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到了該做晚飯的時辰了。

    可是小廚房的煙囪裏卻遲遲沒有炊煙。

    大丫鬟斂秋有些疑惑的走向小廚房，剛走到門口，小廚房裏的嘁嘁喳喳聲就立刻戛然而止。

    小廚房裏的所有人都看著門口，一見是斂秋，大家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斂秋有些莫名其妙：“你們在說些什麽呢，幹嘛不帶我聽啊？”

    小廚房裏的王嬤嬤苦著臉道：“也不知九小姐是怎麽了，好端端的非得讓咱們的吃食都按府裏的份例來，這樣一來，我每月額外到手的五六兩銀子就這麽沒了。唉，這可咋辦呢。”

    斂秋鼓了鼓嘴道：“咱們每個月的月例已經不少了，已經夠用了，再說之前每月五六兩的外快，你們沒攢下來嗎，不至於一下子就手頭緊了吧？”

    李嬤嬤白了斂秋一眼，半陰不陽的說道：“斂秋姑娘，你家裏隻有一個弟弟，前些年你娘多病，為了換藥錢才把你賣進林家，可是現在你娘的病已經好了，家裏沒了負累，日子也越過越寬敞，你能貼補點最好，不能貼補，他們也能過得下去。哪像我，早早的守了寡，家裏又有三個小子要帶，有老娘要養，光靠那點子例銀哪夠呢？”

    斂秋想了想，又低頭道：“可是，九小姐也沒做錯啊......”

    李嬤嬤沒好氣道：“你們是九小姐身邊有頭有臉的大丫鬟，平素九小姐高興了，肯定不會少賞你們的。可是我們這些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九小姐的下人，又哪有這樣的機會呢？斂秋姑娘，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

    斂秋無奈的歎了口氣，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李嬤嬤便又湊過來，擠出一絲笑容道：“要不，斂秋姑娘替我們在九小姐麵前說一句，還是按從前的規矩來吧。”

    斂秋忙擺手道：“那可不行，我可不幫你們說這個。”

    說著，便扭身往外跑出去了。

    李嬤嬤見狀，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

    一旁的王嬤嬤擔心的說道：“她該不會去向九小姐告狀吧？”

    李嬤嬤搖頭道：“不會，斂秋姑娘是個膽小怕事的，不會去告我們的狀。那個鎖春姑娘估計是想著要跟九小姐去侯府，生怕哪裏讓九小姐不高興，九小姐剛一發話，她就忙不迭的去和大少奶奶說了。唉，也不知道若是九小姐真去了侯府，咱們這些人可怎麽辦，總不能全帶著我們去侯府吧？可若是咱們不去侯府，那林家還有哪兒能容得下我們？”

    王嬤嬤歎氣道：“誰知道呢，說不定，大少爺會把我們撥到聽雨軒裏。”

    李嬤嬤不以為然道：“就算大少爺把我們撥到聽雨軒，你覺得大少奶奶能容得下我們嗎？大少奶奶嘴上不說，隻怕心裏是恨透了九小姐。”

    一直閉口不言的曹嬤嬤忙走到小廚房門口張望了兩下，回頭低聲道：“慎言！”

    李嬤嬤不情願的閉上了嘴，翻了曹嬤嬤一個白眼。

    李嬤嬤和曹嬤嬤忙活去了，隻留王嬤嬤一人留在灶前燒火。

    王嬤嬤回想起剛才李嬤嬤的話，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

    一個月五六兩的外快就這麽沒了，誰能不心疼？

    王嬤嬤家裏的情況其實要比李嬤嬤家裏更糟些，李嬤嬤雖說是寡母帶著三個小子，可小子們畢竟年紀都大了，也能幫襯著做點活了，可王嬤嬤娘家卻是有個好賭的弟弟，猶如一個無底洞，源源不斷的吸著王嬤嬤的血。

    當初林之瀾特地到外麵采買下人來服侍林九娘，為的就是想給林九娘開辟一片清靜天地，因此要求就是家在本地，身家清白，勤勉肯幹。

    但事物總是在不斷變化之中，三年前，王嬤嬤的弟弟開始賭博，王嬤嬤便瞞著夫家，偷偷的用外快來貼補弟弟。

    如今，這筆意外之財突然斷了，這可怎麽辦呢。

    ......

    此刻的林管家正畢恭畢敬的站在林九娘跟前，笑道：“大少爺臨出門前吩咐了，讓我安排好馬車送九小姐您出去一趟。現在馬車和隨從已經安排好了，請問九小姐想哪一天出行呢？”

    林九娘客氣的讓鎖春端來凳子，又讓知夏上了茶和點心，緩緩道：“您看哪一天方便？這一陣子我都閑著，哪天都行的。”

    林管家有些意外，愣了一愣道：“那就明天吧，最近天氣晴好，適合出行。隨從的話我給您安排了十個家丁，都是家生子，忠實可靠，東西的話也為您準備好了。”

    林九娘點了點頭，微微笑道：“勞煩您了，這林家上上下下都靠您打點，還要為我這點小事費心。以前九娘年少無知，對您多有得罪，還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小孩子一般見識。”

    林管家受寵若驚，連連擺手道：“九小姐言重了。”

    林九娘親自從多寶閣中取出一幅古畫，遞到了林管家的手旁：“這幅《雪霽圖》是我前兩年過生日時，大哥送我的生日禮物。您也知道，我這個人不通文墨，這麽好的畫在我手裏也是浪費。我聽說令郎專擅丹青，今天便將此畫轉贈，也算是不讓明珠暗投了。”

    林管家連連推辭，林九娘一再堅持，幾個來回之後，林管家終於鬆口，答道：“既是九小姐美意，但我也就卻之不恭了。我就先代犬子多謝九小姐了。”

    送走林管家，鎖春有些肉痛的說道：“九小姐，這麽好的畫，說賞就賞了，我都有些心疼了。”

    林九娘淡淡道：“都是身外之物罷了。”

    林管家原本是林之瀾的貼身小廝，是林家的家生子，與林之瀾的關係極為親密，也一直對林之瀾忠心耿耿。

    林九娘記得他的兒子林維在丹青繪畫上頗有天賦，便想著將手中這幅《雪霽圖》送給他臨摹，說不定能讓他的技藝早日精進。

    正想著，韓嬤嬤走了進來，笑道：“聽說明天九小姐要出門？”

    林九娘點點頭笑道：“是，去拜祭我的生母。”

    韓嬤嬤笑容微淡，想起了林九娘不堪的身世，一時拿捏不好尺度，便沒有應答，隻是笑笑。

    林九娘卻看了韓嬤嬤一眼，問道：“我的身世，不知嬤嬤可了解？”

    韓嬤嬤謹慎的答道：“這個......老奴不是太了解。”

    林九娘粲然一笑道：“那明天，我會一五一十的全告訴嬤嬤。”