悟一般喊道:“帶殿下和天瑜離開這間屋子,快!”
眾人不解其意,畫十三掃了一眼整個屋梁,急忙催促道:“快!出去!這裏快塌了!”
殷澄練被嚇了一大跳,他急得連連跳腳,對著屋裏的所有百姓大嚷大叫道:“快!快走啊!”
一時間,屋裏的人們皆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目光充滿了求生的渴望但卻紋絲不動,就這麽愣愣地望著火急火燎的殷澄練。
“殿下,你看他們的腿上。”畫十三一邊拉著殷澄練往外走,一邊提醒道,“他們已經被鐵鏈鎖在了這裏!你救不了他們了!”
“不!——”就在殷澄練被拖出屋門的一刻,整個屋梁轟然坍塌,方才還活得好好的一群人頃刻之間就湮滅在了廢墟裏,留下的隻有一雙雙茫然而恐懼的目光。
殷澄練眼睜睜看著所有的無辜目光被吞噬其中,他胸口大慟,聲嘶力竭地問道:“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他們明明是活生生的人,為什麽不向我們求救?為什麽一點求生的意思都沒有就這麽死了?為什麽?”
這時,遠處傳來一串孩童的稚嫩聲音,一隊官兵帶著一群孩子漸漸走近,孩子們撒歡似的朝著殷澄練等人的方向跑了過來,可慢慢地,他們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吧嗒吧嗒”的腳步越來越慢,漸漸停在了一攤廢墟之前。
“阿爸!”“阿媽!”“阿婆!”“阿公!”一群撕心裂肺的童真聲音叫得一聲比一聲響亮、一聲比一聲淒楚,聞者幾乎肝腸寸斷、心肝打顫。
“或許,這就是裏麵的人為什麽毫無求生之念的原因了。”畫十三看著這群孩子,心痛難忍。
“他們到底為什麽這麽做啊?我不明白!我一點都不明白!莫名其妙啊!”殷澄練已經不忍心看著廢墟之下血肉模糊的所有人命,差點膝蓋一軟,倒在了地上。
畫十三看了一眼在不遠處守著隕石坑紋絲不動的官兵們,緊緊咬了咬牙關:“是應承昭。他是下定決心要殺掉這群人滅口。”
“他要滅什麽口?這些百姓能知道什麽?何須如此?”殷澄練覺得心裏有什麽地方隨著這個屋子一起坍塌毀滅了。
“他們本身所受的傷,就足以構成應承昭滅口的理由。”畫十三抓住了同樣無比震撼傷痛的京墨的手,以無力的慰藉看了她一眼,繼續道,“他們受的傷是某種灼傷,這明,受傷的原因並不是隕石從天而降,而是另有其他。”
殷澄練扭過頭去久久凝望被重兵把守的隕石坑,愣了愣:“什麽意思?隕石難道……”
“現在都還隻是推測。”畫十三眉頭深鎖地望著廢墟前哭爹喊娘的孩子們,他喃喃細語道,“到底是什麽,值得應承昭無端葬送這麽多人的性命……”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在廢墟對麵遠處的一個山頭上,兩個人影默然對峙了良久,寒風吹得沾了泥濘的衣角颯颯作響。一個陰冷沙啞的聲音再次被打碎在風裏,“這裏已經不是雲南或者江南了。這裏是京城!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這麽做有多危險?”
“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我現在已經得手了。”搭話的人憤然甩袖,在獵風中打出一記比耳光還響亮的風聲,“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為什麽要幾次三番地阻止我。”
“我不是在阻止你。我隻是奉命不讓他死。”長機的目光從對方在地上投映出來的魁梧影子上漸漸收回,冷冷道,“我主子了,現在還不是殷澄練的死期。他一旦死早了,主子的事情就會變得麻煩。所以,我勸你,收手。”
“嗬,收手?”對方仰頭冷笑一聲:“這正是我想送你的話。長機,你難道不知道你才是那個從南到北絞盡腦汁想要殺掉殷澄練的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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